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富和夫人一起,呆了一月有余。忽然一天,经过姜小娥曾居住的小轩,曾大富停住脚步,欣然走进小轩。
随从荐阻道:“老爷,这里曾为狐妖所居,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中了邪。”
曾大富居高临下,瞪视随从一眼,喝道:“整个曾府,都是我曾家的产业,难道小轩曾为狐居,我就不能来了吗?况道士将狐妖赶走,哪来的狐妖?”
两句话问得随从不敢答话,连连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曾大富叹息一声,鄙夷地望了随从一眼,抽身进入小轩。曾几何时,姜小娥住在这里,两人夜夜笙歌,把酒言欢。而如今,姜小娥何在?物是人非,惆怅万千。曾大富望着破碎的铜镜,没有人打扫,慌忙道:“这里的丫鬟哪里去了?”
随从忙回应道:“当日道士来驱妖,便把这里的丫鬟撤了,至今还没安排人手来这里。”
曾大富睹物思人,喝道:“真正胡闹,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他们撤的?来人,快命人来打扫屋子,我今晚要住在这里。”
随从听完,吓得跪在地上,沉吟荐阻道:“老爷,住在这里,恐怕……。”
曾大富双眼环瞪,伸手指着随从,怒喝道:“不知长进的东西,你再顶嘴,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随从慌忙爬起身,找来丫鬟打扫。曾大富余怒未息,喝命随从道:“今日你顶撞我,罚你扫马棚一月。”
随从不敢多说,抽身离去,嘴里不知嘟嚷些什么。
曾大富见丫鬟打扫干净,又让她们将这里一应旧物摆上,思念姜小娥,便不打算往夫人的房间去住。曾大富的夫人见曾大富一晚未来,着人打听,知他在姜小娥的房里,也不来打扰他,任由他住在那里。
但听去的丫鬟回来禀告说,老爷在屋里,本没有人,不知屋里怎会有女人的笑声,直到深更半夜,才没了声响。曾大富的夫人一听,心想狐妖作祟,道士一去,便又回到了这里。我如今直言去劝,相公自然不听。但我不劝,又怕他被狐妖所缠,坏掉身体。孩子尚小,我也不能不管此事。
曾大富的夫人听完丫鬟的禀报,叹息一声道:“你今晚再去打听,要是还像昨晚那样,你便来告知我。等我找齐人手,抓住狐妖。”
丫鬟略略点头,有些害怕。但得了夫人的指示,她又不得不前往小轩查探。深夜,小轩里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令人憧憬。曾大富在屋子里,和姜小娥尽情的缠绵。只要曾大富来到这里,姜小娥就会如期出现。
曾大富喜欢得了不得,每每放下碗筷,便来到这里,怕姜小娥到三更以后,就会回去。两人在夜晚,抵死缠绵,白天却各自相思。
丫鬟打探得实,报知夫人。夫人怒喝一声,朝丫鬟道:“小公子刚出生不久,他就花天酒地,被狐妖魅惑,这还得了?你去传数十人,到小轩等我。”
丫鬟低声道:“夫人,我们如此大动干戈,惊动了狐妖,让她逃脱,老爷怪罪下来,奴婢们都是死路一条。还望夫人想一万全之策,保住奴家等性命才好。”
夫人冷哼一声,喝道:“凡事有我顶着,你们跑怕什么?老爷被狐妖迷惑,迟早会伤了身子。咱们现在不劝阻,难道等他得了病,再去劝他?”
众丫鬟匍匐在地,慌忙拦住夫人道:“夫人,请您三思。”
夫人在房间里转悠一圈,眉头紧皱,望着曾可光,只见他拿着玉,在手里把玩,不住的乱笑。夫人看罢,计上心来,微微一笑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去便回。”
众丫鬟不知夫人要去哪里,慌忙站起身,围住她道:“夫人,深更半夜的,您一个人出去,我们不放心。”
夫人沉声一喝,冷笑道:“我就在府里走走,你们都不放心?如今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都不管,只有我去管。”
夫人说着,撇开众丫鬟,拿着玉,朝小轩奔来。来到小轩,只见漆黑一片,没有人影。夫人心里奇怪,丫鬟们都说这里灯火通明,老爷和小妾在这里把酒言欢,怎么没有人?难道是婢女们害怕,没有来这里,诬陷老爷?我如今回去,非剥了她们的皮不可。
夫人回到屋子,也不发作。但见个个丫鬟,都胆战心惊。她知她们心里有事,朝她们使唤道:“今晚老爷小轩有事,你们过去服侍老爷。”
众丫鬟一听,吓得面如土色道:“夫人,老爷在那里花天酒地,你让奴婢去,且不是把女婢们往死里送?”
