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李楚的余音犹在嘴边盘绕之时，凌云就拍起了手掌，他对李楚的朗诵大为认可：“好，描
述得很。一块普通的罐头水果，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说得我都想开一罐尝尝了。”
李楚没能分辨出旅长的声音，他仍然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大言不惭：“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写的，我
李楚想出的东西，哪还有不好的？告诉你们，我还为黑白无常也想了两篇，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
他洋洋自得过后，又疑惑道：“不对，怎么就一个人拍手叫好？其他人呢？都上哪去了？”
偷偷看着陷入自我膨胀中不能自拔的李楚，盘踞在士兵脸上的怪异神情被强烈的同情顶替。“黑无常”
，“白无常”，虽然这两个词可以代表很多含义，但在二五一装甲旅，通常只有一个意思，那是士兵乃
至军官在私底下对旅长和参谋长的称呼。而且，这两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仅仅局限于背后讨论，从来都
没有人胆敢当面说出旅长与参谋长的外号。李楚于此时此地的行为，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啊？！”待李楚张开双眼，转身见到凌云，他那双原本不大的眼睛霎时瞪得浑圆，就像猫头鹰的眼睛
一样。“旅……旅长……”小脸突然变得煞白，李楚唯唯诺诺地想要解释自己之前的无心之言。只是，
尽管他才思敏捷，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黑白无常变成褒义词。
“李楚，放轻松，当心把神经绷断了。”凌云很清楚士兵紧张的原因，他尽量放平音调，勉力劝慰受惊
过度的李楚。看见李楚依然一幅惊疑不定的样子，凌云摇摇头，自嘲道：“不用紧张，我又不是真的黑
无常，拘不了你的魂魄。”
看起来旅长对自己的失言并不在意，李楚将信将疑地擦了擦额头，大口喘着气：“太吓人了，实在太吓
人了。”
看着上等兵的滑稽动作，凌云轻笑道：“李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胆小，为了一只死
老鼠，就可以跟我对峙。怎么现在反而拘谨起来了？”
想起与旅长初次会面时的情景，李楚伸手摸摸头发，吞吞吐吐道：“旅长，那时候我不是还没参军吗？
再说，当时我都已经饿昏了，那只死老鼠，简直就是最上乘的美食，突然碰到一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
肯定会急的。”
凌云点点头，表示理解李楚的说法，他又探询道：“上等兵，还有不到48小时，我们就要跟共线军开战
了，你害不害怕？”
李楚眨眨眼，有些难为情地说：“旅长，老实讲，我现在确实有点紧张。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对别人
开过枪，一想到马上会有人在我的枪口下毙命，我就感到心慌……”
凌云并不反感部下的仁慈，他缓声道：“上等兵，你的想法很正常。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第一次向敌人
射击时，都会心绪紊乱。其实，除了那些人格扭曲的心理变态者，没有人会真心喜欢战争。当我第一次
杀人时，那种事后产生的不安与愧疚，也曾经困扰了我一段时间。”
“可是，当我看到那些被当做货物塞进草棚的平民，和那些被开膛破肚置于案台上的平民之后，”凌云
的语气随着悲惨的描述而渐渐加重：“我意识到，为了拯救失去自由的人们，为了使他们不再被恐惧和
暴政折磨，我们必须清除掉那些残害国民的凶手。与这个必须要实现的目标相比，与那些身处火坑中的
国民相比，个人的不安与愧疚，实在算不上什么。”
谈论完自己的感慨，凌云再次重申道：“诸位，你们大都没有经历过真实战场上的炮火，我不能苛求你
们像百战老兵一样奋勇杀敌，但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战友。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发
