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风和水涟漪住在新安镇上,等候江水退去,转眼就是将近两个月。林啸风掐指计算,从离开洛阳的那一刻算起,到此时止出来已经四个月了,不知道洛阳是否仍然安好,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水涟漪心里更急,虽然对于这个时代的历史学的不是很好,但是上次回家疯狂补了几课之后,心里清楚洛阳的处境大概不妙。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长江莫名其妙的泛滥搅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个时代有记载的每一天的历史都熟记于胸,至少应该带一本东晋时代的史书来,省得一知半解,坏了大事。
二人每天望江兴叹,祈盼长江洪水赶紧退去。终于天空渐渐放晴,长江的梅雨时节已经结束,许多江边的村庄从江水中重现出来,虽然面目全非,但是也让那些渴望重返家园的人看到了希望。
又等了十几天,林啸风和水涟漪随着第一批返回家园的人离开新安镇,准备横渡长江。陶渊明早已告辞离去,要为林啸风和水涟漪去搭建茅舍。
靠近江边的道路已被大水冲毁,马车无法行进,林啸风和水涟漪弃车骑马,跟在那些熟悉路途的本乡人的后面,到了江边,又花重金雇下一条大船,横渡长江。
二人坐在船头,长江水仍是在奔腾咆哮,溅起的浪花飞溅到林啸风和水涟漪的身上脸上。林啸风本以为水涟漪一定会兴奋不已,大呼小叫,谁知水涟漪怔怔的看着江水,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丫头,怎么了?干嘛发呆?”林啸风好心的捏一捏水涟漪的脸颊,问道。
水涟漪摇摇头,勉强笑一笑,还是不出声。
“有心事么?”林啸风很奇怪水涟漪的举动,自从认识她那天起,也没见过她的这种表现,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也会有心事?
“是不是不舒服?”林啸风耐心的询问,水涟漪仍然摇头。
“告诉我好不好?你想什么呢?”林啸风锲而不舍,坚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水涟漪终于开口了,“林大哥,我担心洛阳现在已经……”水涟漪话没有说完,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会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姚苌就能灭了苻坚吗?”林啸风仍是半信半疑。
“都怪我,没有学好历史,许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的,否则也不会出这样大的漏洞!”水涟漪诚恳的做着检讨。
“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尽力了!”林啸风用手臂环住她的肩头,安慰她。“等我们上了岸,就加紧行程,说不定姚苌的兵马刚刚才调动呢!到时候我们把爹娘接出来,和陶先生做个邻居,也过上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岂不快哉!”
水涟漪把头枕到他的肩上,心里想道:“但愿如此吧!”
“船家,麻烦你们再快一点,我们急着赶路!”林啸风大声吩咐船家。
风浪中传来船家断断续续的声音,“公子,风浪太大了,恐怕把帆张的太大会有危险……”话未说完,林啸风一抖手,一锭银子径直飞到船家身边的甲板上,船家不再多言,船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二人过了长江,弃船登岸,江边和对岸一样,到处泥泞一片,寻不到道路。林啸风和水涟漪昼夜不休,在当地人的引导下,终于走上了官道。
没想到官道上还是有许多逃难的人,和在江南一样,人们都争着往南逃。
“奇怪!江南的人往南逃是为了躲避长江水患,可是江北的人干嘛要往南逃?”林啸风不由自主的问水涟漪。
水涟漪仅仅迷茫的一秒钟,脸色便凝重起来,看了水涟漪的脸色,林啸风心里一沉,“难道真的……”
几个逃难的人印证了二人的想法,洛阳以及周边的地界已于一月之前被姚苌的兵马攻下,姚苌大开杀戒,所有不愿臣服的军民一律杀无赦,而且往往株连九族。前秦的许多百姓为保命都逃离了前秦的疆域,纷纷逃到东晋的疆土之上,更有许多人要渡长江,到江南避祸。
得知苻坚被杀,洛阳失陷的消息,林啸风心急如焚,不知道林氏一族以及自己的那些好兄弟是凶是吉,因此二人快马加鞭,赶至洛阳城下。
洛阳城自是防守极为严密,想要从城门进出,要经过严密的盘问,许多人因为有奸细的嫌疑,被当场砍杀了,因此除非十万火急的事,百姓绝不进城。
林啸风和水涟漪早早的把马安放在洛阳城外的树林中,潜伏到城门不远处探看,见进出城门的普通百姓寥寥无几,知道要想混进去看来很难。
两个人正在踌躇之间,忽听身后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听那声音,林啸风就知道来人推着车辆,似乎车上载着东西,走路声音沉重而且有些迟滞。林啸风不敢大意,忙揽住水涟漪的肩背,悄悄的藏到树后,以防被来人发现。
不一会儿,路上现出两个推车的士兵,车上的东西倒是很寻常,有大半车的青菜,还有几只鸡鸭之类的东西,哦,还有一头半大的猪。
走到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一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兄弟,咱们在树下歇歇凉吧,离正午时分还远着呢,早早的回去,指不定姓吴的那老东西还要分派我们什么活儿呢!”
