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政治下的自由风气有助于培养国民明辨是非的能力,更可使真相不致被掩埋于巧言令色之中。无良
文人所精心炮制的误导性文章,终归无法扭曲培养了百年的共和观念与公民素养。极具煽动性的报道也
许可以欺骗一时,却不能蒙蔽一世,很快,大多数人就从相互矛盾的文字中找出了真相。图穷匕见,非
但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反而为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办公室内,谢蕴递过一盒文件,低声道:“司令官,这是他们勾结共同阵线,里通
外国的资料,我们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随时都可以逮捕这几个间谍。”接过纸质的文件盒,谢笠沉
吟片刻,命令道:“少将,你马上去安排行动计划,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审讯过后将他们的罪
行公诸于众,让大家都看看,这些自诩正义的文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综合情报局的效率一向很高,短短十小时内,几名风光无限的知名人士全部锒铛入狱。面对如山铁证,
他们无力辩驳,只得老老实实地供认,自己与共同阵线之间的关系。
“竟然还真有人相信共同阵线的民主言论……”看过间谍的供词,谢蕴顿感荒谬无比,她喃喃道:“左
派白痴这个说法,看来还真有点道理,几句虚假的诺言,就能让他们不顾事实,一心为恐怖组织摇旗呐
喊……真不知该怎样评价这些人……”
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在战区的雷霆手段过后,仍旧有目的不明的记者和文人撰文声讨第一战区侵犯言
论自由,搞恐怖统治,迫害正义人士……他们无视公开的审判依据,强烈要求战区释放他们口中的“政
治犯”,亦即替共同阵线卖命的宣传间谍。
“几个眼高手低的文学青年,想要一展政治抱负却又没有相应的才能,只好写些哗众取宠的文字捞取资
本,还有几个左派文人,行事一贯不经大脑。这部分人倒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自以为在主持正义罢了,
无须理会。其实,这种人也只会欺软怕硬了,若是落到真理教手里,恐怕他们连一个字都不敢提。”仔
细分析过案前的资料,谢蕴开始分派任务:“这两个人有问题,他们很可能是共同阵线的间谍,需要严
密监视……”
“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用闪着泪光的双眼注视着面容肃穆的听众,充
满激情地演讲道:“我们知道,就在这几天,发生了世界上最无耻、最卑劣的事情。几位仁人志士,不
忍看到手足相残,不希望自己的同胞在世界末日还要大打出手,徒增冤魂。他们要求和平,要求恢复宪
政,这有什么错?
国防军的特务统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这里一定有国防军派来的特务。我希望,这几位特务
能够自己站出来,站出来回答我们,你们为什么要迫害渴望和平的人们?
怎么样?你们不敢站出来,你们感到恐惧了,你们觉得心慌了,你们怕人民觉醒,你们怕有朝一日遭到
人民的审判!你们想想,你们好好想想,你们这套恐怖统治,还能维持几天?我告诉你们,你们没几天
了,你们就快完了。你们以为,抓走几个人,就能吓唬住人民,就能堵上人民的嘴?你们这是妄想,人
民,是吓不倒的,是杀不绝的。历来,跟人民作对的独裁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正义,不会被邪恶压倒,真理,不会被谎言蒙蔽。国防军以为,靠迫害,靠捏造罪名,就能颠倒是非黑
白,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告诉你们,这是妄想!这是不自量力!这是在做白日梦!
十位志士进了监狱,马上就会有一百位、一千位、一万位志士站起身来,他们接过先驱的旗帜,继续与
这黑暗,做不屈不挠地斗争!
