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啸风和水涟漪悄悄向谢道韫告辞,要先走一步。谢道韫看看他们二人,笑着摇摇头。
水涟漪问道:“谢姐姐,你看我们有什么不妥之处么?为什么摇头?”
“你们这样的俊男靓女走在路上也太招摇了,任谁都会多看两眼,万一遇到桓府的人可就麻烦了!”谢道韫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帮你们改一改装扮吧!”
“好啊,林大哥的面具也不能用了,现在你要把我们扮作什么人呢?”水涟漪感到十分新奇,催着谢道韫动手。
“涟漪妹妹,你怕不怕丑?”谢道韫笑问道。
“不怕,你要把我扮作鬼怪么?很好玩啊!”水涟漪想象着自己扮作一个女鬼吓人的模样,觉得很过瘾。
“不是的,等一会儿你自己看吧!”
谢道韫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贴身丫鬟找来应用之物,先在水涟漪的脸上涂抹勾画,然后又重新给她疏了头,一边疏一边问:“涟漪妹妹,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棕红色的?和我们大家的很不一样啊!”
“自己染的啦!”水涟漪心不在焉的回答,盼着赶紧看到自己的“尊容”!
谢道韫又让丫头拿来一套灰色的肥大的布衣服,套在水涟漪的身上,然后——谢道韫、林啸风以及一旁的丫头都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让我看看!”水涟漪抢过铜镜,照一照,“不会吧?”只见镜子中的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的脸,一头花白散乱的头发,“哇!我有七十岁了吧?”
林啸风强忍住笑,“不会的,不会的,顶多也就是六十九,没那么老!”此言一出,众人笑得更是开心。
水涟漪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用手拉着谢道韫的袖子,“谢姐姐,你把他扮成九十岁的样子,好不好?”
“那我不是比你老得太多喽?你父亲怎么愿意把你嫁给一个大你这么多的人呢?”林啸风揶揄着水涟漪,一边防着她的拳打脚踢,一边让谢道韫为自己易容。
谢道韫心里慨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大得难以预料!想不到孤傲的林啸风也会变得如此平易近人,不仅是平易近人,似乎在水涟漪面前有点嬉皮笑脸!”
时候不大,林啸风成了一个糟老头儿,水涟漪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有什么好笑的,我们这是绝配!”林啸风刮着她的鼻子,趁机占点便宜。
“好了,不早了,你们该起身了!”谢道韫见他们两个玩闹起来,笑着提醒道。
水涟漪掏出昨晚写好的信,放到谢道韫的手里,“谢姐姐,我有些想对你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你慢慢的看,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呀!”
“涟漪妹妹,你又搞什么花样?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么?”谢道韫不太明白水涟漪的意思。
水涟漪摇摇头,并不做解释,“你只管收着,慢慢的看吧!”
谢道韫笑一笑,不再追问,把信收好目送水涟漪和林啸风启程。
林啸风和水涟漪不再坐谢府的马车,慢悠悠的踱出客栈,自己在外面掏银子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和一匹瘦马,也不雇车夫,林啸风赶着,扬鞭上路了。
拉车的瘦马跑得倒还不慢。本来谢道韫要把林啸风和水涟漪骑乘的马送出来,但是林啸风拒绝了,这样的一对寒酸的老夫妇,哪用得起那样的骏马?任谁一看都值得怀疑!所以,那两匹马只好暂由谢道韫带到会稽了。
水涟漪很想试试赶车的滋味,一路上和林啸风争了无数回,林啸风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做出让步——两个人都坐在前面赶车。
水涟漪极不满意,“你只管去歇着啦,我不会把车赶翻的!”
“翻车我倒是不怕,我是怕你把车赶回去,自投罗网!”
