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光听到这句话,只觉整颗心,失落到无底的深渊。他朝舞娘望了一眼,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说过,和我有同样玉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妻子。我现在见到了玉,也见到了人,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上辈子,我在什么地方遇见过你,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有你的影子。自从我出生那天,我就不能离开这玉。”
舞娘听罢,喃喃的叹了口气,朝曾可光道:“你思念的,只是一块玉,却不是人。我心意已决,也该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
夜叉叫住舞娘,朝她道:“舞娘,难道你就这样走了,我姐姐临走前,把最美的祝福,交给了你,让你好好照顾死书呆,你却这样,一拍屁股就走了?”
舞娘淡淡地道:“我不离开这里,你让我去哪里?我知道这样做,你会恨我,但我不得不这样做。他的心里,早没了我,我留在这里,也只是痛苦。我不想同床异梦,更不想为他人而哭。”
夜叉望着舞娘的脸,只觉她的脸色惨白得像雪片一般。原本让死书呆来这里,是让他们复合,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钱捕头也朝舞娘道:“舞娘,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和死书呆相聚,你这么一走,恐怕多年以后,也难再相聚。死书呆忘记了他的过去,但他一直保存着玉,可见他对你一片真心,永没有改变。舞娘,听我一言,你就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舞娘望了钱捕头一眼,淡淡的一笑道:“钱捕头,你不是我,你不了解我此刻的心情,我的心里,很难受,像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我的心,我疼痛难忍。你也见到了,在洞口,他不愿来救我。这哪里是酒镇的死书呆,酒镇的死书呆,见人有困难,有危险,他都会不顾自己,冒死驰救。而如今,他变了,变得我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前世的死书呆。”
钱捕头不再多言,他知无论如何劝舞娘,她都不听。只有让她静下来,她才会将所有的不快抛去,才可能回到死书呆的身边。
曾可光听着众人的对话,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眼前的美人是谁。她的影子,曾无数次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却又无数次的被遗忘。
曾可光见她的双手,轻轻一展,朝洞口驰去。夜叉也不理他,飘身驰起,朝舞娘追去。剩下钱捕头和曾可光,钱捕头一跺脚道:“都怪你,到什么节骨眼上了,让你来救人,你却畏首畏尾。”
钱捕头说罢,提起夜叉仍在地上的布袋,飘身直上。曾可光见钱捕头驰去,慌忙道:“钱捕头,你带我上去,带我上去啊。”
洞内回想着钱捕头的声音道:“你就在洞里,冻死算了。一辈子都呆在里面,再也别出来,真正气死我了。”
钱捕头穿过梨园,回到曾府,只见夫人朝他道:“钱捕头,我孩子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钱捕头怒不可竭,朝夫人喝道:“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让他在那里冻死算了。”
先生听罢,朝钱捕头道:“钱捕头,先消消气,公子再不对,你也得让他回来。他要是不会来,夫人伤心,难道你忍心看着夫人伤心吗?”
钱捕头叹了一口气,提着布袋,又来到寒冰洞,朝曾可光一喝道:“死了没有?”
曾可光听得钱捕头的声音,慌忙道:“钱捕头,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来救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钱捕头跳到洞里,将曾可光的后背一抓,将他抓起,扔到洞口道:“你自己走着回去吧,我懒得理你。”
曾可光慌道:“钱捕头,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一会回到府里,要是我娘问起,你怎么向她交代?”
钱捕头听罢,将布袋放下,朝他道:“你拿着布袋,我带你回去。”
曾可光伸手接着,朝钱捕头道:“里面装了两只狐狸,怎么这么轻?”
钱捕头啐了他一口,喝道:“少废话,我一听见你说话,就生气。你要是再多说,我真就把你扔到这里不管了。”
曾可光慌忙闭口无言,钱捕头抓起他,飘身驰起,来到曾府。夫人见了,慌忙摸摸曾可光的脑袋道:“孩子,你没事吧?”
