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一条纤长的紫影站在巷子口,长裙迎风,她容颜堪称绝色,眉眼之间风情万种,醉人心魂。
凌梓凤淡淡一笑:“音音,我知道你在附近,纵然你一直不肯出现。”他缓步走近,微微挑眉,“你也恨他对你隐瞒,是吗?”
杜音音静静的注视着他,明珠似的双眼中含着忧郁与伤悲,轻轻的,她说:“梓凤,你还要一直逃避下去吗?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我拒绝他,不是因为他隐瞒我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我早已知道,他犹豫不决的为难我也都知道,我只是不愿放手。”略略一顿,叹口气,“梓凤,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承诺,我一直都等着……”
凌梓凤心中一沉,轻蹙剑眉,出言止道:“音音,我早已对你说明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我如今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找个人家,幸福过一辈子,你在我心里,永远只是个妹妹,或者一个小伙伴,不要再等我,没有必要。”
凌梓凤的话和着清冷的夜风,吹进杜音音的心里,凝结了血液与心跳,他似乎一点也不愿意回忆那些美丽的往事,他全然谈忘,自己却刻骨铭心。
“梓凤……”杜音音凄声哽咽,满腹幽怨。
凌梓凤忍不住低叹一声,柔声劝道:“音音,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沉湎于那些稚嫩的旧事,项其琰的身份你既然已经知道,对他怎么选择,你自己考虑,他有恶名在先,你也清楚,不过他如今为了你,连官也不做,洗心革面,你也不用装做不知情,这件事情,你多想想,慎重决定。”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迈步要走,杜音音唤道:“梓凤,这么多年的心思,我岂能朝夕之间决断?等待与放弃,我都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我只是没有料想到,一向无拘无束的你,竟然也会被一个女人缚住,这个女人不是我,这让我心如煎熬,你为了她,不惜背弃与苏凌云的手足之情,不惜承受家法,不惜陪伴她千里万里,忘了自己娇妻新丧……”
“音音!”凌梓凤俊面微沉,眸光黯淡,长叹一声,只是道,“我来成都,原本是去唐家堡找唐岐之,可惜他不在。”
杜音音心觉略轻,诧问:“你找他做甚?”忽一锁眉,“为莫尤报仇?”
凌梓凤微微摇头,“她的仇,她自己会报,以她的性子啊,何须我出手。”提起莫尤,情不自禁嘴角含笑。
杜音音看在眼中,酸在心底,再追问原由,凌梓凤却转过了话题,反问她:“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也是去唐家堡。”杜音音幽怨的看他一眼,“也是因莫尤而起,莫尤在相国寺被唐采华拦劫,使的手段是雇人冒充我揽月居的轿夫,我本欲立即找唐采华算账,正值大试,揽月居住的多是应试学子,因恐出现事端,放榜之后各在学子散去,我再去采华轩,已不见了唐采华的人影,打听得知他已南下回了唐家堡,原想立即追来,一则揽月居杂事繁多,二则妹妹数遭打击,又与你、苏凌云之间情感不明……直到你们大婚,我才决意将揽月居托付给长生,一路南下来。”
凌梓凤沉声道:“我已去过唐家堡,堡主唐岐之不在,此事不如暂且搁下,你就算杀了唐采华也无甚用处,他原本不过是个不辨人事的纨绔子弟,不如等见到唐岐之再一并与他清算教子无方、纵子行恶之罪。”
“你既然如此说,我自然是听你的。”杜音音声音凄楚,盈盈泪眼尤显楚楚动人。
凌梓凤道:“揽月居既然交给长生,你可放心,若闲情无事,也可遍游中原,观景怡情,若是打听到唐岐之回来的消息,亦可通信于我,我也要找他。”迈步离去。
杜音音颤声追问:“你要去哪里?”
凌梓凤顿了顿脚步,嘴角浮上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想,她要去雷州,因为,她想念寇夫人,也想见见寇公。”
目睹凌梓凤飘然离去,杜音音眸光迷离,酸楚与疼痛一丝丝绞住五脏六腑,蔓延至每一根血管。
天色渐亮,晨曦如梦。
莫尤双手托腮,怅然靠在窗前,了无兴致的瞪着面前的菜肴,凌梓凤含笑走来,坐在对面,柔声问:“还在生我的气?”