“就是,咱歇歇再走!一大早就出来了,早饭都没吃饱!”另一个人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根黄瓜,顾不上擦去上面的泥土,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兄弟,你说咱这兵当的,跟强盗一样了!”先前说话的那人一屁股坐在树下,扯下头上的斗笠,用力的扇风。
“不当强盗,咱吃什么?整天吃那些稀粥窝头咸菜,老子提着头打仗,难道还不能吃点鸡鸭鱼肉么?”另一个人愤愤不平。
“咳,也是!多亏让咱们守城门,可以趁机出城捞点外快,否则这点油水也弄不到了!”
林啸风和水涟漪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水涟漪转了转眼珠,冲着林啸风眨眨眼,然后再冲那两个人努努嘴,用手指在林啸风身上戳了几下,林啸风心领神会,突然身形晃动几下,那两个当兵的已是哑口无声。
林啸风点了二人的几处穴道,这才拍拍手,“出来吧,已经解决了!”
水涟漪从树后传出来,狠狠的踢了那两人几脚,“真是兵匪一家,你们干脆改行做强盗算啦!”
那两人身体不能动转,话也不能说,只好用目光求肯,乞求这二位不知来路的剑客能饶过自己的性命。
“放心啦,不杀你们!只要你们乖乖的躺在树林里,不妨碍我们,保管你们性命无忧!”水涟漪毕竟心软,而且杀人这样恐怖的事从心里害怕,忙当着林啸风的面承诺下来。
林啸风当然知道她的心理,用手拽起地上的两人,把他们拖进树林里,问清他们的姓名,还有上司的名姓,再次点了他们的哑穴,把他们用树枝茅草的覆盖上,以防被人发现。
“乖乖的躺在这儿,六个时辰之后,穴道自动解开!”林啸风边说边离开树林,和水涟漪两人又换上前些时穿过的老头老婆儿的衣服,衣服已经又脏又破,好在二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穿完衣服,二人又在脸上抹些尘土,假装成一对农家夫妇,林啸风推起车子,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口。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的士兵涌上来,挡住二人的去路。
“官爷,我们是来送菜的!”林啸风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送菜?给谁送菜?”一个守城兵用手里的大刀在车上戳了几下,被刺到的两只鸡拼命的叫起来。
“有两个官爷到我们村子里去,让大家凑了这些东西,然后派我们送来了!还说,还说要是送不到,明天就一把火把我们的村子给烧掉,您看——”林啸风战战兢兢的说。
“他们两个呢?”一个领头人阴狠狠的瞄着林啸风和水涟漪问道。
“两位官爷说他们还有事要做,还说好久没做过了……”林啸风讨好的笑着,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果然好几个士卒叫起来:“这两个骚包,一大早还百般的不情愿出去,原来是故意装模作样!”
“不行,以后大家轮流出去,好事儿不能都让他们占了!”
那个领头人又阴冷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当然,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各位官爷!等待会儿那两位官爷回来,您自己问问就知道了!”林啸风还是一脸的讨好的样子,惹得那领头人十分不耐烦的摇摇手,“送进去吧!别多嘴!”
