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于国防军中的紧张氛围随着各大媒体的炒作越来越严重。5月18日,第一篇报道出笼后的第三天,某轻装步兵营突然发生一起严重事件,一名上士在争吵中将另一名上士当场射杀,并振振有词地宣称他是为了清除军中的奸细才开的枪。这场枪击案为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焰倾入了更多的燃料,使已经沸沸扬扬的间谍事件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军营枪击案在火上浇油的同时,也让战区的高层人员正确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程度,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非常重要的决策工作,集中人手来应对两起事件带来的重大影响。高级军官竭尽全力安抚军人的危险情绪,同时还要拜访各媒体机构,请求他们协助国防军应对这场危机。战区的各级情报部门也从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手中分出一部分探员,全力调查机密文件的外泄过程。
这些耗费了大量资源的努力起到了有限的效果,国防军中的猜忌有所缓和,愿意与军方合作的媒体也减轻了对间谍事件的报道密度,虽然仍然有不肯协助国防军的媒体在大肆报道,但总算没有像以前那样危言耸听。
唯一可以让战区高层感到庆幸的,是泄密事件没有发生在与共线开战前夕,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消除其带来的种种恶劣影响。而事件在造成严重破坏的同时也提醒了情报和保密人员,他们增强了对机密文件的看管,并加大了清查神罚间谍的力度,力求尽快揪出潜伏在战区内部的敌对间谍。
猜疑可以在三天内大规模扩散,但要想消除,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尽管战区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大批国防军单位仍然处于紧张之中,包括负责驻防这一聚居地的机步排,站在凌云身前的上尉排长也因此处于一种不正常的惶恐之中。
“上校,这……”上尉用忐忑不安的眼光看着这名隶属于情报局的高级军官,想到情报部门的种种传闻,他的小腿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曾经安抚过若干处于精神混乱状态下的官兵,凌云很明白上尉的心情,他保持着非常自然的表情,平静道:“看来这名间谍提前吞了自杀毒剂,共同阵线还真有不少死忠分子。”
停顿两三秒后,凌云以真诚的语气鼓励道:“上尉,今晚你做得很好,你们的反应非常迅速,使这名间谍,”他踢了踢扔在地上的塑胶袋,继续道:“没能激活另一名俘虏体内的自毁装置,这使我们可以慢慢审问存活的俘虏,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尉,继续努力。”
“是,长官。”放松了一丝紧绷的神经,上尉大声回应道,末了,他又补充道:“谢谢,长官。”得到情报局高级人员的赞赏,除了轻松少许的上尉,在场的几位官兵也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屋内令人不快的压抑气氛有所缓解。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凌云在心中叹息一声,再一次漫无目的地在聚居地中四处走动。
在凉爽的空气中来回穿梭了几十次之后,运载着医疗设备的山鹰直升机终于徐徐降落在聚居地中的空地上。在凌云的注视中,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提着药箱和内窥镜设备钻出洞开的机舱,弯腰慢步离开直升机旋翼的旋转范围,由两名士官引导着向关押36号实验体的房间走去。
即将接受治疗的36号被摆成一副适合做胃镜检查的侧卧姿势,手脚依旧被牢牢地固定住。为了减轻在室内开枪时制造出的巨大噪音,两枝加装了消声器的自动步枪近距离对准了他的后脑,咋一看去,这名病人倒像是要被秘密处决一样。
暂时还弄不清楚这种基因改造人对麻醉类药物的反应,凌云只得让医生按照正常人的剂量为36号注射镇静剂和解痉剂,并喝下祛泡剂。随后,医师开始向嫌犯的喉咙里喷麻醉剂,以帮助胃镜顺利通过他的喉部。
估计麻醉剂已经生效,负责手术的医生小心翼翼地将内窥镜伸进36号的嘴里。就像杂技演员的吞剑表演,柔软的纤维管缓缓进入他的胃部,找到那个致命的小装置后用三爪钳紧紧锁住,最终成功抽出了一个椭圆形的金属制品。
