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杂着兴奋的等待中,腕表的金属指针慢慢移向预定时间,伴随着“准备”的信号,轻轻扳动快慢机的声音接连响起,接通电源后的组合瞄具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将可选目标和射击诸元显示在屏幕上。心中默默数过时间,凌云将代表弹着点范围的小圈笼罩在一个探照灯上,经过明暗调整后的灯光柔和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看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其他队员瞄准的目标,他低声命令道:“射击。”
探照灯后的小头目正半闭着眼睛,双手机械地将灯晃来晃去。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拥有十几个手下,可以随意夺去奴隶和反抗者的一切,看上哪个女奴隶后只要勾勾手指,那个女奴隶就会被拉进他的房间。事后也无需付钱,只需要一脚踹在那浑圆的屁股上让她滚蛋……
清脆的破碎声将小头目从绮梦中惊醒,甩了甩手腕,他探头向下瞧去,试图找到探照灯突然熄灭的原因。还未等找到原因,又一股强烈的震动从他的胸口传来,被抽尽力气的小头目一头栽倒在冰凉的岗哨里,口中徒劳地发着“嗬嗬”的声音。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穿在身上的防弹背心没能挡住那致命的一枪。
击杀他的子弹出自A小队狙击手王耀章的狙击步枪,一枚7.62mm比赛弹强硬地穿透小头目的过期软式防弹背心和肌肉,精心设计的穿甲弹在瞬间失去稳定的弹道,在他的胸腔内四处翻滚,将柔弱的肺部和悸动的心脏搅成一堆烂肉。当初小头目杀掉那个穿着这件防弹背心的路人时,背心的原主人并没有告诉他这种防弹纤维的有效期只有五年,也没告诉他这个防弹等级的软式背心无法挡住步枪弹,更没有告诉他,击穿36层防弹纤维后的穿甲弹头比直接钻入体内的弹头更加致命。
分队的两轮射击将六盏探照灯全部击毁,十二个奴隶贩子也随着破碎的玻璃坠入了无间地狱,剩下一个担任警戒任务的奴隶贩子被打断了左骨,他正拼命般单腿蹦向报警器按钮。对方明显使用了消音武器,他必须按下那个红色按钮,才能惊醒正在酣睡的同伴为他的断腿报仇。
凄厉的警报声向四面八方飞去,成功坚持到最后的奴隶贩子大咧着嘴,仿佛看到了那些鬼鬼祟祟的敌人被吊在横杆上哀号等死的惨状。四枚几乎同时飞到的弹头将他的美梦惊醒,带着不能看到这一幕的遗憾,人贩子缓缓合上了双眼。
打完两轮射击后,凌云悄悄从地上爬起,拎着装备转移到另一个射击点,随后将加了脚架和消音器的自动步枪架起,对准了那座逐渐明亮的5号建筑。
这群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奴隶贩子丝毫不知灯火管制的重要性,他们嚣张地打开顶灯,在强光下穿戴装备,准备冲出去与敌人决一死战。
奴隶贩子的鲁莽给射手们提供了最容易寻找的目标,穿过玻璃窗,一枚枚弹头旋转着将死亡带给灯光下还在适应从黑暗到明亮突然转换的奴隶贩子。在十几个半眯着眼的奴隶贩子躺在地上屎尿齐流后,被臭气熏醒的人贩子们终于意识到灯光的问题,亡羊补牢般收起了他们愚蠢的嚣张,将顶灯一一关闭。
骤然转换的亮度丝毫没对凌云产生影响,自动调整明暗的夜视仪提前抹消了这种不适。透过被钻出弹孔的玻璃,他将圆圈套在一个正半蹲着向外观看的奴隶贩子身上,果断地压下扳机。这名自以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人贩子浑身一顿,一个惊人的创口在他后背突然冒出,带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余势未衰的弹头继续向前翻滚着,撞到墙上后又反弹在一名奴隶贩子的脖子上,才最终落到地上。
犹如一小杯冷水投入到满锅的沸油中,陷入疯狂的残余奴隶贩子盲目地从窗口向外射击,一条条弹道杂乱地穿梭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过一段距离后跌落在地上,没有给分队制造一点麻烦。已经看出这群奴隶贩子实力的凌云没有转换射击阵地的念头,他好整以暇地一发发射击着那一个个狂乱的身影,浑然不管在天上乱飞的红线。
