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酒楼里吃饭的人很多,却多得甚是异常,让掌柜在兴奋之余平添几分悲凉。
他虽然为自己白手起家的这个酒楼颇为骄傲,却也知道,在这繁华的王城之中,它根本排不上名号,更偟说奢望能得到达官贵人甚至是王公贵族的青睐。只是现在他也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奇迹,可以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发生。
苦恼的叹了口气,他对一旁的小二点了点头,真真佩服起那些大酒楼的掌柜来。
有些钱,有些风光,真不是常人能受的……
很是清楚掌柜为何叹气,小二亦叹了口气,端了份最好的茶水走向诡异的二楼。
与楼下的喧嚣不同,二楼很静,只是这个静,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静。不多的几个席位早被预定,人上人的诸位大人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吟诗或作对,总之做的事都很是风雅。只可惜看着热闹,所有声音沉下来,真相却是一片寂静。
而像这样的盛况,已经持续五六天了,自从那两个人住进来……
心里苦得只想哭,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小二稳稳端着茶水快步走向造成这般奇迹局面的根源。
“姑娘,您要的茶水。”
“谢谢。”
因他的话终于抬起头来,一直望着窗外凝眉沉思的少女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他于是又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虽然很明白,那个笑容纯粹出于礼貌。
完事收工下楼,小二一路胆战心惊,而那个芙蓉花开般的笑容,更一直在他眼前飘荡,他于是走得更加小心。
毕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知道,有些事是他想都不能想的。只是若有半分机会,他也会像楼上那些人一样吧,那个笑容……
狠狠拍了拍自己快进水的脑袋,他换了副市侩的笑脸,向紧张的掌柜摇了摇头。
说起来,在那姐弟俩住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会产生这样的局面。那时他们只是很震惊,半天移不开眼去,为那世上不该有的绝色面容。而后来的事告诉他们,一切皆有可能。
姐弟俩还算和气,看得出家教很好,且除了姐姐每天守在窗边固定的位置,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有所思,更说不上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招来了如此多的蜂蜜蝴蝶。
不怪人不厚道,他们开始怀疑她的意图,只是几乎把城中青年才俊都引了来,她却仍然没有变化,一日日继续在那安静坐着,更没有搭理谁的意思。而走到这步,他们在怀疑之余又开始佩服。要知道即使如他们肉糙皮厚,接待起这些人上人也是心惊胆寒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了……
门外又停下一辆豪华的马车,于是他们中断了共同的回忆,笑眯眯的望着这个很是陌生的新面孔。
话说虽伺候得心力憔悴,这几日也算长了见识,不说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名人全见着了,更是近距离的亲密接触。
熟门熟路,小二直接领着那人上了二楼,恭敬之下全是趣味盎然。看气派能猜到这位的来头肯定不小,于是他更加好奇,这次会是怎样的情形。
“晋王爷,您终于来了。”
对这新面孔,楼上众人至少面上都很是恭敬,直到某位公子站起来调侃出声,他才知道原因。不自觉颤了两颤,他几乎下意识的看向窗边的少女。
此时的芜芩很是无奈,在这窗边守了这么久,不仅没能等到想见的,反倒意外引了这堆人每日观瞻,实在是几多悲凉。
对于那件事,芜芩其实并没有执念,至多算给过去一个交代,于是虽然仍是好奇,她也开始犹豫要不要放弃算了。
正是这个时候,那很合时宜的声音及时出现,她于是抬起头,转向一旁的喧闹。淡淡扫了眼那众星捧月般的俊美男子,芜芩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旋即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笑了。
这般举动,芜芩虽不觉得什么,众人却甚是疑惑,而后自然而然显现出太过相同的不甘表情——原来,人家的目的在这呢!
