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翻腾了一夜,却直到子时还没能让自己睡着,最后有些恼怒的坐将起来,无奈的瞪着窗外星光璀璨的天空,竟就这样呆呆看了一夜。冷清的一夜,我抬头仰望闪耀的夏夜星空,脑子却不由自主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不长不短的八年时光。
一直都不是迷信天命的人,来这个世界虽是天意,一步步走来却也都是自己选择。仔细想想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即使再给一次机会相信自己做的选择不会有差。只是那些小事情是怎么一点点把自己逼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有些迷糊,迷糊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奈。
有时候别人下套害你走投无路,你能恨能怨甚至能报复,但如果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能做的却只剩无奈,毕竟没几个人舍得对自己动刀子。
只是糊里糊涂过了八年,我也终于明白一件事。关于所谓幻世,创世神千辛万苦设这个局,并非白爸爸所说的神法落后要‘拨乱反正’亦不是民间盛传的救世于水火,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水已经死了,需要闹些事情让这个世界有些生气。怎么说万年不变的制度也着实有些恐怖。而我这个天选者,不过是创世神给整个世界的信号——可以改变了。
事实证明自己虽然之前有些傻气,可做的事真真都在创世神的算计中,不止搅乱了四国平静的发展,把当权者的yu望激了出来,更用八年不间断的流言让圣教走下神坛地位。我想现在只差王权与神权大战一场,让圣教把不该有的权力还给各国。从此一切回归原位,各个国家按当权者的意愿能力发展,经历正常的兴衰交替存亡更迭。
突然很是佩服自己,竟不知不觉当了创世神八年枪手,只是不知,既然已经完成任务,是否能够平静离开。毕竟不论自己怎么想,这个身体都给不了那么多时间来挥霍了。而且若有可能,真的很想再见白爸爸。
相信年少时很少有人会想自己寿命几何,因为虽知道时限在哪,可总觉得还离自己很远。而我更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短命,那个世界是二十七,这个世界肯定能活过十七,只是能不能活过十八?呵呵……
一直不想这件事,不是怕自己伤感而是多思无益,更何况这几年对我来说已是捡来的,我只是多过一天挣一天。原本或许还能多活几年,怎么说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血圣莲我生生用了三朵,可惜天命如此,终究对的东西用在了错的地方。
回到两年前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梳洗整洁一个人睡下,其实并未想过还能醒来。因为两个世界身体的发展如此相似让我知道,十五岁,是我由女孩变成女人的重要日子。只是也可能因为太重要,我需要足够的好运才能过了这道坎。
不知世间女子对每月必至的葵水有何感想,可对于我,它是差点要了性命的洪水猛兽。这里当然不是说每月如此,而是初初让我成为女人的那次。还记得第一个十五岁,因为生日我刚好在白爸爸家,也因此才硬生生救下一命。
具体的事情不清楚,半昏迷的我却也知道,那几日胳膊上输血的针头从未撤下。三天三夜,身体释放的鲜血浸透一张张洁净的床单。那样汹涌的来势,震住了一个个医生,研究了半日最后能做的只是不断的给我输血以弥补失去的血液。三天三夜,体内的血液不知被换了几遍,应该是活不下来的。可即使后来我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身体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还是被救了回来。
大家都只当我自己过了这一劫,可我知道是白爸爸做了什么,只是具体做了什么,看着他同样惨白的脸我终究没有问。
同意回到这个世界,我未料到身体会变回孩童,需再经历一次死痛。只是当生命来到第二个十五岁,我预见到结果,也做了该做的一切,却终究猜错了过程。原来天算终不及人算,那第三朵血圣连确实救了我的命,可惜用在错的时间。
第三日,当我失血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输血,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池煜无法只能动用了最后的希望。于是我逃过十四岁的天劫,却终于逃不过体内毒蛊的侵蚀。