透过清澈的防弹玻璃打量一眼这个表面上没有任何标志的人造物,凌云吩咐医生直接将这一装置放入厚重的复合金属箱,以免发生危险。由厚铅板和防弹钢铸成的箱盖合拢后,一名情报局特工提着箱子走向直升机着陆区,另外两名特工扛着被捆成待售大闸蟹的俘虏跟在后面。在整个过程中,36号实验体都保持着极端配合的态度,这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至少,他在情报局不会受到皮肉之苦和精神上的煎熬。
飞向一二五基地的通用直升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空中,收回落入黑暗中的目光,凌云怀着心事慢步踱回新的房间。四个小时内换了三间睡房,自己享受的特殊待遇还真是不一般,在自嘲中,他踢掉拖鞋,后背慢慢压到干净的床单上。木板上方柔软的棉垫顺势向下凹陷,阻止坚硬的木板直接与结实的躯体发生接触。
在棉被与垫子的双重围绕下,一天内遭遇到三次袭击的凌云很快进入松弛的深度睡眠中,他的身体放松地躺在床上,白天消耗的精力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恢复着,全力为即将到来的新战斗做好准备。
相比舒适地沉浸在梦乡中的凌云,谢韫就要忙碌的多。身为情报局局长,加上现在的人手严重不足,她必须处理完36号实验体这个突发事件才能休息。尽管时不时地受到睡意的袭击,谢韫仍然强自支撑着自己的上下眼皮,安排特工将抵达基地的敌对间谍送入坚固的牢房,并安排好保安措施,以免这名超人间谍在基地内部搞出事端。
关好36号后,时针已经跑过凌晨三点。看完腕表上的金属指针,谢韫连连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宿舍。看样子,要等到今天上午,她才会有精神审讯这名有问必答的绝佳俘虏。
谢韫离开时,因为36号的出现而折腾了一夜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原本热闹的牢房顿时冷清起来,弹性墙壁内只剩下带着手铐脚镣躺在木板床上的36号和持续监视着他的摄像机。
在近似无声的寂静中,人似乎特别容易犯困,牢房外负责看守间谍的三名特工竭力睁着不断合拢的双眼,用各种乏味或有趣的交谈驱赶着正持续从头脑涌向四肢的倦意。突然,他们停止了议论,在瞬间挺胸站好,致意道:“中校。”
前来检查的中校似乎也沉浸在瞌睡的侵袭中,他心不在焉地回了礼,命令道:“打开门,我要检查一下嫌犯。”中校属于情报局的中高级官员,他的命令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最靠近牢门的特工很干脆地将身份识别卡插入读卡器,又将食指放到感应器上。
灵敏的感应器快速检测出正流淌着血液的静脉纹,与数据库对比无误后,电动门在一阵轻微的噪音中迅速开启。等在门口的中校神情复杂地看了床上的背影一眼,他做了一次深长的呼吸,迈步向牢房内走去。
看似正常的行走中,中校的右手非常自然地插进宽大的裤兜,满是汗水的手掌慢慢包住了一个包裹着工程塑料的手柄,触摸着那几条刚好可以容纳下手指的凹凸,他的后背上也冒出了汗液形成的热汽。在生怕被人打扰的紧张中,中校以正常的步速来到床沿,他费力控制住颤抖的手腕,猛然抽出被体液浸湿的手枪,并没有发射过多少发子弹的崭新枪管在剧烈抖动中晃向36号的后脑。
眼见凌云抓获的俘虏就要性命不保,执行暗杀的中校却好像突然犯了羊癫疯,他浑身着摔在地上,紧握着枪柄的双手无力地松开,再也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在一片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谢局长那特有的清亮声音:“上尉,收起泰瑟枪,检查一下这个间谍,把他藏在身上的自杀工具全部搜出来。”
接到命令的上尉将电击枪放好,并和五名部下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遍曾经是国防军中校的嫌犯,就连他的牙齿,也一一查验,防止有藏在其中的毒药。确定间谍身藏的自杀用品已经全部清除,两名准尉架着已经从电击中清醒过来的国防军前中校来到审讯室,将他那湿漉漉的双臂和双腿拷在冰凉的金属座椅上,准备执行一次临时决定的审讯计划。
在审讯人员使用的椅子上落座,谢韫开门见山道:“李风,也许你的真实名字不是李风,但这点并不重要。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是打算主动与我们合作还是要等到承受不住拷问后再吐露一切?”
在十五分钟前还是隶属于综合情报局的中校军官,李风对审讯人员常用的拷问手法非常了解,他很清楚,人类那看似顽强的意志根本经不起这类手段的摧残。想到这里,李风那紧张到发抖的神经反而有所缓和,他带着将要出卖组织的愧疚道:“少将,其实我的名字就叫李风,我愿意主动与情报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