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小姐,午饭好了,将军让我来叫你。”
小叶轻快的走进来,然后皱着可爱的小脸心痛的看着我继续奋斗。笑嘻嘻的对她眨眨眼,她便很自觉的叹了口气走过来帮我按摩肩膀。这丫头就是最初一惊一乍的那个,早已经被原青山分给伺候我。如果说这些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那就只有收获了这个单纯的丫头。
小叶原来是真的单纯,也因此,她是整个将军府唯一的侍女。不知为何,原青山很讨厌女性,将军府不多的下人除了小叶都是清一色的男丁。据小叶说,她也是好运,十岁那年卖身葬父时被一帮流氓欺负,让正好经过的原青山捡进府。本来只是好心暂时收留一段时间,可是伤好后,原青山竟破天荒的留下了她,直到现在。
只是这傻丫头一直困惑于原青山愿意留下她的原因。当时看她迷惑可爱的表情,我真恨不得凑上去咬上一口。呵呵,幸而忍住。小叶永远都不会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生活在谎言争斗之中的人,她的自然纯真是多么难能可贵。所以只是看着,便能让我们的心软下来,便能让我们再次自觉——原来我们生来也是简单的人类。
“好了,我们走吧。”放下手中誊抄查阅的各式医书,我揉揉酸胀的手扭头对着身后的小叶笑笑。虽说事情紧急,我却更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说这也远不是我不眠不休就能搞定的问题。
已经在将军府住了近两个月,最初那天下午就跟着青山在全城转了转,然后无奈的发现:疫情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太多。这两个月也是不出意外的过的很悲惨,唯独庆幸的就是夜一留给我的令牌,让我在这有了绝对的权利。
喔不!应该是我的‘大哥’——镜,有了绝对权力才对!
那天青山召集全城官员,说明了镜的身份——池王直接派来的救疫大臣,而我,是镜宠爱的胞妹。哈哈,想起那天他们的神色就好笑。而青山明显知道事情真相,也许会有不愿意,却仍无异议的陪我们演了这场戏。不是给我面子,却是知道,这个时候上面能派一个人下来,对已近绝望的人们,是多么大的精神支柱。而既然是精神层面上的,拥有俊逸外貌的镜就明显比我合适。更有一层,如果这个精神支柱,甚至把宠爱的妹妹都带到疫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有十足的信心!
所以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当然除了不得已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镜,而这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我的身形本就难以服众,加上这样的外貌,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消除人们心中的疑惑。而我更没时间处处慰问寻探,要做的事情毕竟太多,因此我需要一个替身。一个能挡在前面,让我有充裕时间做自己事的替身。
没有疑问的,这个替身非镜莫属。
安静的一顿午餐过后,镜跟着我回到房间,眉宇间满是憔悴与漠然。那是一般只能在医者身上见到的表情,因为他们看惯了生离死别,更因为他们对生离死别的无能无力。这两个月,我们只是稍微控制住一点疫情,死亡人数却没什么减少,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我也直到现在才了解,在瘟疫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多美渺小。
原来我一直都高估了自己,不止能力,更是冷血的程度……
“今天怎么样?”坐回桌前继续之前的研究,望了眼一旁沉默的镜,思虑再三还是出声询问,因为他的神色有点太过反常“妹妹觉得呢?”不意外第一句又是冷嘲热讽,而我只当没听见“不好,很不好!必须快点想办法,不然我们最终都会死在这。”滞了一会,他还是轻叹一声,然后默默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只觉得沉重异常,如果有办法,我早就想了,根本不会拖到现在。
“我知道,一起努力吧。”
翻书的手顿了顿,我艰难的调动面部肌肉扯出个笑容给他。
疫情发展到现在已近三个月,初步估计,死亡比率几乎到了十分之一。虽然远不及欧洲的那场瘟疫,却也绝不是小数字。更何况,这还只是开始!而不知幸或不幸,我呆的盐城还是死亡人数最少的城镇。
相邻的四个瘟疫城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不止中心城镇不再允许出入,连带周围的村庄也被完全隔离。如果不能阻止死神的肆虐,我们至少要切断他前进的脚步。
“是我敏感了,记得休息,这种状况绝对不能再生病。”默默看了我一眼,镜转身离去,没有忘记把门关了“嗯,知道了。”本能的回应,我在他走后一个人呆了很久。小叶不在身边,而我不习惯在全心工作时有外人在场。
