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冬,池国的天气仍然好得如同清秋,而这个十二月,也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影姐姐,陪我去嘛……”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夏雪用小狗般纯真的眼万分期盼的望着我。于是我仰天长叹,这丫头,被带坏了!
“影姐姐,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影姐姐,你不知道那些女人有多恐怖……影姐姐,我会被她们吃掉的……影姐姐,没有你我会怕的……影姐姐,我……”
“停!!!”
终于知道悟空的悲哀,被人一直碎碎念叨,真的是会疯掉的!
“小雪,你知道我不能去的,再说,也只有你吃了她们的份吧。”瞟了眼屁颠屁颠粘着我的夏雪,早知如此,当初我一定不会惹上她“这宫中,敢惹你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这几个月,池煜对她的好,只能用叹为观止形容。若非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那样冷酷的池煜,会把某人,这样小心的放在心上。
“为什么影姐姐不能去,哥哥有说过吗?”状若沉思,夏雪蹲在我椅子旁边托着小脑袋考究的看着我,那样纯真的神情,却让我突然一身鸡皮疙瘩“小雪,说吧,这次到底想要我帮什么忙?”斜眼望着愈加起劲的某人,突然产生一阵不祥的预感“影姐姐,陪我去嘛……”眨了眨莹润的大眼,她笑嘻嘻的继续,让我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
她不会,真要我陪她参加池煜的生辰吧?!
“丫头,我这样子陪你去?拜托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你哥那群大小老婆给吃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别开头不再看她很有内容的眼“不会啦,哥哥舍不得影姐姐的。”听她说的这么羁定,我只能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送给我们伟大的池王,他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
不过,这丫头不会真的认为,池煜对谁都想对她一样经心吧?
“小雪,我饿了……”抱着仰望起身,我直接倒在床上,然后扯过薄薄的被子把自己很圆满的包起来“好,我去做,影姐姐要吃什么?”狗腿的隔着被子抱住我,夏雪对现在的状况似乎很自得,反正我没觉得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公主,厨艺小有所成后甚至还包办了我的饮食。
“随便你,”只要别再粘着我!当然,后边这一句,我还是没敢说出来的。
“那好,我现在就去弄,姐姐再等等。”迅速翻身起床,之后是一阵奔跑声。瞬间的清净,让我觉得世界突然美好起来。撩开被子把头露出来,仰望也不安的跳出我的怀抱,蜷在枕边,忧戚的盯着我看。深紫湛蓝的眼眸,耀动如绝世的珍宝,只是其中的怜悯,我却再没办法忽略。
“仰望,你觉得这个状况正常吗?”不说养尊处优的夏雪公主,会如此‘平易近人’,被我轻易收买。甚至镜,这些日子也很不正常,说起这个不正常,时间得回转到一个月前。当他笑得万分得意的出现在我面前,后面跟了几分无奈的池煜。呵呵,我虽然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是惊骇不已。
因为那个样子,就像是他俩达成了什么交易,而且显然,还是镜难以置信的在交易中占了上风。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那天,我看到了镜是怎么对着池煜高深莫测的微笑,更看到了池煜突然脸色刷白,然后起身跟着镜离开。
只是若真有交易,会是什么?现在的我,实在想不出镜能有什么事,可以用来威胁池煜。而当我知道一切,只能漠然的垂了眼,为了这可笑的命运。
……
一个半月前,十月二十日,离池煜二十五岁的生辰只有不到两个月,夏雪也终于目标达成,开始从我学厨。彼时,高墙那边的宫内早已为王的生辰喜庆的忙碌起来,而高墙这边的我们,也开始习惯散漫的日子。
可惜池国美好的阳光,温暖不了寒风中的芜国。而池国王宫满满的幸福,死寂的芜国王宫,更体会不到分毫。
同一天,当我趴在细软的沙滩上享受阳光,芜国王宫已被凉陌的白色覆盖。主宫中,寂寞得听不到一丝声响。只是洞开的窗边,却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默默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而那个青色身影的背后,跪着一个消瘦人儿。她微紫的眸子,和了室内的气氛,很小心也很孤寂,酝酿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声响的坠落,破碎。