莫尤微作一叹,道:“你有选择朋友的权利,我不该生气,项其琰在你眼中不是恶人,在我看来,却十分可恶,你和他一样都是男人,你们都认为女人理所应当是男人的玩物,可是我也是女人,我憎恨这种男尊女卑的思想,憎恨侮辱女人的男人,憎恨三妻四妾、寻花问柳,苏凌云……”莫尤顿了顿,提到苏凌云,莫尤的声音有些颤抖,“项其炎甚至为苏凌云说情,他说男人花心是很正常的,三妻四妾也不为过,苏凌云……他曾和我一起,接受二十多年男女平等、婚姻法律的教育,却依然可以背着我……”莫尤突然住了口,她觉得自己不该在凌梓凤面前说这些,苏凌云是自己心头一道不愈的伤口,虽然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一刀两断,再提起他想起他时仍然会控制不住情绪激烈士墓、心疼如绞。
凌梓凤的脸有些苍白,他沉静深邃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眸底流露些伤感。
莫尤幽幽一叹,从罗晨到颜如玉,再到苏凌云,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将伴随自己一生一世,也提醒自己,可以恋红尘,绝不可以再恋情爱,从换上青衣的那一刻起,莫尤就把自己给了江湖,这里可以有豪情、可以有奔波、可以有恩义、可以有血腥,唯独不会有爱情。
莫尤以为凌梓凤眼底的伤感是因为自己直白尖锐的话语刺伤了男性的尊严,毕竟,他是个男人,一个接受封建思想的男人,不过,莫尤想起凌府后山一次“鲜血误会”,猜测凌梓凤还算得上是个正派清白之人,她有些尴尬,没有道歉,因为她还是忍不住恼怒,认为他不该为项其琰说好话,她站起身,要走。
凌梓凤伸手拦住,低声道:“江湖人事,泾渭难分,项其琰此人,才华横溢,武艺高超,算得上少年俊杰,唯有女色一事放不开,何况他得天独厚,生得外貌俊俏妩媚、风度翩翩,也颇得女子欢心,客观而言,纵观其行事,亦正亦邪。”莫尤不说话。
凌梓凤又道:“而且,我想,他如今也不再是从前的蓝花郎了,他也不再做那偷香窃玉的事了。”
莫尤冷笑:“你倒是很熟悉他,你怎么知道他收敛了?”
凌梓凤淡淡一笑,道:“再风liu的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就甘心为她放弃自己,只为了完美自己,博取她的欢心。”
莫尤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凌梓凤起身拉住她,低声道:“莫尤,我有话对你说。”目光深沉。
忽见门外走进一群人,中间被拥蔟之人年轻俊俏,宝蓝长衫缀满珠宝,手持折扇、负背而摇,细皮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大步而进,四周数个仆从模样的下人,哈腰赔笑、亦步亦趋,就连那一直埋首算账的掌柜听到动静,抬头一见,也匆忙放下手头的事,疾步跑来,连连作揖:“啊呀,梁少爷,您老肯来小店,那真是小店的荣幸,快请快请。”
那梁少爷嘻嘻一笑,将扇子在他头顶重重敲了一记,戏骂道:“你这猴儿倒是聪明得紧,赶紧来拍马屁了,还不快去收拾上座?”
掌柜嘿嘿笑着,捂着头向内哟喝道:“梁少爷来了,还不快给梁少爷收拾上座?小兔崽子,一点眼力也没有,快点快点。”
那蓝衣少年大喇喇的坐下,掌柜的早已吩咐众伙计端上了一桌美食,跟随之仆从站在身后,也有捏肩捶背的,也有张罗哟喝的,好大的架势,店中其余食客见这阵势,都知趣的匆匆离去,唯有莫尤,明明要走,偏偏又坐下来,看个究竟。
那蓝衣少年吃得正乐,也瞧着莫、凌二人,细细打量,眼神
中闪过一线惊疑之色,招来掌柜的,低低嘱咐几句,那掌柜的点头哈腰,快步朝两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