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马车的颠簸,还是夏季小空间的燥闷,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却苦于浑身不能动弹,而胃里也更没有可吐的东西,于是维持那个状态难受的要死。该死的青山,到底给我下了多重的分量?!让我这样的体质竟也昏迷下去,到现在还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哈哈,哈哈哈哈……!”
被这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把注意力拉开,镜,如果可以我想对你说:这样的笑声真的不适合你……
“现在当然是池王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只是,池王敢在她醒着时做这些吗?哈哈,镜生性愚钝,却可以肯定您不敢!因为你接受不了这样做的后果!”
还以为镜会说出什么建设性的东西,却原来又是莫名的挑衅。叹口气强压住满身的不适准备睡觉算了。他当然不敢,更是没有必要。即使池煜对我会有几分艳想,我对他的意义,却从来都不是这方面的。他若有需要,后宫环肥燕瘦三千佳丽任其挑选,何必为此得罪目前还很有价值的我?
现在只希望池煜不要被镜的挑衅歪打正着对我‘好感’加深,他堂堂一国之王,若真想对我不利,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拜托,镜,请您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可惜我一向命途多舛,镜大概是见池煜没什么反应,认为自己所言不虚,便几分得意的开始滔滔不绝。天哪,我觉得滔滔不绝这个词甚至都不够形容了。
“池王,可惜你机关算尽也永远得不到想要的。喔……对了,池王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希望吧?是不是觉得她对您还算不错?甚至还只身涉险救了您?呵呵,这样看来您真是还有几分希望的。只是不知,池王有见过她真心的笑容吗?……池王有见过她眼里映入过您的影子吗?池王有见过她安心被您抱着吗?啊……对不起,我错了!别说这些,只怕您都没有在她清醒时与她有过任何亲密动作吧?只怕……”
第一次发现镜原来这么能说会道,某一瞬间真的很想夸夸他。虽然对其中内容我是不敢苟同,而且不知道他说那些的目的所在。才发现他们都误会了,以为池煜对我有点什么,殊不知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也许因为我的外貌,池煜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兴趣,可我并不觉得他会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聪明如他,不会觉得我的身体会比脑子更重要,更何况还是这样未开发的身体。
不知道镜在那边自言自语了多久,传入我脑海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模糊,呵呵,我已经自动把他没意义的唠叨当做了催眠曲,并且显然,效果超赞。
“你如果还算聪明,就不要试图猜测我的想法,更不要以为有她保着我就不敢动你。而且,你觉得一个内奸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些?不对,看你的表现应该是叛徒,还是双面叛变。你有信心她知道了不会杀了你?所以说,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没有想到他会搭理镜,并且单刀直入切入镜的软肋。因为池煜冰凉的声音一阵心惊,他不会真把镜怎么样吧?已近陷入睡眠,孤寂依旧的白色荒原也越来越清晰。本想陷下去,太久没有梦到它们竟有些许怀念,却被此刻马车内的荒唐局面闹得焦急。
不意外池煜会知道这么多,却害怕他对镜不利,而这之后的沉默更让我害怕。很早就察觉了镜隐藏的愧疚与不安,直到终于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才算了解那份心情的由来。因为从来都知道所以没有责备,却从未想过镜会对此愧疚。本来对此就有心结,我真害怕镜会自责而死,毕竟我了解那种心情。
只是我显然小觑了镜的承受能力,短暂的沉默后,他不止恢复,没有了之前滔滔不绝时的咄咄逼人与莫名得意。再次开口,更已是沉寂如水,而他的语气让我觉得很安心。就像知道他已经有能力对付这个局面,所以我放纵自己沉入梦靥……
“这个无需池王担心,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后悔。只是,我觉得有义务提醒您一句……”
什么?直觉镜之后说的话与我会有莫大干系,却只能无能为力的被梦境吞噬,再次睁开眼,已经又是那片白色的荒芜的美丽的无奈的我的心灵桎梏。
它已经等了我太久。有时候会怀疑,这个梦境是不是活着的。因为某些时候,它竟然会体恤我。就像这次大半年的瘟疫,我每天都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它也没有再出现过。对此,我心怀感激。
因着荒原的风伸开双臂,也许是太过孤单,我竟也慢慢爱上这片土地。我想是因为它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它是脱离世间万物只与我有关的特别存在。在这,只有我有能力改变它的摸样——用我最珍贵的鲜血,画出最美丽的图腾。
而那天镜掷地有声,却被我无奈错过的,竟是一切的本源。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再坚持一会,听完他所有的话,是不是就能不用走得这么无望,走得这么孤单了?是不是就不会做出那么多错事,错到不可挽回,错到连自责都再没有力气?