夫人冷喝一声,朝众奴婢喝道:“大胆奴婢,竟敢骗我。昨晚我亲到小轩,小轩里根本没人。你们如此刁蛮,我怎还敢用你们,索性传一张牌照,让你们的父母领你们回去。”
众女婢慌忙跪下,哀求道:“夫人,我们的确看见老爷和狐妖在屋子里,直至三更,朝离开。夫人要是不信,大可今晚再去观望,到时没有,再治奴婢们的罪。”
夫人伸手一指,怒喝道:“我就姑且再留你们一晚,要是今晚没有,我非让你们的父母领你们回去不可。”
众丫鬟连忙叩头谢恩,面面相觑,退出房间。众丫鬟退到屋外,交头接耳地道:“前晚明明见到狐妖和老爷在一起,昨晚怎么就没去?”
另一丫鬟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每晚都见,可能最近走漏了风声,狐妖才没有来。今晚狐妖不来,我们就只得回去了。”
又一丫鬟叹道:“谁叫你们对嘴,把这种事说出来,不说不就没事了吗?”
众丫鬟叹着气,都在那责怪自己话多。好不容易耐到晚上,众丫鬟便伏在小轩四周,等候动静,果见曾大富走进屋子,瞬间灯火通明,歌舞不休。众丫鬟便叫一人,去传夫人。夫人来到这里,却什么也没看见。众人明明见得屋子里清影乱舞,柳腰乱摆,可夫人却什么也看不见。
夫人怒喝一声,倒惊动了屋里,只见一股黑气一闪,朝小轩里破窗而出,朝梨园的方向奔去。曾老爷听到咳嗽声,慌忙披衣出来,见夫人站在那里,沉声道:“大半夜的,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夫人虽未看见灯火通明,曾大富和狐妖在屋子里春光外泄的情景,但看那黑气,便也明白三分。她却故作镇定地道:“丫鬟们都说小轩里没人居住,却有人声,都害怕至极,让我过来看看。我过来看了,却什么也没有。”
夫人朝众丫鬟喝道:“你们看见什么没有?”
众丫鬟不住的摇头道:“什么也没看见。”
曾大富微微一笑,走上前几步道:“是夫人多虑了,我最近住在小轩,也不过想静养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我就会回到上房去。”
夫人关切地道:“老爷整日操劳,可要多注意身子。我们做妻子的,也不过希望自己的老爷好,这样才能长年依靠。”
曾大富听得极不耐烦,朝夫人道:“你们先回去休息,也不早了。等会我命人给你们送些人生,你们也好补补。”
夫人欠身谢了谢,领着众丫鬟,回到房里。夫人便喝令众丫鬟,什么也不许说出去。曾大富见被夫人发现,姜小娥晚上也不敢来,渐渐的恹恹成病,得了一种相思的绝症。
夫人派人四处寻访名医,都束手无策。偶尔想起当日的道士,派人四下寻找,也不知踪迹。夫人惊慌得了不得,命人去京城,让他的两个儿子回来。无奈朝中事多,两人抽身不出,无人回来。
夫人叹息了口气,来到曾大富床前,问寒问暖,端茶倒水,备至殷勤。曾大富知自己不能起,摸着夫人的头发道:“你我促膝十年,十年光阴,须臾便过。我不曾想到,会匆匆离你而去。”
夫人听罢,眼泪扑簌直下,抓住曾大富的手道:“老爷,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也派人去找道士,让他来替你化解冤孽。”
曾大富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没有用的,我知道我的病。夫人,我要是死了,这座宅院,就留给和小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在京城里都有产业,他们不会来和你争,就怕其他几个小妾,她们都是富贵惯了的,没了我,一定会与你相争。我如今立意遗嘱,她们便不敢与你相争了。”
夫人抹了一把泪,摇着头道:“老爷,你会好起来的,你可不能丢下我母子不管。”
曾大富叹息一阵,又留了一把老泪,撑着身子,让丫鬟扶起,找来纸笔,留下遗嘱。夫人见他如此,慌忙道:“老爷,你……,你不能不管我们母子。”
曾大富见遗嘱写完,还有些话想说,却觉喉头一哽,奄然长逝。曾大富一死,虽有那么大的架子,却很快的败没了。
曾家的小妾,虽见夫人有遗嘱,个个却都是势利鬼,将一应有的东西,都悄悄的搬出宅院,改嫁他人去了。
夫人住着空空的宅院,将所有的丫鬟奴婢都遣散,只留下两个贴身的丫鬟,照顾小公子。空空的宅院,每天都只有他母女和两丫鬟的声音。渐渐地,梨园里的狐妖,也来到院子里,尽情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