曾可光抱着夫人,微微一笑道:“娘,我没事,倒让你受了不少惊吓。如今两只狐狸都被钱捕头收了,曾府可以平安无事了。”
夫人指着小玉的屋子,朝他道:“曾府没事了,可小玉病倒了,你进去看看她,或许她就会好起来。”
曾可光奔进屋子,见小玉躺在床上,嘴里胡言乱语,不知说些什么。曾可光搂住她的脖子,朝她叫道:“小玉,我是公子,我回来了。”
小玉听完,勉强坐起身来,摸着曾可光的头道:“你是公子,可你的心,在慢慢的改变,你不再是我以前所要的公子,你不再属于我。”
曾可光一听,心想怎么她说的话,和洞内遇着的女子所说的话如同一撤?曾可光见钱捕头在屋外,叫他进屋道:“钱捕头,我求求你,救救小玉。”
钱捕头摆手道:“小玉没事,是你有病,病的不轻。小玉休息几天,想通了,就会没事了。可是你,会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抛弃。”
曾可光愣愣地望着钱捕头,不解他的话。曾可光又朝先生道:“恩师,求求你,帮学生求求钱捕头,让他治好小玉。”
先生叹息着道:“钱捕头说得很清楚,小玉不会有事的。”
先生说完,朝夫人道:“夫人,既然曾府里没了妖怪,公子又中了乡试,我想回去一趟,不知夫人准许不准许?”
夫人望着先生,见他去意已决,也知他去后,不再回来。朝曾可光白了一眼,摇摇头道:“该去的都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度完残生,就算万幸了。”
曾可光听她说得可悲,忙道:“娘,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哪里也不去,我留在曾府,哪里也不去。”
夫人望向曾可光,又伸手摸着他的头道:“一切都是虚幻,我也该到我去的地方了。只可惜留下小玉一人,她的日子,以后该怎么过?”
钱捕头走上前几步,朝夫人道:“夫人大可放心,小玉也不过十几年的苦日子,将来他的孩子,富贵不可言。府里留下两名婢女,供小玉使唤,也该够了。留下那么多楼阁亭台,让她变卖着度日,一定没有问题。”
先生听钱捕头说完,朝夫人拱手道:“夫人,我这就启程,回老家静养去了。”
夫人挥挥手,朝先生道:“小玉给先生备了些薄资,先生路上留着盘缠,恕不远送。”
先生又朝钱捕头告辞道:“道友,后会有期。”
钱捕头抱拳还礼,道:“后会有期。”
钱捕头见他去了,心里感伤,朝夫人道:“你是曾府里的人,可要和小玉相守在一起。我想公子,不是此间人,恐怕不能在此长久。我先以此相告,不数日,我也会离开曾府,带着两妖孽,到她们该去的地方。”
夫人淡淡一笑,朝钱捕头道:“钱捕头劳苦功高,应该在曾府住下来,为何来去匆匆?我还没尽完地主之谊,你就离去,显得我这把老骨头,真不中用了。”
钱捕头提着布袋,朝夫人道:“她们不能在此久呆,奈何?在此多呆,我怕她们又出来害人,反倒不妙了。夫人倘若想留小道,等几年之后,小道回钱塘,那时再留不迟。你要是先着我去了,就真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夫人听罢,朝钱捕头道:“那我就和小玉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
钱捕头说完,回到楼阁,收拾一番。又在曾府,住了几日,到梨园里去,和舞娘、夜叉告辞。舞娘心情不好,让夜叉将钱捕头送了一程。
钱捕头回到曾府,向夫人告辞道:“如今我在这里的时日已到,该去了。公子他是性情中人,我想他会留在这里照顾小玉一段时间的。公子的身世,我也写在符上,你让他慢慢查看,他便会记起自己是谁。”
夫人点点头,将钱捕头送出曾府,私下问钱捕头道:“钱捕头,你道行颇深,知道今后之事,我想问问,公子日后,会去何地?”
钱捕头望着天空的骄阳,沉默良久,将布袋搭在肩上,微微一笑道:“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夫人回到屋里,知道公子不愿久留,但毕竟母子一场,每日找他相聚,一家人在一起,相聚甚欢。曾可光不明白钱捕头所说的话,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离开曾府,他几次想问夫人,可没好开口。
小玉的病,渐渐的好了。她望着公子,也不再以泪洗面,见到公子,偶尔还冲他笑笑。曾可光见曾府里的所有人,对他虽好,却隔了一层一般。他仰头望天,心想何处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