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漪自从昨天晚上被囚到暗室里,一直就在心里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想去觉得此事必与林啸风有关,莫非林啸风要来救自己却被桓梁猜到了?否则他干嘛一反常态,一句话不说就让手下把自己抓起来扔到这个潮湿阴暗的地方?
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水涟漪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在花园中游逛,后面照例跟了十几个仆妇,一路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水涟漪这个火大啊!正巧走到荷花池旁,一名仆妇讨好似的笑道:“姑娘,你要喝水吗?我来忙你舀一盅!”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细瓷杯,俯下身去舀水,水涟漪忽而火往上冲,一个念头瞬间在头脑里一转,“死东西,想在杯子上下毒害我?”心念一动的同时,脚也抬起,一下子正踹在那仆妇的后腰上,那名仆妇“哎呦”“噗通”两声,便掉进了荷花池里,紧接着咕咚咕咚喝起水来。
其他仆妇大呼救命,有两个家丁赶过来,救起那名仆妇,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那名仆妇抬走了,水涟漪看一眼剩下的几个仆妇一眼,冷笑着问:“还有人要献殷勤吗?”
那几名仆妇噤若寒蝉,连连后退,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正在此时,桓梁摇着扇子走过来,嘿嘿一笑:“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话真的不差!姑娘貌若天仙,却心地不善,看来也是我辈中人!”
水涟漪“呸”了一声,骂道:“扯你妈的闲淡!你派来的这些人哪有一个好货?真正是蛇鼠一窝,让她们少跟着本姑娘,少惹我生气!否则明天若是有谁莫名其妙的死掉了,你们别怪到本姑娘头上!”
桓梁哈哈大笑,将折扇啪的一合,在手上拍打两下,“有个性,有个性!好!正对本公子脾气!”说完,没等水涟漪再骂,回头叫道:“来人哪,把水姑娘好好安置一下,送到一个谁也不能打扰的地方!”
水涟漪一愣,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正要质问他,已经有三个家丁涌上来,七手八脚的抓住自己,推推搡搡的往后院去了。
水涟漪想要大叫,一名家丁用布捂住了她的嘴,水涟漪只好任由他们把自己推进了假山中的一个暗门,然后被扔到一个黑屋子里。
屋子里又潮又湿,看来大概是在水池之下,墙上点着几只蜡烛,但火光极弱,把这屋子照得阴森可怖。水涟漪听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慢慢打量这屋子,屋子中空无一物,没有床铺,也没有桌椅,连一堆稻草也没有,四周静极了,唯有水珠滴到地面上发出的隐隐约约的滴答声。
水涟漪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倒觉得释怀了,最起码桓梁现在把自己囚禁起来,是暂时不想打自己的坏主意了!只要看不见他,关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水涟漪坐在潮湿的泥地上,倒是放心大胆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后,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水涟漪坐起来,觉得肚子有些饿,从怀中摸出几快糕饼,慢慢吃起来。这几块糕饼当然不是那日从桓梁的桌子上装来的了,水涟漪这两日在桓梁的府里瞎逛,只要发现有安全的可吃的东西,便一把抢来,塞进怀里,不管别人有什么反应,她都照抢不误,而且抢得理直气壮!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要待多久,所以得为自己的生存着想!
水涟漪一边吃着糕饼,一边在心里琢磨桓梁这一举动的原因,思来想去,觉得定是他们打探到林啸风要来的消息,所以事先把自己藏起来,再放开手抓林啸风。“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水涟漪越想越气,不由从地上跳起来,跳脚大骂:“桓梁,你这个王八羔子,快点放我出去!”叫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用脚踢门,那铁门虽是上了一层铁锈,但是岂是自己能撼得动的?
水涟漪叫骂了一会儿,也无人搭腔,只好再次坐下来想办法。这许多年来,她可是一向很少想事情,因为生活中的那些事儿,早有老爸和姐姐为自己设想好了,根本不用自己操心!但是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水涟漪思来想去,仍是束手无策,但是一想到林啸风会不会被桓梁擒住的问题,禁不住伤心起来,都怪自己,怎么那么没大脑?干嘛要听信魏之杰的话,如果好好的等在军营里,此刻早就回到林啸风身边了!林啸风,你可不能出事啊!想着想着,水涟漪忍不住大哭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可惜林啸风不在身边,没人安慰自己!
不对,有人!水涟漪正在放声大哭着,只听身边有人叹道:“水姑娘,让你受委屈了!”水涟漪一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暗室的门不知道何时打开了,桓梁正手持折扇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满脸的怜惜之态!不过这表情在昏暗的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点森然可怖!水涟漪一翻身,从地上跳起来,几步跑到墙角的位置,手中攥着那把抢来的短剑,瞪视着桓梁。
桓梁摇摇头,嘿嘿笑道:“姑娘虽是一名弱女子,身手倒是非常利落,若是能得到名师指点,一定也能成为一流的剑客!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这个王八蛋,把话说清楚一点!”水涟漪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
“姑娘,今天我再来问你一句,到底愿不愿意跟我?”桓梁逼视着水涟漪。
“不愿意!你死心好了,你这个王八羔子!”水涟漪干脆拉下脸来,也不在乎撕破面皮了,大不了一死罢了!
“可惜!”桓梁又惋惜了一句,“姑娘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吗?”
“后什么悔?只要看不见你这个兔崽子,本姑娘死了都高兴!”水涟漪怒目而视。
“那好吧!今天午时,法场见!”桓梁扔下这句话,转身出去,随即铁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水涟漪愣了半天,也没太想明白桓梁的话是什么意思。午时法场见?去法场做什么?看杀人吗?想到这里水涟漪忽然颤抖了一下,莫非他已经抓住林啸风了?午时时分要将他处死?怎么会这样?林啸风,我害了你了!水涟漪又想要哭,突然又定下心神来,哭有什么用?如果桓梁真的是要杀林啸风,自己大不了一死陪他同去罢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水涟漪一向是无神论者,但此时却信誓旦旦的想到,一定要陪林啸风一同去死,和他好好的做个伴,再也不让他为自己操心了!
