“随军戍边?”赛花霍然回头,盯着座中的杨业:“业哥,你疯了?延嗣虽说惹上这等麻烦,可怎么说他也还是孩子。边关苦寒万状,而且隐藏无数凶险。延嗣虽曾于军中灭敌,却始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面对犹如龙潭虎穴一样的凶险,你怎能保他全身而退、平安回来?倘若他。。不测。。你又如何能安心?”赛花说着,已紧紧护在延嗣身边,似乎不留一丝空隙。她望着丈夫,一字一句道:“你不心疼儿子也罢!但是无论如何,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延嗣!”。
“夫人!”杨业站起走到赛花身边,搂住她柔声道:“你以为我真舍得这样么?戍边的凶险艰辛我又何尝不知?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也绝不会这么做。夫人,延嗣与辽人相交已属大逆不道,更甚者乃是他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夫人适才也说,此事一旦被皇上知晓,那就是株连九族之罪!戍边虽苦,却可保我杨家上下甚至全族平安!孰轻孰重,我想夫人不会不明白,对么?”
丈夫一席话震得赛花连连颤抖。她实在不忍儿子受此苦楚,却又不得不为杨府上下百十余人的性命着想。‘舍小我,成大局。’赛花念及此,只有咬咬牙,狠狠心,看看丈夫道:“张太医说过,延嗣的伤非一两月时光不能痊愈,你可不可以等。。他。。”
“唉!”杨业重重叹口气:“延嗣受此重责也是因我一时冲动,太过急躁引起,如今我已追悔莫及。夫人但请放心,随军戍边之事,等延嗣伤好了,再作打算。不过这一二月间我们还需严守延嗣,谨防奸人暗算!我会安排几名得力军兵轮流守护府邸,只是夫人切不可心软才好!夫人意下如何?”
赛花默默点头,心内却暗自寻思着既可留下儿子又可保全杨家的万全之策。
窗外的花园在落日余晖下更显一片宁逸。飞琼坐在窗边,望着一棵棵渐抽新芽的花树,心中漾起别样情绪。她站起身走出屋,静静的靠在回廊上,回想着延嗣的一喜一怒、一皱眉一顽皮,既浓且烈的相思竟如滔滔浪花汹涌不止。
这时,珊儿匆匆走来,面带欣喜地喊道:“小姐,小姐!天波府。。天波府。。”
“天波府怎么样了?”飞琼握紧珊儿的手:“姐姐,你快说啊!”
“小姐,你不必担心。我打听到因大理寺诬陷杨将军通辽之罪并无切实证据,所以皇帝早已下旨命杨将军官复原职,所以天波府已经没事了。”
“这是真的?”飞琼一扫多日积郁在心的阴霾,惊喜交加:“那,那他。。他应该不会再恨我了,是不是?姐姐?”
珊儿脸色一暗,却又立刻点头:“是。。是吧。。”
飞琼猛地搂住珊儿,喜极而泣:“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真心恨我的。姐姐,我明天就去找他,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什么?”珊儿一惊:“小姐,你不是打算。。再不和他见面的么?”
飞琼擦了擦眼泪,一抹亮亮的神采闪现眼中,她娇羞的垂下头:“那小琼真的。。真的很想他的嘛!姐姐,你不想我们和好么?”
“只要小姐高兴,珊儿又怎么会不想呢?不过小姐,”珊儿顿了顿,话中有话道:“你这么贸然去找他,会不会让天波府。。误会。。?小姐,不如明天珊儿先去看看,好不好?”
“不会啊!他娘还有他的几个哥哥都那么好,又怎么会误会我呢?姐姐,你就答应小琼吧!”
“可是小姐,也许。。现在。。他。。不方便。。见你。。也不一定啊。”
“那我就在悦来客栈等他好了。”飞琼说到这里忽见路明从外而来,慌忙叫住他问道:“路大哥,明天你可不可以送我外出?”
“小的明天恰巧没事。小姐的吩咐,路明自然尽心尽力去办。”
“琼儿谢过路大哥!”飞琼娇俏一笑,转身盈盈走进屋,取出一件紫绸羽衫,仔细叠好,柔柔地放置枕边。。。
立春刚过,积雪消融,万物复苏。
天波府内脚步匆匆,婢女们一个接一个的穿梭于后花园中。
延德延昭整好衣装便来到父母院中请安,却见房中并无父母身影,只有侍婢竹儿和梅儿在打扫尘灰。二人奇怪,上前相问。
“五少爷六少爷,”竹儿轻笑道:“你们准是又赖床了。连七少爷苏醒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这会儿老爷和夫人都在七少爷房中,你们赶快去吧!”
“佛祖慈悲!阿弥陀佛!”延德口宣佛号冲着西方拜下了身。
延昭惊喜万分,顾不得唤上哥哥,迫不及待的奔去弟弟房间。
屋内,赛花正亲自给挣扎坐起的延嗣服着汤药,杨业负手卓立于窗前,伟岸的身形在阳光照射下更显挺拔。
延德延昭兄弟二人推门而入,不及向父母请安,便直奔到弟弟床前,紧紧拉住弟弟的手,涕泪横流。
“五哥六哥,”延嗣苍白的面颊涌起层层感动,他看看二位兄长,强笑道:“你们不要担心了。爹娘已经为我散毒化瘀,我真的没事了。”
兄弟二人见母亲含泪点头,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们又看看窗前的父亲,似乎恳求父亲不要再责骂弟弟。
杨业摇摇头,重重一叹道:“延嗣,爹知道这次实在不该重罚于你,是爹太过冲动。不过你应当明白爹狠心打你,完全是因为不想你再继续错下去!延嗣,希望你可以谅解爹这样做的一片苦心。”
延嗣红了眼圈,他垂下头轻声道:“孩儿不敢怨爹!是孩儿不孝,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过,惹得爹动怒。爹,孩儿知错了!求爹娘原谅孩儿的不是!”
“你既已知错,爹也不想再怪你!但是。。。”杨业停住话语,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妻子。赛花身子一震,一滴泪滑落碗中。她猛地站起身,放下药碗,转身疾步离开了房间。
妻子哀伤的背影,儿子虚弱的身子映在杨业眼中,痛在其心。他深吸口气,硬起心肠,看看儿子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踏出天波府半步!伤愈之后,你要将功赎罪,随我前去镇守边关!你听见没有?”
“爹!”杨业不容抗拒的言语令延德延昭一阵心惊,兄弟二人慌忙走到父亲身边,异口同声求道:“爹!边关凶险,贼寇猖狂。。”
“五哥六哥,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但是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们不要再为我遮挡了。”延嗣打断哥哥们的话,抬起头,望着挺拔如松,卓然而立的父亲,坚毅地说:“孩儿谨遵父命!”
“还有,”杨业倏尔背转身仰首望向窗外朗朗苍穹,语气转厉道:“若你还是我大宋子民、杨家男儿,从今往后必须竭尽全力抗辽平寇,不得再与那杜飞琼有一丝一毫的往来、牵扯!否则,就当我杨业从来没有杨延嗣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