已经两年多了,我身体看着很是不错,因为身高更见着挺拔健康。只是这些表象终究骗不了自己,体内母子两蛊虽能相互克制,一方最后吞噬另一方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想这个时间大概快了,因为即使这些年我不做任何能促进一方生长的事,身体还是在不急不缓的衰败。
所以当最近暂时性的昏眩越来越多,甚至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我都没有一丝惊奇。
终归该做的都做完了,即使幻世军也用不着我再做什么,宇曲已用这两年证明自己的实力。而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更用不着多余提点,当这一切结束,我想之后的事情会更精彩,只不知自己能不能看到。
一切都发生的缓慢,更没人知道那朵花其实用错了地方,只是我想总有人还是多少知道些的,至少是池煜,所以才会任我在边漠闹腾,即使近在咫尺也不阻拦。
只是如同我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短命,我也未想过当自己知道几乎确切的死亡时间,竟是这般淡然,就像一直等着这天。如同初时对芜苡无法言表的害怕,当发觉自己的心态,我愣了很久,回过神来身体早已冰凉。
八年时间不算长,即使那个世界短命我也活到二十七,只是这八年,我看着自己慢慢改变,最后竟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于是终于承认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而在现代的二十多年中,我身边有白爸爸有白箫有蓝和紫,虽也把他们放在心尖,我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包裹着坚实的铠甲,从未褪下。
很长的时间里,甚至自己也几乎认为那样冷血的摸样就是真实的自己,一个不会笑更不会哭的完美杀手。来到这个世界,不论是什么机缘,自己一件件穿上的盔甲又被自己一件件褪下。最后,当我也开始真心微笑甚至痛哭流涕,才惊觉自己原来已经撤下所有防备。
既定的事实自己只得接受,之后也再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只是面具戴久了突然褪下难免无措,更无措的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惯性的披上已经褪下的一切。第一次对自身的事失去了控制,我才终于慌乱,却不想为了应付那不该有的慌乱,最后留下的竟是漠然。
漠然到可以向所有人暖暖微笑,心却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冷眼看着一切发生,冷眼看着一切结束。满不在乎身边有谁,满不在乎他们都做了什么,满不在乎自己的结局归宿。然后却死不承认,不在乎,只是因为太在乎,只是因为太在乎却没有能力在乎。
只是因为,一点一点,终将逝去,终将失去。
有些头痛,卷了个毯子蜷在沙发上,大拇指缓缓揉着太阳穴。
难怪下意识的不想这些,甚至自己这样的人也能默默伤感一把,可见关于人生或者过去未来,不是林妹妹那块料就少想些,不然活该头痛加白痴感伤。而且即使林妹妹也是没有好下场的,更何况自己本就个没多少日子可活的人。
眼睛望的有点酸涩,使劲眨了几下即好很多,于是我轻易笑了起来,让眼角盈满泪光,顺便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
今夜可能着了魔,睡不着就算了,还无聊至极却想这些有的没的让自己感伤。其实现在真正该想的,是怎么在这一年里把事情做完,让自己至少走得安心。毕竟欠人东西,不论情或是物,自己都无法安心。
也是平时故意忽略一切过得太逍遥,今天想什么都头痛,还是非常非常的疼,疼到觉得全身都一齐痛起来。只是也因为这些痛,我思路清晰了很多,也隐隐知道今夜会失眠的原因。
近一月发生太多,我也想了很多,只是不论刻意还是天意,我从没把发生的事与这八年的人生联系起来,更别说把那断层的记忆拼贴完整,于是因为记忆里缺失的一块心也一直空着,然后不管自己怎么刻意回避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知道一切,所以下意识里总会想到这些。
只是把脑袋清空想这些,并不是要把那些积存已久的事算清。说到底,我只要醒着,醒着等一个人一件事,甚至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等了十天。
都是注定好的事,几天后我一定要离开,那么离开之前,我需要有人告诉些什么让自己能走的安心。
譬如,墨国的事已经安稳结束。
譬如,清钰已经君临天下。
譬如,我终于还了清钰这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