她终究不是我的人,所以喜欢也只能是喜欢,我做不到对她敞开心扉。
也许因为镜的超级乌鸦嘴,我那天真的就病倒了。而且那场病来势汹汹,把我折腾在床上大半个月。很奇怪,那么凶险的病势不是鼠疫,却是极普通的伤风。那些天,小叶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照顾着,镜不再对我冷嘲热讽,得空每天还会来看看我。只是青山也不再冷言冷语,甚至偶尔还赏赐些惊心动魄的笑容,这让我不得不受宠若惊。
后来我一直在感激那场伤风,它让我近距离接触死亡,然后终于了解濒死之人的挣扎。它更让我明白,既然要做就要放开手去做,这样缩手缩脚成不了大事,这样畏畏缩缩更不是我的个性!一直想到某些措施却不敢用,因为没有十足的信心它能奏效,更担心没有成效如何向淳朴的民众解释那些怪异的举措。
那时才迟来的明白,原来比起死亡,任何事都是值得一试的。
然后我病中半个月,便成了这场抗疫大战的转折点。而这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镜和青山的决断,其实对此我存了几分疑惑,他们竟没有把我病中半昏迷状态下的提议当做胡话,却认真的做了那些稀奇古怪,甚至是有违古法的事。幸好,结果没有让我们失望。不然比起瘟疫,民众的暴动就能先把我们搞死。
说起那些措施来,有些是早该做的,有些却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
首先,把还没下葬的病尸全部火化。有赖于青山的强悍冷血,这件事有惊无险的在民众的骂声中成功执行。再者,不论病情缓急,所有患者一律隔离在城镇最荒凉的背风西北角。而所有疑似患者,隔离在相望的东北角。所有病者,除了医护,不能见任何外人。当然,所有自愿不自愿的医护工作者,也被轻度隔离,不允许见官兵之外的人。
接着,当然是全城的卫生大整顿,而民众聚集的地方,不允许出现任何垃圾。这阶段,官兵可以在正常时间,检查任何一户人家。如果发现卫生不合格,罚扫大街三天!只是在这阶段若发生任何官兵*的事,一经证实,立即军法处置!然后是粘贴榜文灌输勤洗手,勤通风之类的卫生小常识,每日的消毒也例行的公事。
这些都还算正常的措施,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害怕的那些不正常的措施,却在相较之下更受欢迎。
例如说,衙门鼓励无聊的大众没事捉老鼠‘玩’。十个老鼠尾巴,就可以到各‘街道办事处’的衙役手上领取一两银子。只是捉到的老鼠必须当即烧掉,而且告知民众不要直接接触它们,我们要的也只是尾巴上的那点尖尖。然后那段时间,由盐城向外开启了一个声势浩荡的捉老鼠活动,瘟疫下愁云惨淡的民众对此几乎是乐不疲此。
而非正常死亡的家畜,在衙役的监视下焚化,可以领到相应价钱的赔偿。健康闲置的劳动力,特别是女性,也可以到各‘街道办事处’申请临时工,在各自家中把衙门配给的缎料做成样品那类似肚兜的东西——口罩。一匹缎料至少出两百个,厚度要达标,然后就可以领到绝对超值的报酬。
那些口罩由衙门统一分发,每人两个,任何人出门都必须戴着。
医药行业的工作者,如果自愿出来加入救护者行列,衙门给发一份很可观的报酬,而且承诺瘟疫结束后给与赋税减免政策。特别是我们不能确定,当疫情加重时,会不会强制编收他们进入抗疫前线。于是在我们的软硬兼施下,百分之九十的相关人才都‘自愿’加入了救护队。而这些中很多都是要直接面对确诊患者的,更确切是直面死亡。
这样下来人数还是不够,于是向民众号召。好说歹说,坑蒙拐骗,终于又得到一批志愿者。当然,他们只负责东北角的疑似患者,而一旦有人确诊,立即交给特护对送入西北角的临时救护所。
这样几个步骤执行下来,瘟疫在两个月后明显缓和,至少每天增加的患者大大减少。而不用我说,聪慧的青山在盐城开始改革后的第三天,就飞鸽给外边的当权者,然后这些变态的措施立即推行到其他几座城池。一开始其他几座城池效果不大,而是随着盐城渐渐控制住疫情,并进一步消灭时,他们的成效才终于出来。
不怪他们最初因怀疑而不照做,毕竟有青山这样决断的人并不多。只是幸亏他们醒悟的及时,最终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病好时,盐城的疫情已经有控制住的趋势,对措施放心后我一心投入医书。最开始还会与盐城据说最好的大夫聚集讨论疫情,可惜三天后就无奈的发现,他们甚至还比不上我,至少在黑死病上。于是便放了他们专心照看病人,顺便熬制些常用的预防瘟疫的药汁分给民众,不说有没有用,那些白胡子老头熬出来的东西至少能让人有个心理安慰。
只是上面还会派来大夫就真的在我意料之外。看得出那些派过来‘受死’的大夫大部分都比盐城的强,更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明面上说的自愿。可我一向很懒,从不愿为无关的事耗费心神,便高兴的接受了他们帮着救灾。
毕竟毛主席都说了,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