心里有了打算,水涟漪倒是一点也不慌了,我打定主意要死了,你这个王八羔子还能拿我怎么样?
又过了许多时候,暗室的门再次打开,水涟漪被拉了出去。外面的太阳真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又湿又冷又黑的屋子里待了这么许久的水涟漪一时还真不适应。水涟漪一身的泥水,脏的不成样子,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性命都不要了,脏一点怕什么?
水涟漪看一眼身边严密戒备着自己的十几个士卒,忽而莞尔一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名士卒老老实实的回答:“巳时过了一半,将近午时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水涟漪摇摇头,又笑着问道:“桓梁那个王八蛋在哪里?他不会突然死了吧?”
那名士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张口结舌。另一名士卒呵斥道:“死到临头了,还胡说什么?”
“正是要死了才得多说几句呢,否则你们哪有机会听得见桓梁挨骂?”水涟漪一边说,一边跟着他们走到一乘小轿旁,“让我坐这个吗?太客气了!”
一名士卒呵斥道:“少废话,进去!”
水涟漪瞪他一眼,“你对于一个要死的人也这样凶吗?你怕不怕我死了变成厉鬼来报仇?”说完抖一抖两手,做成爪状,但是自己又不由在心里叹口气,这双手也未免太脏了吧?
但是恐吓非常管用,那名士卒口气顿时缓和起来,“姑娘,你别怨我们,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
又有一名士卒说道:“姑娘,委屈你一下,我们得把你绑起来,当然只是做个样子,不会绑得太紧,否则,我们交不了差!”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这都是桓梁那王八羔子的主意,对不对?我做了鬼算账只找他,别人不会受牵连的!你们绑吧!”水涟漪十分好心的安慰着这几个士卒,乖乖的让他们把手捆上,当然不乖也不行,自己斗得过眼前这几个人吗?这几个人倒是心肠不错,果然下手不重,水涟漪被绑后,坐进轿里,任由他们抬着小轿走出了桓梁的府第。
水涟漪从轿帘缝里向外望了一眼,只见旁边有许多兵丁护卫,一时也没打算跑,所以心安理得的坐在轿里,什么也不去想。
大概走了很长一段路,小轿落了地,水涟漪从轿里下来了,一时间周围一片惊呼。
老百姓从一大早就听说今天法场上要斩首一名女子,而且听说这名女子花容月貌,本是洛阳百姓,凭借着自己的姿色投靠了苻坚,并且还差点要了桓梁将军的性命!老百姓一直议论纷纷,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卖国求荣的女子长得何等样貌,所以街上早就挤满了人,就等着看水涟漪。
可是水涟漪一下轿,老百姓们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乖乖!眼前这个满身污泥,连面貌都看不清的女子就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吗?
此时的水涟漪站在法场正中,确实是浑身的污泥,头发散乱,脸上也脏污不堪,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在四处寻找,林啸风在何处?怎么不见他的人影?看了好久,也找不到林啸风的影子。头脑中却突然闪现出自己初来东晋时的情景。
那时自己傻兮兮的背着一个大包,抱着毛熊,飞奔出来,不偏不斜恰好撞到了刽子手的身上,也正因如此才救了林啸风父亲的性命。那时林啸风脸蒙黑巾,如同天神一般的杀过来,一把抓起自己,抱在怀里,然后纵马而去……自己和林啸风之间的关系也慢慢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本想一生守在他的身边,不想世事多变,今时今地,自己再到法场,居然是这样一副样子!
水涟漪站在法场上胡思乱想,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而林啸风此时也正在悄悄赶来。林啸风和李毅然等几人隐藏在武通府邸的后院的柴房里,这本是林若谷的宅院,后来林若谷被陷害后,此院就被武通给占据了,林啸风对这里当然十分熟悉。
他带着众人隐藏到这里,想方设法偷了几套武通府中士卒的衣服,几人换上后,悄悄的出了门。待到出门之后,意外的发觉街上有许多人一直向西边涌过去,悄悄打听,才听说了今日法场上要斩杀一名通敌叛国的女子。林啸风一听就急了,带着几个弟兄够奔法场而来。为了劫法场,他们又悄悄的打昏了几名士卒,夺下他们的马匹,然后骑马奔向法场。
等到到了法场附近,林啸风不敢太声张,悄悄的将马托付给一旁酒楼的伙计,只说自己要看个热闹,这才隐入人群,到了里面。
此时的水涟漪还在傻乎乎的等着被斩首的人出现,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回望众人,却发觉大家都在看向自己,不由好生奇怪,忍不住问近前的士卒:“喂,今天要杀的是什么人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押来?”
那名士卒非常吃惊的看她一眼,摇摇头,心里说:“这女子一定给吓傻了,自己到了法场,居然还问要杀的是什么人?”本来不想告诉她,但是又转念一想,人都要死了,干嘛不让她死个明白呢?于是说道:“姑娘,今天要送你上路了,希望姑娘一路走好,来世更要好好做人,不能让祖宗族人跟着蒙羞!”
“你说什么呢?”水涟漪不太明白,但是随即就恍然大悟了,今天要斩首的原来是自己!
想到这里,水涟漪倒是放心了,看来林啸风并没有落在桓梁等人的手里,这就好,自己死就死吧,反正自从落在桓梁的手里,就知道活着出去的希望不大!林啸风,你自己好好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