“那么,你想好了是吗?”清浅的一声叹息,芜苡吐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被迅速冻结,“是!”仍然恭敬的跪着,地上那个消瘦的身形让人觉得莫名坚强“你知道,我不会逼你。我……总之你要想清楚,选择了,便再无退路。”转过身子,芜苡的脸第一次显出些许倦色,只是那些美丽的笑容,却仍然若有似无的挂在冠玉的脸庞。
“三天时间已经够了,我,不会后悔。”声音低低的很好听,只是女子的泪却更加无助“那么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已经给过你最后的机会了。”湛蓝的眼透出一丝怜悯,芜苡却不知那是对面前的人儿还是对自己。于是,他只好微笑,用最好的面具隐藏所有。
“是,我会记住的。”倔强的女子抬起眼,定定看着完美得一如往昔的芜苡。视线的碰撞,她孤独的纠缠、探寻,然后终于绝望的闭了眼,泪却更加汹涌“好,那么你去收拾一下,待会张太傅会来接你。”望着女子眼中那样明显的甘愿与决然,芜苡只能叹息着再次转过身子,继续专注的望着漫天纷扬不休的雪花。
这个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也特别寂寞……
良久,女子起身,望了眼桌上满满未动的佳肴,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微紫的眸子竟是白雪般的漠然。她不知道,对于今天这个决定,她是否真如自己所说的,能永不后悔。转身离去,手已碰触到冰凉的木门,她还是回头最后看了看窗边那个寂寞的影子。视线飘过那些分毫未动的菜肴,她唇张了又张,却仍是归于沉默。
她知道,即使说一百遍,他也不会因此动一小口。她,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特别的。
“只是,嫁给你,我绝不后悔,不论原因是什么。”素手轻推,厚重的木门咯吱作响,只是比起这些,她最后的话,落在芜苡心中,却似最残酷的刑罚。纯粹的笑容绽放唇边,芜苡轻轻叹息一声。终究,他被芜芩伤了,便无奈的找了另一人来转嫁伤害。
只是所有这些,会有得到回报那一天吗?
关上窗隔绝满世界的白色,芜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却只能看着记忆里那些鲜明的画面,无能为力的叹息。记忆里,芜芩笑得绝魅,蜷缩在他宽厚的外套里,在每个有雪的日子,央求他带着她去那些宽阔的地方看雪。那时,他总会沉着脸训她,却经不过她的几句好话,便轻易缴械,带着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那时,他总能一边皱着眉,却不忘了帮永远不记得照顾好自己的她暖着身子。那时,他现在想,自己那些无奈的表情里,又藏了多少幸福?
而现在,又是芜芩喜欢的满世界白色,她却早已离开。那么轻率,那么不负责!他知道她以为离去便能万事大吉,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让他深深沉沦的,让他欲罢不能的,本就是她这味毒药。
对于她,他早就不止是上瘾,而是活下去唯一的解药……
有一瞬的失神,望了眼满桌的吃食,芜苡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笑容迅速回归。胃已经抽痛太久,他却不想动那些美丽的菜式,反正不论怎样,胃痛也敌不过心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孤独的活着。而他更不知道,是否该感谢芜芩为他留下的这个王国。
她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却不知道,自己安排的这些,是否是别人想要的。
也是这天,从芜国王宫又传来一个重磅炸弹,让沉寂太久的芜国整个沸腾起来。大臣们虽然两分无奈,却更是八分欣喜。因为不论怎样,王终于是想通了。而整个芜国的民众,开始为这两年终于出现的好消息雀跃不已,王,还是要纳妃了。
虽然时间有点怪,竟然是王储的忌日,当然,也是她的生辰……
而那些怀春的女子,更是终于看到了些许希望之光。因为谁说的?事情有一便有二。谁又能否定,绝色芜王纳的第二个妃子,不会是自己呢?更何况芜国民众,大多还没从几个月前,同样从王宫中传来的那颗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来。若能选择,他们定是愿意被这颗喜庆的炸弹怔住。呃……当然,那颗炸弹也是火红火红的。
那次倒是真的震惊芜国,甚至说四国也不为过。因为在上一任王储的陵寝完工之际,这个他们敬仰的新王,竟然一把火烧了王储棺木暂放的祖庙。那场火,不仅烧了传承几世纪的祖庙,更烧了痴情王储最后存留的痕迹。
当然,官方说法,是庙里沙弥不小心失了手。只是据说,那场火,没有被处责的对象……
而民间流传,最后被葬到陵寝里的,只是王储过往的几件衣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民间认识了新任芜王的绝情。据说,站在祖庙漫天的火光前,王只是微微笑着,绝美的脸被火光染的更加魅惑。
然后也是那样的芜王,在漫天的火光里拦下救援的侍卫,轻轻说了句:
不用了,她本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