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没有说私事的习惯。妹妹，我们俩都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只关心事，不关心人。”他极优雅地伸了伸腰，“难得只有兄妹俩，咱们慢慢分析一下形势。你了解半天沙的心事吗？想过吉汗元帅最需要什么吗？月亮族人有多少人？难民目前安排在哪些分点？每个地方的安排如何？”
晕。
“我们从小的环境不同，但都较为封闭。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我修行上，而你一直在爷爷和众人的保护伞中，因此我们心思相对单纯。单纯不是一件坏事，但当你要承担更大的任务时，这便成了问题。”
雪君少有这么郑重，我凝神。
“如果……如果把你，依芙曼，星儿和茜茜放在一起战争，猜猜最后活着的是哪一位？”
摇头。
“一定是茜茜。”雪君静静地说，“真正到了适者生存的那一刻，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哥能不能说具体点？”我来了兴致。
“星儿好妒，一定会一个一个下手；依芙曼较冲动，首先便会与她有冲突；修罗你的本性当然是把担子接过来，只有茜茜会置身度外。”
“如果不是依芙曼呢？”
“结果同样如此。妹妹一定联合弱者，甚至不考虑对手有多强大。虽然你很冷静，但茜茜行事异常缜密，思考问题照顾周到，且目光远大，不动则已，一动便控制局势。修罗你凡事往好处想，而她凡事都能做好最坏打算。”
“她在古兰国是什么身份？”
“真神之主。”雪君的目光变得深邃。“她在两年前接任此职，并带兵入大龙，完成真神之志。”
“侵略大龙居然是他们神的意志？”
哥失笑，抚着我的发，“修罗真是不学无术。知不知道很多年前，克拉玛沙漠本隶属古兰？真正侵略过的是大龙帝国。”
刹那迷惘。
“自古功过都无法用对错衡量，错的只是人心。”他轻叹，“半天沙受欺压被迫西移，只是因为与古兰统治阶级利害冲突；你帮助战俘，又可曾想过他们在战场上杀过多少无辜？”
这些问题的确从未想过。总是一直认为要帮助弱者，尽力就行。而真的扯到历史上，又该如何清算？
“茜茜的目的与你不同。她从小一直想为古兰收复失地，保证国泰民安，可是，古兰王的胃口恐怕更大。”
“每一个人的胃口都很大，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多拥护者，在拥护者的心目中，恐怕其他的派别都是错的，对不对？”
“如果天下统一，我第一个选茜茜为王。”哥淡笑，“也许只有她才会更高更远地考虑更多人的利益，做出正确选择。修罗，我们都有骄傲，因此就不能拥有那种客观行事的能力。”
哼，哥，老说人家好，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举个例子，你敢水中下毒吗？这是解决克拉玛战事最快的办法。”
“我不能，永远不能。大家都是人，胜者为王，最大化减少牺牲才对。”
“如果是茜茜，在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做这个决定，她的目标也对，为的是古兰国其他人的利益，哪怕牺牲自己的部队。”雪君轻叹，“事实上古兰真神的教义就很令人敬佩，所以才有无数下层民众的拥护。”
哥看得透彻，我并不傻，想一下便明白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什么样的胸襟才能令她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十八岁哦。而古兰人对她的爱，并不会亚于月亮族人爱他们的黑色眼睛吧？
“最终的解决当然是停止战争。可这种局势又能维持多久？某一代，某些人，又会因为利益起冲突……”哥不食人间烟火般，“我们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我们在做的究竟有没有意义？修罗我常常在想这个问题，一直找不到答案。”
“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抱着他笑，“菲公有相似的提问，不过不象你这么深。其实茜茜的方向也是我的方向，她希望收复失地，而且尽量减少古兰国人的牺牲，叫依芙曼把克拉玛给他们就是。只要不打仗，这世间的悲惨总会少一些吧？至于我们的后代，不管有何冲突，也一定会有我们这样的人出现去尽力解决，哥想那么多头疼不头疼？”
好，我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太平了，修罗想做什么？
“和哥出海。”我早早就想好了，“谁知道那边的大陆会有什么新鲜事呢。哥，说不定茜茜也这么想，把她也叫上。如果星儿柱子愿意，就一块去。依芙曼怎么办？要不然，轮流出海。”
雪君听得沉默半晌，突然扑哧：“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呢？”
