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荡荡悠悠飘在波浪微澜的海面,随风传过的婉转歌韵仿似轻灵的云雀穿越朵朵浮云,直上九霄。
突的,天色陡暗,海面骤起狂风。船帆倒卷,哗啦哗啦发出刺耳声响,船身已开始断裂,咔嚓声不绝于耳,支离破碎的小舟顷刻间便陷入被肆虐的海浪狂风吞噬的绝境。。
‘啊!’的一声惊叫,梦魇了的王京惶悚醒来。这时耳边忽然响起沉沉的声音:“七弟,这个年轻人是谁?”
王京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睁开双眼,正看见面色凝重的延平与一脸坦然的延嗣。他惊惶失措地站起,晃了几晃才算稳住身形。
“小兄弟,你没事吧!”延嗣情不自禁走上前扶住王京,柔声问道。接着他又看看延平,语带恳切地说:“大哥,这位小兄弟是慕名前来投军的。适才我在较场上见他晕倒,所以自作主张将他带了进来。大哥,小兄弟不是坏人,你不要抓他啊!”
延平十分清楚弟弟至纯至真的本性,他轻叹一声:“七弟,大哥在营中等你,你办完该办的事来找我。”延平说完,又看了看弟弟身边垂首瑟缩的王京,转身先行离开。
延嗣听大哥语气颇为严肃,知道他或许对自己的做法不甚满意。但延嗣同样也感到了王京的惶恐不安。他见哥哥离开,连忙端起药碗笑着说:“小兄弟,别害怕。我大哥虽然严肃些,但他很通情达理。对了,这是祛寒发汗的药,你赶紧趁热服下,然后再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就会好了。”
延嗣温柔的言语令王京止不住一阵眩晕,大滴泪水又顺腮而下。他神魂颠倒的望着延嗣,忍不住轻唤:“杨。。”
延嗣只顾着低头吹药,似乎没有听见那一声仿若穿透骨髓的轻唤。当他再抬头注视满面泪痕的王京,他的心竟又有撕裂绞痛的酸楚。他深吸口气,定定神,抬起手轻轻擦去王京面庞上的泪水,声音更暖,暖如旭日:“小兄弟,别难过啊,虽然你痛失亲人,但并不代表你失去了一切。小兄弟,若你不嫌弃,就当我是你的哥哥吧!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伤害,好么?”
王京陡然大震,他深深凝望着延嗣,颤声道:“七。。七少将军,你。。你真的。。真的会保护小。。小京?”
延嗣听王京说到‘小’字,立觉一阵身不由己的轻颤。他苦涩一笑,先是甩甩头,紧接着又挚诚地点点头:“京弟,我一定会保护你!”
“七。。七少将军,小。。小京谢谢你!”王京含泪欣然一笑,心下暗道:我也一样不会让人伤害你!
斗大的‘杨’字随风招展,青色旗帜上绣着的一条盘旋飞腾之姿的矫健青龙在金色日光下更显苍劲威武。延嗣站定,仰望似将腾空飞升的苍龙,但觉一股凛然磅礴之气冲天而起。
盏茶工夫,日暮已渐西垂。延嗣望着缓缓落下的日头,举步来到大哥的营门外冲里唤了声‘大哥’后,正要掀帐而入,忽听里面传出大哥恭敬的语调:“父帅,是七弟来了。”
延嗣傻了眼,额前顿时渗满细汗。他愣愣地站在帐外,挪不动半步。
过了半晌,营内又响起一个延嗣再熟悉不过的洪亮威严的声音:“还不进来!我可没有让你罚站!”
延嗣暗叹口气,忐忑不安地跨进了营门。
营内,大将军杨业居中而坐,延平延广延庆延辉以及延昭成环绕型站在爹爹两侧,除了延平一脸平静,其他兄弟一见延嗣进来,急忙迎上去,拉着他左看右看,均是一脸关心。延嗣被哥哥们看得一头雾水,更被爹爹满脸的严肃唬得心慌意乱。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躬身向爹爹行礼请安。
“现在是什么时辰?”杨业看看延嗣道:“你可曾去本将军那里点卯?”
延嗣心中一惊,他猛然想起爹从他进青龙营的那天起就特别规定他无论晨起晚归都要去帅营点卯,几日以来他没敢忘过,但今天为了照顾王京,竟就忽略了此事。再加上自己触犯军律擅带外人入营。。怪不得爹满面严肃,看来今天自己必会受处。。延嗣想到此,不禁又冒冷汗,他嗫嚅道:“将军,属下。。属下知罪!”
杨业轻哼一声道:“过来!”
延嗣垂头丧气的走到杨业身前,不敢吭声。杨业看看他,忽然扬起了手。延嗣心想,果然爹不能饶过自己,这一巴掌下来,自己一定又会面上开花。他情不自禁瑟缩,身子随之往后倾斜。哪知杨业手一探,猛地攥住延嗣手腕,接着又搭上他的脉搏,瞪着他轻责道:“躲什么?难道爹是虎豹,会吃了你不成?”
‘噗哧’几声,延平兄弟五人皆笑意满腔。延嗣被哥哥们取笑,立刻羞红了脸。他垂下头,结结巴巴道:“爹,孩儿。。孩儿。。”他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业没有理睬,只专心地探着延嗣的脉搏,待确认他的脉搏虽显稍急但大体仍很平稳后,这才甩开他的手,绷起脸道:“今天若不是看在你见义勇为,急人之难且他们五个为你讨情的份上,你误卯并擅带外人入营宿营之罪,我定要依律罚处二十军棍!你还不快谢过哥哥们?”
延嗣被爹爹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他望着哥哥们,满是疑惑。延昭见他满面不解,笑着拉过他道:“你今天不是在较场外救下一位被恶霸欺凌的少年?还把他带进营中救治么?听大哥说,你为了救那少年,被恶霸打伤。爹紧张心疼你,所以把我们都叫了来看你。”
“大哥?”延嗣心中顿明,是大哥向爹爹隐瞒了自己擅带京弟入营的实情。他感激地看看延平:“大哥,小柒。。谢过大哥!”
延平笑笑:“七弟,那你要怎么谢大哥?不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吧!”
“不是,不是!”延嗣摇摇头:“大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守岗放哨,清扫营地我也愿意。”
延平又笑笑道:“这岂不是埋没了咱们杨家的七少将军?”他看看父亲,躬身道:“父帅,还是请您定夺吧!”
杨业早在大儿子向他禀告此事时,就已经明白他的心思。他看看延嗣道:“你大哥说你既有胆又有识,只是欠缺实练经验,爹现在仍需考验你一番。明日你可随延庆延辉一道挑选分调精兵,为我杨家军增强军力,扩充军备。若是办得好,他日爹自会给你分派其他任务,若是办得不好,你可给我仔细着!还有,延平说你救回来的那个少年本是慕名前来投军。既是如此,就将他招入你旗下的军需后备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