“说谁呢?我有那么笨吗?前后的方向会辨不出?”水涟漪当然不服气,可是林啸风执意守在一边“监视”,也只好由他了。
二人走出了三四日的光景,为了快点赶到会稽,一路上对这匹瘦马精心呵护,这匹瘦马居然脚力倒是不错,而且耐力很强,连走几日也不见疲惫。
这天正在官道上行走,水涟漪扬鞭打马,得意洋洋,那匹瘦马也十分卖力,竟然小跑起来。林啸风一边称赞,一边偷笑,此刻的水涟漪不仅是满脸的沧桑,而且满脸沾满尘土,十足是一个乡下的老妪。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许的顽皮,而且眼波流转,很难和她的打扮相称。
正往前行,对面一支人马飞奔而来,瞬间便到了切近。水涟漪见他们来势迅疾,忙笼住瘦马,靠路边行驶。
那群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中间一人十分眼熟,水涟漪不由注目望过去,心中忽然一惊,“真是冤家路窄,怎么遇到他了?”
这群人也看到了林啸风和水涟漪,但是这样一对村野老夫妇,谁又会多注意呢?双方即将错身而过。突然那群人中有人笑起来,“居然老婆子赶车,老头子看热闹,少见,少见!”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都不由哈哈笑起来,有几个人还兜转马匹,围着林啸风和水涟漪的马车转了一圈,这才一边笑着,一边过去了。
水涟漪狠狠的瞪了谢朗一眼,故意将马鞭高高扬起,吆喝一声瘦马,瘦马重新振作精神,向前奔去。
林啸风握住水涟漪的手,故意哑着嗓子说:“老伴儿,你看人家笑我不疼你,还是让我来赶车吧!”
“走开啦,谁是你老伴儿?”水涟漪白他一眼,不肯交出马鞭。
林啸风翻转手腕,把马鞭攥在手里,“放手吧,好老婆!你累啦,让我来赶车!”水涟漪当然不肯乖乖的放手,最后连马鞭带人一起被林啸风拖过来,马鞭终于到了林啸风的手里,人也跌进了林啸风的怀里。
“你讨厌,恃强凌弱!”水涟漪不依不饶,但是想要从林啸风的手里再抢回马鞭谈何容易!
“你给不给?”水涟漪威胁着林啸风,“再不给我可要咬人啦!”水涟漪故意露出洁白的牙齿,以示自己不是“素食者”!
林啸风把嘴凑上来,“你咬吧,又不是没咬过!”
“你讨厌啦!怎么这样赖皮!”水涟漪还要再嗔怪他几句,林啸风突然身子坐正,扶起水涟漪。
“怎么啦?装出这样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人啊!”水涟漪不明白,正在追问,一匹坐骑到了近前。水涟漪不由得抬头去看,“谢朗!”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好在水涟漪不是太笨,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朗本已从林啸风和水涟漪的身边走过,但是总觉心里有些异样,那老女人的眼神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样狡黠的目光,像谁呢?
想了一刻,谢朗突然打马回来了,一定要查看清楚,那种目光仿佛能刺人心肺,不问个清楚,总觉心里不踏实。
谢朗的手下也跟了过来,几匹马前后到了林啸风的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林啸风只好勒住瘦马,颤巍巍的跳下车,恭敬的问道:“各位官爷,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打情骂俏,倒是风流快活啊!”谢朗身边的一个手下嘲讽的笑道。
林啸风的“老”脸上挤出几丝讪笑,“我和老妻玩笑惯了,本以为山野中无人,让各位官爷笑话了!”
谢朗在林啸风的脸上看了又看,然后转向仍坐在车上的水涟漪,此时水涟漪眼帘低垂,也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谢朗看不见她的目光。
“你下来!”谢朗扬起马鞭,指着水涟漪。
水涟漪不情愿的蹭到车沿上,就要往下跳,林啸风忙扶住她的手臂,“慢点,慢点,老婆子,小心摔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剩下我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林啸风絮絮叨叨的说着,惹得一旁的谢朗的手下不断的笑骂:“这糟老头,还是个多情种子!”
水涟漪明白林啸风的意思,乖乖的往车下挪动,林啸风也装出老迈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本是想把老婆子抱下来,谁想力不从心,一个站立不稳,两人一同重重的摔到地上。谢朗的手下以及谢朗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像一群鸭子!