现敌人，消灭敌人，记住，如果你不能抢在敌人开火前击毙他，你和你的同袍，就会有生命危险。”
2018年5月12日上午9点整，北线的政战部队开始向共线区投送传单，劝说位于此地区的平民尽快离开，
或在家中挖掘防炮洞，准备好预防措施，以免在战斗中遭到误炸。而对面的共线军也不甘示弱，他们架
起发射天线，向国防军控制区内发送无线电广播，号召广大受反动派压迫的劳苦大众与黑暗的社会做坚
决的斗争，并鼓励被独裁者蒙蔽的国防军军人弃暗投明，奔向正义一方，与共同阵线一起，打击邪恶的
旧势力……
5月12日23时，位于北线的二五一、零一一和零一二这三个重装陆军旅完成最后的检查工作。地面作战
营的主战坦克与各式战车沿预定战线展开进攻态势，战斗航空营的直升机装满燃油与弹药，三个加强火
力营将火炮挂入牵引车辆，只等12日一过，即可向共线军发起攻势。
相比一触即发的北线，南线战场要安静得多。大部分士兵按照日常的作息时间进入睡眠，漫长的防御阵
地中只有少量部队处于执勤状态，遂行警戒任务。至于部署在西线的两个模块旅，更是无所事事，共同
阵线并未在西部地区投入多少兵力，相比重兵云集的北线和南线，西线的压力可谓少之又少。
第一战区在这三条战线上的部署实属无奈之举，尽管已经尽可能地将战区内的各项资源投入到军事之中
，但仍然不能充分满足现代化军队天文数字般的物资消耗量。最终，战区只能在北线发起高强度攻势，
而南线与西线不得不实施中强度防御策略，以集中力量，尽快歼灭集结于河北地区的共同阵线军，再转
而对付另外两个方向上的敌军。
最后的和平随着稳步前行的时间渐渐消散，在时钟的指针移向数字12的一刻，亲自指挥北线战场的谢笠
放下手中的触摸笔，向不远处的通信军士指示道：“蓝色风暴，5967。”
“蓝色风暴，5967。”接收到司令部传来的信息，凌云快速从记忆中调出这组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他命
令道：“通知各单位，2号方案，0时5分正式开始。”
作战指示下达的四分多钟后，早已整装待发的幻影侦查攻击直升机与武装侦察车辆高速冲入两军阵前的
缓冲地带，在战场扫描仪的协助下逐块逐块地搜索可能存在的敌军。位于高空的黑鸟无人机与大气层外
的侦察卫星亦全力运转其装备的精密传感器，为作战部队提供更广阔的战场情报。庞大的数据流在资讯
网路中奔腾不止，预定的进攻区域完全被错综复杂却又井井有条的无线电波所覆盖，战场上的一草一木
，尽在数据链与传感器的掌握之中。
紧随着前突的侦查单位，做为攻击主力的主战坦克与步兵战车交替掩护，在平坦的土地上快速推进。0
时37分，陆军的主力部队压过缓冲区中心线，继续突向共线军阵地，后翼尾随的海军陆战队旅则分出部
分兵力，在缓冲区内狂掘战壕，猛挖散兵坑，构建野战防御工事。
0时46分，旅属火力营在缓冲区中心线附近展开部署，藏身于旅部的主火控计算机根据侦查单位传回的
战场信息和操作人员输入的指令，以超高的运算速度为每一门炮划分出轰击范围，再经过数据链传送至
火力营的火控系统。
接到打击指令，全自动营级火控计算机飞速计划出具体的炮击方案，再经过控制系统操纵各门榴弹炮的
仰俯角与方位角，以及发射药的药包数量和炮弹类型。一俟传感器探测到的数据与预定的射击诸元相符
，全自动火控系统立刻引燃炮膛内的发射药包，将一枚枚75毫米炮弹送入曲线弹道。
在一分钟之内，借助自动装填机的帮助，火控系统控制着96门榴弹炮向共线军的防御阵地投送了1728发
高爆炮弹。由于D5炸药的强悍爆炸力，每一枚75mm炮弹，都拥有超过3000平方米的压制面积，配合空爆
地爆与相对较近的炮击距离，共线军的前沿阵地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发起攻击前，明察秋毫的电子侦察早已将敌军阵地的各个火力点尽收眼底，就连哪里有人驻守，哪里无
人站岗都探测得一清二楚。有了如此详尽的军事情报，那些自高空中砸下的炮弹犹如精确制导武器般准
确命中了共线军所在的位置。汹涌的冲击波、激射的弹片和剧烈的震动在瞬间淹没了整片阵地，凶猛的
爆炸就像砸鸡蛋般轻易摧毁了看似坚固的防御工事，又用余波将脆弱的蛋清与蛋黄搅成一团烂泥。
LED屏幕上的红点接连不断地消失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中，战防炮与机枪的碎片自共线军的阵地内高高
跃起，在空中碰撞一番后重归地面。躲在防御工事内的敌军已然不成人形，就连藏于防炮洞内的士兵，
也被这场高强度的钢铁暴雨震成一堆堆碎裂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