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极处是什么？
反正结结实实被她气到现在，我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却又觉得如此可笑，于是无奈得终于笑了。
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继续卖关子，我突然想起镜，爱上这样的磨人精，他的日子可见也不会很好过。依稀里，却也猜到他会爱上她的原因。这般妖孽，天天对着，想不爱上也确实困难。
“放心，我还想知道，而且即使我不想知道，姐姐也是要说的吧？”
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也终于把刚才丢失的三魂七魄找回大半。
“我当然要说，但是……你真的决定离开？”咬了咬下嘴唇，她最后一句话问得莫名严肃。我点点头，她便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么你也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吧？”
无法否认的事实，我再次点了点头。
“可是芜苡却以为你要好了！最初我确实可以把你治好，所以跟他打了包票，并拿着这点逼他配合我在你面前演戏。那天他把你抱回来，我就知道有麻烦了。”又停下来，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不害人不会死，你就不能安分点吗？你难道不知自己的状况是决不能动用内力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样你必须得死了，还会把我害死？！当时我真想直接砍死你算了，想起那几个月的辛苦准备又觉得亏，更为芜苡不值！本来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即使说实话芜苡也不见得真拿我怎样，只是看着他做了那么多牺牲，我还是忍住了……”
听她低声诉说，我突然有些心酸，为自己，为芜苡，也为面前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我们遇见，又是怎样的缘起缘灭我们走向陌路。我知道自己已经做错太多，只是怎么办呢，在那些状况下我还能怎样？
若有可能我宁愿今天没有跟她出来，关于芜苡这两个字，我已没有能力接受更多。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执着，我比谁都明了，我只是选择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我以为只要继续漠然便能全身而退。却不想芜苡默不作声，总会有路见不平的人来大吼一声，为我们撕破所有假象。
真的，不该怪她，如果自己不是主角，也该会万分好奇，这个故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女主角，到底对男主角有没有真情。我也会想知道，当她知道他好心隐瞒的一切，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结果，我这个主角的表现让她很满意，于是她决定加戏，告诉主角所有她不愿不敢知道的真相，也告诉她，她是有多么傻，多么该死！
“……最初让芜苡与你结成咒，我纯粹是试探，我想知道，这个弟弟能为心爱的女人做到什么地步，或者说，我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他知道咒的作用，却毫无犹豫的答应了，只因为我说治疗的过程你会很痛苦。多么可笑，当时的无心之举，硬是让你多活了几月！”
就像她自己说的，同样是血亲，她却更喜欢芜苡，可能也是自己实在没有可爱之处。而这些话她说得轻巧，我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原来叫咒吗，多么形象的名字！
终于听她说到这，我的心紧了紧，面上却是再无半分异样。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以为波折过下这些年最后也能有些好运。那么长时间，自己竟认为那些疼痛真的消失了。
它们确实消失在自己身上，却加倍反噬到芜苡身上！
痛彻心扉直到痛无可痛，我和芜苡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只是在某些方面，却惊人的相似。若非都自以为是的用自己的好来定义一切，我不会自作主张忘掉他离开，他也不会自作主张替我承受痛苦。
突然想起边漠的种种，其实对于那段时光自己很多都忘了，却在这个时候莫名记起某个月夜他无奈的叹息，而那时，自己却只当这是又一段梦境——小芩，原来我们都是傻瓜，明知是错却还是去做了。现在，我已没有责怪你的理由，今后我又该拿你如何是好……