水涟漪在心里诅咒着这群人,一面煞有介事的努力从林啸风的身上爬起,坐在地上喘息着,看来是没有力气马上站起来。
“你有没有摔伤?”水涟漪问慢慢挣扎坐起的林啸风,倒是真有点担心。刚才林啸风为了做出毫无武功的样子,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而且自己还摔在他身上,他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若是碰到伤口,可就麻烦了!
林啸风喘息着,又咳嗽了几声,摇头苦笑:“真是老了,抱不动你了!想当初我们刚成亲时,有一次陪你回娘家,我看路上没人,背着你一口气跑出十里地也没觉得累,可是今天,哎!”
水涟漪见他说的有板有眼,差点笑出来,可是瞄一眼谢朗等人,只好忍住。
谢朗不耐烦的说话了,“老婆子,你抬起头来!”
“抬头干什么?”水涟漪心里嘀咕着,可是还是乖乖的抬起头,木木的看了谢朗一眼,眼神呆滞,跟先前的目光判若两人。
谢朗还在犹豫,水涟漪颤抖着嘴唇干笑道:“官爷,我老婆子现在是老了,可是年轻的时候也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美人儿,上门提亲的踢破门槛儿,就是现在,我一个出门,我家老头子还是不放心呢!”说完之后,咧开嘴笑了,一张老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谢朗厌恶的摆摆手,“走吧,走吧!别啰嗦!”
谢朗的手下也吃吃的笑着,“这个老东西,还想卖俏,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谢朗带着手下人再次离开了,水涟漪坐在地上笑翻了天,林啸风也觉好笑,陪她笑了一气儿。眼见谢朗已经走得远了,林啸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水涟漪身边,一俯身把她抱起来,跳上马车。
水涟漪笑道:“你都这么老了,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小心被别人看出破绽!”
“我年轻的时候,背着你一口气能跑十里地,你还记得吗?”林啸风紧紧拥着水涟漪轻笑着。
“嗨,几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清?”水涟漪倚老卖老。
“那样的话,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下!”林啸风嗅着水涟漪头发中的淡淡的馨香,忍不住又想“占点便宜”!
“不用了,不用了,我记起来了!”水涟漪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吃吃的笑着说。
“是么?你说说看,你记起什么来了?”林啸风追问着。
“不就是你年轻的时候,背着我跑了十里地么?”水涟漪含糊不清的回答。
“还有呢?”林啸风又追问。
“还有?还有什么?没有了!”水涟漪吃惊的抬起脸来,看向林啸风。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你就记得一件事么?”林啸风故意板起脸,非要听下文。
“还有什么?”水涟漪搜肠刮肚,眼珠转一转,“还有——还有,有一次我摔伤了头,你三天三夜不睡觉,守着我和我说话,把我给叫回来了!”
“嗯,这还差不多!”林啸风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水涟漪又想到了新话题,补充着说道,“还有,有一段时间我离开了几天,你就想——就想和你的漂亮表妹成亲!”
“你还在吃醋!”林啸风没想到水涟漪还是对那件事念念不忘,真是的,不怪有哲人说过,“想要一个女人的命并不难,但是想要一个女人不吃醋,简直是不可能的!”
林啸风现在知道如何治疗一个吃醋的女人,所以迅疾的吻住水涟漪来不及躲避的香唇,一时间,水涟漪如同泡沫一般融化了……
谢朗带着手下人走出了大概有一里地的光景,他的手下还在拿刚才的那对老夫妇开玩笑,“那老头真是一个多情种子,可惜太老了!”
“那老婆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风流人物,说不定老头的帽子都换过几顶了,可是还是一片痴情呢!”
“看那老婆子的长相,八字眉,三角眼,也不见得多漂亮过!”
“就是,不过牙倒是挺白的!比大姑娘的还白,不知道怎么保养的!”
“老婆子身上有一股香味儿,你闻到了没有?这么老了还用香料!”
谢朗听他的手下纷纷议论着,突然勒住马匹,一挥手,“跟我回去,截住那对老夫妻!”
傲笑红尘之我去闯东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