“是是是!”林啸风一边答应着,一边要推起车子,水涟漪忙上前帮忙。
“等一下,这人是谁?”那领头人突然问道。
“是我老婆!我老婆!”林啸风忙回答。
“她自己不会说吗?”那领头人走到水涟漪身边,问道。
水涟漪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大半个脸,然后从袖子后面探出头来,呆呆愣愣的嘿嘿笑道:“我不傻!我不傻!”
这个动作实在是显得傻气极了,水涟漪装的极像,惹得身边的士卒们哄笑起来。
“别说傻话!没人说你傻!”林啸风板起脸来训斥她。
“嘿嘿嘿,我真的不傻!”水涟漪干脆傻笑起来,用袖子捂住嘴,想把脸贴到林啸风的怀里。
林啸风一把推开她,“你这个傻婆娘!赶紧推车!”然后又对众士卒解释道:“我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没有办法,只好娶了王家的傻姑娘,指望着生个一男半女的,为家里留条根,咳,都怪自己穷啊!”
几个士卒嬉笑道:“恐怕生出来的也是傻蛋!”
“不会,不会,哪里会那样!”林啸风急着辩解,尴尬的笑着,推起车子,呵斥着水涟漪,随着一名士卒走进城去。
送完了菜,二人偷空离开这些士卒的视线,左拐右转,终于到了林府的院外。本以为院子一定被守城的官兵占了,没想到门口贴着封条,看来院中并没有人居住。
林啸风见四周没人,挟起水涟漪跳到院中。
院中静悄悄的,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不过二人心中都忐忑不安,唯恐见到尸骸血迹,好在从前到后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一点打斗的痕迹,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不过是多了灰尘,少了人迹。
林啸风和水涟漪放下心来,看情形,林家人应该是在洛阳失陷以前就搬离林府了,这可是再好不过,只要多些时间慢慢的打听,总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
二人舒了口气,林啸风带着水涟漪回到自己的房里,想暂且休息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水涟漪见到了床,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顾不得床上有许多的尘土,一头扑上去,惬意的大声呻吟道:“好久没有在这样软和的床上睡一觉了,好舒服啊!”
“这样就很舒服啦?傻姑娘?”林啸风拖长了声音叫她。
“我不傻,我真的不傻!”水涟漪学着刚才的样子说道,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看看你,还说自己不傻!真是一脸的傻相啊!”林啸风故意夸张的说道。
“你才傻呢!我就是不傻!”水涟漪仍然傻里傻气。
“你自己照照镜子吧!”林啸风摸起床头的一面镜子,摆到水涟漪的脸前,强迫她看看自己的尊容。
“啊——”果不其然,水涟漪惨叫一声,镜子中的人头发披散,满脸泥土,怎么看都是一副傻样!
“你讨厌啦!我不要照镜子!”水涟漪一把把镜子抛到地上,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脸,做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想你还是去洗个脸的好!”林啸风耐心的在一旁劝导。
“不要洗脸,我要睡觉!”水涟漪才不理他那一套,紧紧地闭上眼睛,急切的想见见久违的周公。
“好吧!”林啸风无奈的苦笑着,把她抱起来扔到床里,“我也不洗脸了,咱们还是睡觉吧!”
“你干嘛?那么多的房间,你自己去找地方睡啦!”水涟漪把被子抢过来,要下逐客令。
“这些天我们都在一起睡,现在就将就一下吧!”林啸风厚着脸皮说道,“没有你陪着,我自己睡不着!”
“讨厌!你离我远一点,挤死啦!”水涟漪推搡着紧紧贴过来的林啸风,林啸风干脆伸出手臂,把她搂进怀里。
就在这推推搡搡的同时,突然水涟漪的手碰到一条细细的绳索,轻轻一碰,只听哗啦一声,二人不约而同的坐起身来。房顶上垂下两条布条,上面写有两句话,看完这两句话后,水涟漪气得顿足捶胸,林啸风惊得魂飞魄散。
傲笑红尘之我去闯东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