终于明了这番话的深意，我却只能学他深深叹息。今后，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本来我还有心试试看，直到你吐血，我知道自己是再没有办法了。从那之后，我终于用了咒的禁忌之术。你现在还活着，根本就是拿他的命在续，只是不论你们是否愿意这样过下去，我都爱莫能助了。而且你大概也看出来了，芜苡现在的身体状况决不会比你好。但是他还有机会好好活着，就看你怎么选择。”
很长的一番话，她说得风淡云轻，即使那出镜率很高的对我的咒骂依然平平淡淡，好像那个骂我的人不是她，更好像那个被骂的人不是我。我安静听着，慢慢在那些咒骂叹息的句子里找到一丝心安。
如何骂如何怨，她有这个资本，因为永远不会受伤。而这个故事本与她无关，我与芜苡是死是活她顶多表示一下关心。现在仁至义尽告知一切，她静静看着我，等我做出最后的选择。
“你知道我的答案，帮我好好照顾他。谢谢！”
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了句谢谢，我给出她想要的回答。其实事情到这根本无需一问，她要我亲口说出来，却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信心。
她这样的人是不会爱的，至少不会相信爱。其实与曾经的自己很相似，不同的是当自己确定下心意，便痛快承认了。她不会，因为生命中经历了太多抛弃背叛。曾经对芜苡的测试，此刻对我的测试。她要给自己一些信心，她试图说服自己相信爱。
不知她与镜的牵扯究竟怎样，我却知道她甘愿诞下镜的宝宝。昨天说出那番话，抛开自己与芜苡的纠葛，一定程度上也是在为镜鸣不平，正如她此刻为芜苡做的。他们做戏，虽然都心知肚明，心里却还是会有难受。我是必须得接受与隐藏，而隐在暗处的镜，同病相怜的我有些心疼他的无奈。
现在看来，我与芜苡虽然自己终究有缘无分，却也成全了我们共同的姐姐。我不是圣贤，不能对他们的幸福感同身受，但我想，至少他们的幸福能让自己少一些遗憾。
“看看我们，别错过了能抓住的幸福。很多东西，走开就再不能回头了……”
倾身凑到她面前，我以过来人的身份低低叹谓，然后起身，离开。身后的人静了片刻，出乎意料的叹息着笑出声来：“何必那么决绝，没有人不允许你回头，只是你自己拒绝罢了。不回头，你怎会知道身后人是怎样的神情，你怎会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转身……”
嗯，很高深，此姐姐果然是现代诗的高手。
步出酒楼，明亮的阳光晃得眼前一片惨白，扬起唇角遮住眼睛，再放下，正见忙碌人潮里那抹青色的影子。他安静立在喧嚣的俗世繁华中，一颗颗晶莹的汗水从脸颊滴落，眼中却第一次有了抹笑意。
再次把眼睛蒙上，唇边的弧度真实亦苦涩。你真是傻子还是怎样，为何所有的动作都让人这般轻易猜中。这样折腾下去，你是真准备陪我同生共死吗……
遵从心底的渴望走近，我停在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而他仔细打量着我，良久轻轻虚了一口气，狠狠把我抱住。
“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他说回家好不好，我痛得整颗心都皱缩起来。心里泪如雨下，眼泪却早已死掉，死了太久太久……
“好。”
于是听到自己虚假脆弱的笑声，我终于给了他想要的一切，我终于亲手为他建了一座空中楼阁。好，就这样吧，狠狠痛一次，你就再不会痛了。
僵硬的身子怔了怔，他缓缓松开手，死死盯住我的眼睛，眼底的欣喜如刀锋一遍遍切割着我所有神经末梢。不能再看，我时隔多年再一次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深埋在他胸膛的脸却瞬间失掉所有笑容。
“我们回家吧……”
被他紧紧牵着穿梭在拥挤的人群，我狠狠看着我们亲密相拥的手掌，亦步亦趋随着他走向未知。恍恍惚惚，竟觉得能这样直到永远。
牵回马，他把我揽在胸前策马狂奔，风声马蹄声我充耳不闻，他心房跃动的声音却如惊雷一声声炸在耳边，震耳欲聋。
亲密的我们静谧得诡异，直到再次经过那处湖泊，我终于提手拉了拉他的袍袖。
“我想下马看看。”
“驭……”
即时勒住马，他抱住我翻身下马。笑容灿烂温暖，他依然紧紧牵着我的手，径直向着那熟悉的湖边走去。垂下眼帘，扬起嘴角，为何，你一直都是唯一能看懂我的人？
“是仰望吧，那天我好像听到它的叫声。”
靠在他的胸膛，我站在湖边看着那一片纯净的蓝色，无奈皱了眉头。没良心的蠢猫，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多事，为何要再把我带回这痛苦的一切？！
“嗯。”
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芜苡这一字里含了太多内容。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偏头吻了吻我的头发，同时伸手揉开我深折的眉头说道：“那时我虽快找着你，若不是它……幸好现在你还好好的，所以，别怨它。”
伸手握住芜苡抚在我额间的手，我扬起唇角，轻声答道：
“嗯，我不会怨它。”
怨恨需要太多心力，而我已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