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觉得很累，很疲劳，却不再感到疼痛，痛正渐渐地离她远去，模糊之中她记起了刚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也逐渐记起了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是睿儿，是睿儿接住了她吗？此刻却不由地嘲笑自己，在即将死亡的这一秒也不忘去幻想。是呀，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刻了，这一刻已经托得太久太久。可是心灵的深处仍有一个顽固的声音挣扎着，一个可怕的奢望恳求着，希望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睿儿，这个已经永远不属于她，永远高高在上的人，这个梦里的依靠。
好温暖，好舒适，像是裹在了被阳光烤过的松软云朵里。
“是睿儿，真的是你。”瑞雪最终还是看到了自己的睿儿，不管这是临死前的幻觉，还是梦境，她已经不想去分辨真假，只是想守住这一刻，把她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里，融入自己的灵魂，刻进自己最后的回忆里。
“是我，小雪，是我，小雪，别离开我，求求你！”睿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是我错了，别这样惩罚我，求求你，小雪。”
“睿儿，原来是我的睿儿。我的睿儿长大了，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瑞雪努力地睁开眼睛，“慧娇还好吧，她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都没事，小雪，你听着，你要好起来，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
“慧娇没事，就好，孩子也没事。”瑞雪淡淡地笑着，“我的睿儿当了爸爸会是什么样子呢？”
“小雪，”睿儿哭啼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睿儿，”瑞雪抬起手摸着睿儿的头发，“我想起来了，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也想到了很远很远的事情。睿儿，你知道嘛，我一直在找你，总是在找你，我找的你辛苦，等的也辛苦，但我还是总在找你，无论到哪，都在找寻你的影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错了，小雪。”
“我不盼能够守在你身边，远远地望着就满足，只贪心地祈求你每次回首可以不经意间看到我的影子。还好，千万年过去了，我守到了，我真的守到了，对吗？睿儿不嫌弃我，从来没有。”
睿儿死命地把小雪搂在怀里，一只手按住小雪的伤口，可是汩汩的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之间流出来。睿儿的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任何完整的思考都不能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小雪，一定有办法，一定有？”睿儿的心似乎也已经停止了跳动，一阵阵寒意袭向自己，嗓子里被塞进了石头一样的感觉，他想喊出来，却发不出声。他没有想去哭，可是泪水却是自己流了下来。
“睿儿，你这是怎么了。”小雪很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拭去睿儿满脸的泪水。
“小雪，我该怎么办，我很害怕，非常地害怕。”睿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无限的恐惧，这种可怕的恐惧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能力。
“原来我的睿儿还这么单纯，又胆小。”瑞雪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可怜孩子，轻轻抚着他的面颊。
“对不起，小雪，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告诉我，快点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对不对？”睿儿是真的糊涂了，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瑞雪。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瑞雪已经不觉地疼痛了，任何感觉都在渐渐地变淡了，变得遥远了。“睿儿，让我再看看你好吗？”
“不，你看了，就要走了，我不叫你走，永远！”睿儿一下子像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睿儿，”瑞雪是没有什么力气去推开睿儿的。“让我看看我的睿儿，好吗？”
下一刻，这个面前的大男孩又忽然变乖了，他轻轻地松开瑞雪，让她躺在自己的怀前。
瑞雪这次看得很清楚，是那张让她思念了十多年的面孔，是那双让她追随了亿万年的眼睛，让她永远也无法甩掉的眼神。“原来我的睿儿，眼睛里不仅盛满了智慧和力量，还有真诚，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是我错了，我只看到了你的眼睛里可以装下整个宇宙，却找不到我的身影。”
瑞雪真的累了，她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我犯了一个大错，应该请求原谅的不是你，是我啊。我一直希望你能相信我，可是真正多疑的却是我自己。我没有信赖你。我是那么自私，是我害了你，剥夺了你做父亲的权利，是我害得你们骨肉分离，更是由于我的错误，使你亲手误杀了自己的孩子。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小雪，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你赶快好起来，我们还可以要很多很多的孩子，好不好？”睿儿搂着瑞雪的头，颤抖地吻着她的发丝。
“睿儿，不要原谅我，对不起。”瑞雪的力气已经没了，渐渐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小雪，睁开眼睛看着我！你不能离开我，否则，你知道后果的，听到没有！”睿儿疯狂地吼了起来，“你听着！快醒来，不然我会让你永远后悔的，听到没有！”
“对不起，睿儿，我是那么爱你，可是却一次一次，地做错，现在，我又把，所有的错误，都丢给了你，让你一个人，去承担。”瑞雪好累，她只能慢慢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刚刚，那一瞬间，我尽然想到的，是如何报复你，报复睿儿，报复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这么可恶。”
“小雪，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睿儿把瑞雪紧紧地抱住，一遍遍疯狂地喊着。
“不要，不要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瑞雪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好想永远陪伴着睿儿，好久好久以来，我只是愿意守候着你，经历了这么多，过了这么久，睿儿的眼里终于找到了我的身影，可是我却害怕地躲开了。对不起，睿儿，我想静静地爱护着你，尊重着你，可我却没有做到，还处处，拖累你，对不起，我的睿儿。”
“睿儿想创造的世界，你不说，我知道，很久很久以来，我都看到了，看到了睿儿那么辛苦和努力。没有纷争，没有灾难，人们相亲相爱、相尊相敬，老有所靠，幼有所依，残有所养……”
瑞雪的气息渐渐远离了。
……
“天遥，天遥！”小燕从睡梦中听到天遥的哭声，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起来，爬到天遥的床上，想把她推醒，可是却看到天遥满脸的泪水。
“小燕，怎么了？”天遥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经忘记了梦里的事情，只是心口的疼痛却依然存在。
“天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燕看到天遥醒过来，也就放了心，不过很是好奇，“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啦。”天遥很疲倦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可青也已经从床上跳下来，打开了寝室的吊灯。
借助灯光小燕清楚地看到天遥的脸色发白，有些担忧，“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吗？早上就不要去跟着查房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的身体硬朗得很，我可不想浪费宝贵的青春，多学点东西是重点。”
“做的什么梦，竟然哭成那个样子把我们都吓到了。”玉凌也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外面好像天亮了。天遥没事吧？”
“真的假的？我做梦也能这么投入。”天遥勉强地笑了出来，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果真一张脸上都是水，汗水泪水全有，头发也湿透了，鼻子里更是塞得满满的，全是咸咸的味道，此刻浑身上下还在不住地发抖。
下了床，天遥洗刷后，仍然觉得全身无力，坐回到自己板凳上休息了有十分钟，还是拎起提包站了起来。可是自己刚走到门口，就满眼一黑倒在了地上。刚好被小燕看到，因为她刚从洗刷间里出来，于是赶紧跑上去扶起天遥。
“天遥，不要去上班了。”小燕很紧张，“给你们主任打个电话。”
“我又不是为他们而学的，”天遥笑笑，“坐到地上还蛮舒服的，现在是完全清醒了，放心，俺还要为了理想奋斗呢！”
天遥高举着艰苦奋斗的旗帜，还是走出了寝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学习和生活。
人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