事情到这可算荒诞,说到底却只是巧合。
虽每日坐在窗边,芜芩也不傻,那地方一般来说很是隐秘,她却更是倒霉,偏偏碰到了那个不一般。光影作用或是其他,总之她惊艳了第一个人,之后那人带出的接二连三,便是无可奈何的自然而然。
当然,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也并不是傻的,为什么会一个带一个,并不是自己不想要,事实也确实有人想着要搭讪,芜芩冷清的表情与莫名的气势却让他们犹豫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对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又美得有些虚幻的妙人儿,他们都没有足够的信心。
若被拒绝,就意味着在所有人面前丢了个大面子,而权势的相互制约,更没谁敢出头吃独食。于是同样心高气傲的他们在沉默中达成共识,对芜芩,谁都不能用强。且秉着好花共赏的奉献精神,他们拖来了一个又一个幕友同僚。
而对于钥木晋,他今天会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酒楼来,虽算盛情难却,更多的却是顺便。这几日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叨念,他便觉得好笑,感慨不过一个美人罢了,怎么就迷住了那些‘见多识广’的狐朋狗友。
兴趣寥寥而来,真正见着,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长这么大,从未被人用那么淡漠的眼神看过,他不仅不生气,反倒被那一眼看得几乎僵住,然后也知道,世间不止一人能美得如此凛冽。
重望着对街朴素的院门,芜芩丝毫未觉众人所想,再次沉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身旁的小孩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
“姐,肚子好饿……”
嗤笑出声,芜芩揉了揉问儿乌顺的头发,声音却有些歉疚:
“谁叫你一定要跟着我的?”
“……”
“想吃什么自己叫吧,免得到时候说我虐待了你。”
“……”
无语瞪了某人一眼,问儿再翻了个白眼,知道还是只能靠自己了,虽然他想说的是:我要吃你做的……
“晋王爷,最近您这大忙人我们都是难见,想当面道声喜都寻不着机会。”
望着芜芩顽皮的神色呆了一会,直到身边人出声提醒,钥木晋才清醒过来,脸上却也没有半分异色,淡淡应了友人略带艳羡的调侃。并且毫无意外,话题全部围绕着他那个宝贝妹妹展开。
于是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会,他又开始烦恼起来。
钥国过了太久群龙无首的生活,他们只是习惯了,可惜那个拿了血凤凰来继承王位的人,终钥国上下都没有一个人能说声不,或者说,没人敢说出那个不字。
能怎样,那样的背景而来,举世震惊之下,似乎有足够的理由拒接,却又有更无奈的理由必须接受。
不说其他,在这个已经太混乱的世界,神权正一日日崩溃,而即使置身事外,他们也很是清楚,背后操纵一切的究竟是谁。
于是虽然不知他回来的真正原因,他们还是恭谨跪在了他身下的大殿。而不会有人想到,不过三年,他们会如此感激当初无能为力之下的这个决定。
大将军监国二十余年,说不上有什么大过,整个国家却变成一潭死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在钥国的沉寂之外,这块大陆却已经因为快成功的幻世沸腾起来。
知道改革就在面前,失掉神权的庇护,钥国必须有自己的什么维护一切,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来了,并且在短短的三年时间改变太多。
王的声誉再次达到顶点,民众忘了当初的诧异慌乱,大臣忘了当初的惊恐不安,因为看见国家正一日日好起来。而这一切之下,那个谜样的人自然引了更多关注。
民间众说纷纭,却不论哪个版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王更毫不避讳,大方用那个名字拒绝了很多事,包括理所应当的婚姻大事。
对于这个关系着国家未来的重大问题,大臣第一次与王爆发冲突,却不过几个回合便轻易败下阵来,也后知后觉想起几年前,芜国朝堂内的那次集体罚跪,而那时,置身事外的他们听得不可思议,更笑得很是愉悦。
再把芜国的事做借鉴细细研究一番,大家掂量过双方的道行,无奈也只得散了,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转机,因为晋王爷那个国色天香的妹妹——沁琴郡主。
对于这件事民间依然众说纷纭,更几乎已成一段佳话,唯独见证一切的晋王爷很是糊涂。
说来他与王算得投缘,而王更是在即位之初便对他青眼相待,常常到他的王府转转。自然而然便见着沁琴,也确实像大家说的,自从见了沁琴,王上来得更勤了,可除了这,他着实没看出别的东西,更别说此时众人连连恭祝的喜事将近。
只是他要怎么说,这几天沁琴还是病得迷糊,王上也确实天天泡在他府上,见御医诊治无效更准备张皇榜寻良医,看着似乎真有些什么,他却觉得甚是诡异……
饭菜上桌,芜芩宠爱的摸了摸问儿委屈的脸蛋,那边的精彩八卦倒也没有错过。
张皇榜吗?
垂眼若有所思静了静,她决定不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