“……池王您确实是天之骄子,可惜对手终究比你强太多。而即使你机关算计,芜苡反应过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以他的能力……我想这您比谁都清楚。所以我劝您,趁着陷得还不是太深,放弃吧……她,只能是他的。”
而当我昏睡,马车上两人默默对峙时,世界另一头的芜国王宫内,也是沉静得让人窒息。
“怎么,众卿家还有什么事吗?”芜国权力的中心,天乾殿中,芜苡慵懒却莫名威严的坐在象征最高权力的王榻上,半眯着眼睛微笑看着殿中跪成一片的大臣。而虽然他笑着,还笑得倾城倾国的美丽,地下的大臣却抑制不住的心惊,某些承受能力差的更早已战栗起来。
“这么说是没事了,那么退朝吧。”把底下众臣子的反应收入眼底,芜苡兴趣了了的收回目光,若有似无的浅笑却仍盛开在俊秀异常的冠玉脸庞。只是,虽说了退朝,底下的大臣却没有一个敢动的,仍然齐刷刷的跪立在殿下。毕竟,王都没有动,他们又怎么敢先行呢?良久良久,殿上的芜苡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地上的众臣子却是累的苦不堪言,某些更已经后悔自己的不知好歹。
本来早朝是不用跪的,根本是他们自找苦吃才会招来这个下场。这下好了,本想一起上的死谏,现在不但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还累得千金的身体跪在这冷森的天乾殿。也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早就应该想到终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谁叫他们不信邪来着?就不知道高坐在王榻上的新任池王什么时候能饶了他们。
说起这个他们本该熟悉,却莫名生疏的新王,此刻殿中跪着的众人默契的感慨良多。
五年之前,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女孩会回来,所以都把现在殿上这个笑得绝色的王子当作了王位继承人。只是他也真的不愧众人的期望,从十岁开始接触政事起,芜苡就从没让人失望过。而上任池王的喜爱与偏袒,众人也是看在眼中。
可是那个女孩回来了,在全世界的注目中,她张开了沉寂九年的双眼。只是在那短暂的五年里,她都活得很低调,低调到让人怀疑那道神谕。当时每个人心里都存了份好奇:被神谕选中幻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无用?
不能用年龄做借口,因为没有人能忘了在同样年纪的芜苡,做了多少让人惊为天人的事。
只是同样出乎意料,那女孩不止来得惊心动魄,更死得地动山摇。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本来没有留下能让人记忆深刻的事。却在死的时候,抛出了那个惊天大秘密。
没想到孱弱无用如她,也是会为了“爱情”做出某些大逆不道的事的。
少数知道血誓的大臣,几乎被那个秘密吓破心神。从来没有人,能瞒过创世神,做了个假血誓了事。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们身上真的没有血誓后一定会出现的图腾。最主要,她死了,而他还活着。然后才后知后觉注意到,王储眼角那颗泪痣,芜苡也有一颗。根本就是碰巧长在那吧?
可是虽然对她无甚好感,那个时候的怜惜却是真的。毕竟那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即使没有应该有的绝色容貌,却有一双少见的美丽紫眸。那个时候,她眼含清泪,竟也有一种动魄惊心的美。特别是她死时的遗言,虽然于世不容,却让人心生不忍。不论怎样,爱都是无错的。只是碰到了芜苡,却也是她无能为力的命中劫数。从来没有人能逃开芜国王族的魅力,当然前提是他愿意释放这魅力。
说起这个,创世神似乎也特别中意芜国的王族,不止个个都俊逸出尘,才智心机也都是世间少有。譬如上任池王,即使无心朝政,甚至算荒淫无度,却仍能够在关键时刻稳住大局。更譬如现任池王,几乎得了一切创世神的赠予。与他相处过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只要他愿,就没有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样的人出生就是用来让人追随仰慕的,所以,那个女孩被迷住也是正常。
而且一早便有流言,他就是要用情绑住王储。事实证明,他不止做到了,还比大家预想的好太多。最终,他不是背后的王,而是芜国接受了神赐的真正君王。没有人觉得他的方法有何不妥,毕竟大家心中最适合的王储本就是他。更何况堂上这个刚满二十岁的男子,用这几个月的作为,让芜国上下心服口服,且是不得不服。
他,只能用惊叹二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