“那就我们俩。哥你不会不愿意吧？”突然有些紧张，“哥要是不想出海，我就只有一个人玩了。”
他微微地笑，“不过，如果我有其他的事要做……”
“这个世间没有永恒对不对？连相思也终于有一天要沉睡，”我灿灿地笑，泪却流了出来，“这一生时间很短，每个人的追求都会不一样，运气好有同路，运气不好也得学会面对孤独。我想和柱子永远呆在一起，不过没有成功，我想和哥哥永远呆在一起，可将来哥哥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没有想过陪哥，而只想哥哥陪你呢？”雪君拿出一方丝巾，“如果是同伴，也会有互相牺牲的时候。”
我突然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凭意愿行事，竟从来没有想过要陪谁；或者，与柱子的分手就缘于我的自私？他到底要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哥，你要是想做什么，可不可以叫上我？”一生中第一次用上这种口吻。
他怔了怔，手温柔地环了过来：“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出海。”换过三次气袋，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知道行动的时候到了，却舍不得和雪君出湖面。
生命真美。听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情都快笑逗，原来他那份从容平宁也经历了百炼成金。不过此次做主的是雪君，他一凝神，我就老老实实跟着了。
召唤相思出来，我们施了隐型往亚龙的地盘扑去。于是在帐外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达成协议了吗？”大皇子亚艾的的声音。
“是的。”一个美如天籁的女声，竟有些熟悉，“接下来就是对付殿下的方案，不知道殿下想不想听？”
“星主国色天香，应有尽有，不知道如此帮我为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手上的法杖。”
到底是谁呢？脑中想着大龙皇室的女性，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殿下犹豫不决，莫非爱上了她？”仍是轻柔而极磁性，一阵若隐若现的铃声便细细碎碎地淌。
竟然是魔月之星！
雪君依然淡定，不露声色，我定了定神，竖起耳朵。
……
“具体计划，明日此时再告之殿下。”铃声魔般消失，我怔了半晌。
恍惚间和雪君回地下城，两人面面相觑：“此趟收获不小，居然遇到故人。妹妹，奥雷骑士失踪一事看来另有内情。星儿不是被烧伤了吗？难道她真用了转怨咒？”
转怨咒是什么？
雪君沉默良久，“修罗，我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有关我们家族。”
在很多很多个世代前，当人类从另一个异次元空间转入法利金星球时，总共不到两万人，因为资源丰富，友好划分地域，各不侵犯。某个种族虽然不到一千人，但以其智慧与勤奋而最先兴旺，生活富裕，经济发达。这一种族爱好和平，不善战事，有一日，附近种族联盟发动突然性阴谋屠杀，猝不及防几乎绝灭，剩下的人凭借他们祖先传下的智慧宝典才反败为胜，并给接壤的其他种族下了禁咒，三年一解，因此这一片地区变为和平，并以之为首结盟成魔月国。
这个种族的人有一个特点：黑色眼睛。他们把智慧宝典贡献出来，以供法利金大陆所有人类共享。不过因为吃过一次大亏，有一部分极至力量并未外传，血脉才能保存至今。其他各地异族渐渐知道魔月皇族的实力，经常会派重要人士交流学习，流传下来，曾经的雅丽素圣女，现在的茜茜都是其中之一。
茜茜六岁时受真神指定，古兰国送其出使魔月学习，直到十二岁离开，也因此与雪君相识。
茜茜身怀异赋，修习预测法颇有成就，与当时同龄的魔月之星并称玉女。星儿主修入梦术，一个能洞先机，一个能调思维，都是人中佼佼者。
“哥你咋没学会？”
“有些功夫适合女性学习，而我习的是万法归宗。皇族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我因大帝传功才能突飞猛进，机缘巧合开了腮窍，所以能够两栖。”
为什么星儿想要法杖呢？
“茜茜与星儿是天生对手，两人从小就胸怀大志，功夫各有千秋。比起她们俩，修罗你小时候可就差远了哦。真神之杖加注古兰族的功力，茜茜能够轻易打败星儿，而没有此杖，孰是赢家还很难说。”
我知道了，哥小时候一定更喜欢茜茜。
“茜茜虽然不如星儿漂亮，但识大体，谦虚有礼，魔月国无人不爱。但星儿也有星儿的好，除了善妒一点，也实在挑不出毛病。确切地说，我和茜茜呆在一起要快乐得多，小小年纪就已经大家风范，非常舒心惬意。何况与她的同伴赛尔王弟弟相知，所以常往他们的行宫跑。”
那，你和茜茜有没有……
雪君失笑，十来岁的孩子，哪象你小时候乱做媳妇。
心痛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