我们不怕牺牲,不惧死亡,我们……”
慷慨激昂的演讲骤然被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生生打断,十名全副武装的特工迅速控制住会场内的局面,
另外两名特工快步走上讲台,熟练地将自称“不怕牺牲”的中年人拷起,冷冷道:“朴文,你涉嫌从事
间谍活动,我现在正式拘捕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刚把文学间谍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又有一家电视台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段视频片
段,视频中身穿国防军作战服的军人在一个村子中烧杀抢掠,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电视台如获至宝,
他们删掉一部分血腥过度,不宜观看的片段,然后在各节目中大肆播放,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段完全真实的视频让国防军的公共关系部门忙得焦头烂额,几经指证,多番解释,公众才接受了军方
的说法——视频中的军人并非国防军,并且,血洗村落的凶手已经被时任第一综合任务分队队长的凌云
绳之于法。但仍有部分人对国防军持怀疑态度,更有几个在野小政党趁机联合发难,企图夺取政权。幸
好,实力最强的一直站在国防军一方,其发言人严厉斥责了想要浑水摸鱼的投机分子,警告他们不要被
权力冲昏头脑,行那自毁长城、损人不利己的愚蠢举动。
不过,国防军也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媒体上的胡说八道,《论认识》的作者——
辛彧,接受了国防军的邀请,担任综合情报局的宣传战顾问。
“谢少将,对于战区内的虚假报道,我们不必太在意。大部分人都有这样一个心理,当某项报道的部分
内容与事实不符时,他不光会对虚假的部分产生怀疑,还会对整个报道产生怀疑,进而质疑发布报道的
媒体。”
端坐于谢蕴的对面,辛彧侃侃而谈道:“我们是共和制,言论自由,人人都可畅所欲言,不同信息之间
的交流相当顺畅。有虚假报道,自然也会出现符合事实的客观报道,我们的国民不是笨蛋,他们有理性
,有逻辑,自然能够分辨出真假是非。退一步说,如果某些报道的迷惑性太大,不容易分出虚实,那么
,我们可以将其中的漏洞一一点出,为国民提供参考。”
赞同地点点头,谢蕴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辛先生的论断很在理,十分感谢先生的宝贵意见。另外,关
于对共同阵线控制区的宣传,我们又该如何去做?”
“共控区的宣传不好搞啊。”辛彧摇摇头,详细解释道:“国家镇压V失败,最后只能用核弹解决这个
问题,这就让国民心中的保护者形象完全破灭。他们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全感、被抛弃感、无奈、厌倦和
屈从,受害者们渴望有一个新的权威来为他们提供安全,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服从的客体,极权主义和
独裁主义由此得到了生存的土壤。
另一方面,当极权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有上百万人在信奉国际教和真理教的时候
,出于害怕孤立和缺乏道德原则的问题,会有更多的人主动加入这个群体。关键问题不在于极权主义的
理论有多么吸引人,人们加入真理教和国际教更多是为了寻求安全和认同感。
现在的问题是,在长期洗脑之下,这上千万的成员已经把真理教和国际教当成了共同体的象征。尽管与
事实不符,但成员们已经自认为共同阵线在为他们提供庇佑、安全、保护和物资,他们会自发地维护所
在的共同体。任何对国际教或是真理教的攻击,如果教徒们认为那是诬蔑宣传,只会加深他们对真理教
或国际教的忠诚。很遗憾,在信息被封锁的地区,即使我们说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也往往会被经过
精致洗脑的民众当成妖魔化宣传。
单靠对抗性的宣传不太容易解决这个问题,其一,我们的资讯很难送入处于极权组织严密控制下的地区
,其二,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当地的民众基本上不会相信这些事实。
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从共同阵线的宣传材料上找出漏洞和谬误,用共同阵线的言论打共同阵线的嘴巴
。我们还可以用共控区内的事实为基础,写出相关报道。如此一来,由于教徒们可以很方便地验证报道
的真伪,他们极有可能相信我们的宣传。”
一口气讲完相应的理论,辛彧稍稍停了几秒,最后总结道:“对共控区的宣传,一时片刻很难见到明显
的成效,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得做好准备。此外,我建议随军配备一些宣传人员。当击败共线
军时,我们可以在新占领的聚居地内展开宣传,会取得相当好的效果。”
轻轻合上文件夹,谢蕴致谢道:“谢谢辛先生的精彩论述,有了这些理论作指导,我们的宣传工作会有
效地多。日后,情报局还有不少要麻烦辛先生的地方,还请辛先生多多指点。”
“谢少将太客气了。”辛彧谦逊道:“我本愚钝之辈,承蒙将军看得起,鄙人自当尽心尽力。再者说,
当下国家已是危难之际,如果我还不出来为国效力,难道要坐等共同阵线的恐怖分子来砍我的脑袋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