“火箭弹,隐蔽。”蒋百韬急促的声音响起。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个狙击手的判断,凌云挪开聚集在瞄具上的注意力以便观察战场。天空中,被视线捕捉到的一道火焰越飞越近。正要做出规避动作,一道冲天的火光突然冲破5号建筑,一场火灾诡异地出现在这座建筑物中。顾不上观看这场焰火,凌云迅速就地滚动,他要离火箭弹的落点越远越好。
呼啸而至的火箭弹并未导致队员的伤亡,看着那还在燃烧的建筑,凌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通过夜视仪扫视了一次营地,确认再无残余武装人员后挥挥手,向营地走去。七名队员跟在周围,另外两名队员则去驾车。队员们头盔面罩后的屏幕上,显示着营地周围那几个分散埋设的地雷。
“少校,应该是有人在房间里使用了火箭筒,而他周围又恰好有爆炸物,这才引起了爆炸。”看着5号建筑冒出的滚滚浓烟,蒋百韬分析道。“哈哈,”凌云突然有些大笑一场的想法,“百韬,具体情况应该和你分析的没有出入,希望这群人贩子没有将平民留在卧室的习惯。”他对蒋百韬的说法表示认同。
看着营地中这几座丝毫不能跟遮风挡雨扯上关系的简易大棚,凌云摇摇头,光明下总有黑暗。在这个几乎没有法律与秩序的时代,人性中恶的一面没有遏制地膨胀,最终滋生了这一切,而并不遥远的希望村,则展示着人性中的善。“一场希望与绝望,文明与野蛮的角逐。”他在心里想到。
“少校,你们最好来看看这个。”耳机里传来唐正带点寒冷的声音,看一眼挤在一起的奴隶,凌云转身向外走去,“方安保,肖宪,张柱国,进来安抚下奴隶的情绪。孙向武,朱士实,拍点图像资料。夏国良,向基地汇报,我们已经拿下目标,目前正在清点战场。”他边走边吩咐道。
几个满身伤痕的尸体被绑住双手,一条铁棍从绳子下穿过后搭在两边的高台上,尸体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一双伤痕累累的赤脚飘荡在空中,干枯的嘴唇以沉默向众人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看看那遍布尸体的细小伤口,再看看那条从隔膜位置一直拉到骨盆的伤口,凌云注意到这些尸体的腹腔都是空的,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体摊在尸体脚下。“这些人被折磨了很久才死掉。他们的腹部被划开时还活着,活活看着自己的内脏流到地上,也许有些是被奴隶贩子挖出的。”满脸阴沉的唐正愤怒地介绍道。注视着唐正的双眼,凌云拍拍他的肩膀,坚定道:“少尉,这就是我们所要对抗的。”
营地内有五百多名面色憔悴的奴隶,凌云将如何运输他们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扔给基地去思考,自己则去仔细搜查营地内可能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他发现了一叠记录着奴隶交易的打印纸。记录的人很认真地在纸上画上横竖线,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草草翻看过这叠记录,凌云发现大部分售出的奴隶流向一个被称为“末日审判”的地方。没时间细想,他分派下向基地传输文件图像的任务后,和几名队员继续搜寻有价值的物品。
太阳一如寻常地从地平线上升起,三月份的早上依旧寒冷,紧紧靠在一起的奴隶们浑身抖动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眼睛沉默地看着这些前来解救他们的人。虽然在制定未来作战报告时,凌云就预料到奴隶制会死灰复燃,但当他真的面对这个野蛮制度时,却难以接受这一切。在种群面临存亡考验的严峻环境下,却仍然有人为了那份黑暗的奴役、残杀同类,一个疯狂的世界。
看着这些本应受到国家保护的公民,凌云有些歉意,他高声向衣衫褴褛的公民宣布道:“从现在起,国防军会重新保护你们。再没有人能践踏你们的公民身份,再没有人能侵犯你们的自由,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们的生命……欢迎回家,公民们。国防军之前没能保护好你们,我向你们道歉。”说到最后,他摘下头盔,深深地向对面的国民鞠躬致歉。一阵混杂着哽咽和痛哭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