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被秦兵接管,洛阳百姓一开始有些慌乱,纷纷逃出城去,但是后来听说魏将军的兵丁秋毫无犯,善待百姓,许多逃走的百姓又回来了,洛阳城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魏之豪上书皇帝苻坚,呈报了自己攻下洛阳城的经过,当然并没有说出自己是为一个女人出的兵,只是假称乘着洛阳换防的机会,一举攻下了洛阳城。苻坚大喜,没有怪罪魏之豪私自出兵,而是大加封赏,并且犒赏三军,洛阳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三天。
林啸风始终待在自己原先的府邸,也就是前些时被武通霸占的宅院,不过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客,有时候李毅然等人强行进来转转,不是看见林啸风在对着墙壁发愣,便是看见他在像牛一般的饮酒。短短几天,厅堂里到处是空酒坛,整个宅院里都弥漫着一股酒气。众人也无法劝,劝了他也不听,只好听之任之,由他自己买醉了!
这一天,李毅然又来探望林啸风,敲门时,仍旧无人应门,自己还是按照老办法,顾不得路人侧目,一抖身跳上院墙,然后跳进院子里。
走进前厅时,却不见林啸风的影子,只看见东倒西歪的酒坛子扔了一地,李毅然便挨着屋子寻找,一直找到后花园,这才看见林啸风。只见林啸风坐在花园一座小亭子下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坛酒,还有两个酒杯。李毅然点点头,看来林大哥今天比较斯文,不扯着酒坛子灌酒了,改用了酒杯,现在看起来比较正常了!
李毅然咳了一声,林啸风并不抬头,自顾自的把面前的两个杯子斟满酒,李毅然忙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林大哥,今天我陪你喝几杯!”一边说一边伸手端自己近前的酒杯。不料,林啸风手快,一把便把杯子抢过去,“这不是给你喝的!你要喝酒自己去拿杯子!”
李毅然一愣,四外望一望,并没有旁人,“这不是给我喝的那又是给谁的?你约了别人吗?”
“不错,我约了旁人!我约了旁人!可是我怎么约她,她也不肯来啊!”林啸风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你到底约了谁呀?有什么人这样大的架子,你约他他都不肯来?”李毅然更糊涂了。
“她就是难请,我天天请她,她也不肯见我一面!”林啸风一边说,一边捧起酒坛子,又是嘴对嘴咕咚咚的喝了一大气。
李毅然有些明白了,忙伸手夺过酒坛子,劝道:“林大哥,你就少喝点吧!我们两个说说话,或者一边喝酒一边聊!”
“有什么好说的?她再也不理我了,她一定知道我在等她,可是她就是不肯来见我,她一定是不相信我了,怎么办?怎么办呢?”林啸风有些醉了,抓住李毅然的手急切的想讨个主意。
李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怎么约水姑娘的?或许她没得到消息!”
“你看!”林啸风拉着李毅然的手,让他往一旁看去,李毅然这才发现在不远处设着一张桌案,桌上摆着香炉,上面正焚着一炷香,轻烟袅袅,随风散去。“大家都说涟漪是妖,我想她是妖也罢是仙也罢,我若是焚香祷告,心诚之至,她一定会有所感应的,我就不信她把我忘记了,可是,一连几天了,我始终也没等到她!涟漪,你知不知道我在诚心的等你呀!”林啸风说到最后,居然声音哽咽,落下了眼泪。
李毅然也深受感动,没想到一向以冷面著称的林少侠居然也会为一个女人落泪。可是怎么劝解他呢?李毅然一向不善言辞,此刻更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林啸风。
李毅然站起身来,从一旁找来一只酒杯,为林啸风和自己斟上酒,说道:“大哥,也许水姑娘正在赶来的路上呢,我们喝酒,慢慢等她!”
林啸风将酒一饮而尽,“不错,我们慢慢的等,我相信总有一天,涟漪会来见我的,只要我有耐心,她一定会来的!”
两个人喝了几杯酒,林啸风忽然说道:“李兄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听!”
李毅然一愣,从没听说过林啸风还会讲故事,不过并没有将自己的诧异表现出来,而是点点头,“好啊,大哥,我洗耳恭听!”
林啸风放下酒杯,沉思良久,这才慢慢说道:“很久以前,在依眉山上有一条小蛇,它天生就有些灵性,所以懂得吸取日月精华,天长日久,也许过了几百年,它渐渐的快能修成人形了。可是有一天,它耐不住寂寞,从深山中爬出来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谁料正好遇到了一位捕蛇人,那条小蛇一时躲避不及,被捕蛇人抓到了,正当捕蛇人要杀死小蛇的时候,有一位少年路过,看这条小蛇可怜,便买下了它,然后将它放生了。这条小蛇感念少年的救命之恩,所以在修成人身之后,便想方设法打听少年的下落,不过已经事隔了上千年,那少年早已轮回了十几次……”
李毅然听得有些入神,听林啸风顿了一顿,忙追问道:“后来呢?那条小蛇有没有找到那少年?”
林啸风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这条蛇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少年,在那少年的这一世,他转生成了一位书生。正好有一天,那位书生要到西湖去游湖,那条蛇知道后,就变成了一位美女,与书生在一座断桥上相遇了。那书生和那条蛇变作的美女一见钟情,后来私定终身,白蛇做了他的妻子,并且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李毅然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没想到人和妖还会有这样好的结局!”
林啸风摇摇头,接着说道:“只怪那个书生,听信了一个和尚的谗言,结果害了自己的妻子,白蛇被那和尚抓住了,装在一个坛子里,埋在地底下,那个和尚又在上面盖了一座塔,说是要镇压白蛇,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林啸风说着说着,忽然举起手来,一掌把面前的酒坛子击得粉碎,酒水流出来,李毅然连忙跳起身来闪避,林啸风却纹丝不动,任酒水流了一身。
李毅然虽然躲到了一旁,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书生不后悔吗?他为什要这样对待他的妻子?”
林啸风冷笑一声,“他当然后悔,可是他没有本事救出自己的妻子,只能是每天流泪哀叹,抚养自己的儿子长大。那孩子却是非常聪明,后来居然中了状元,中了状元之后,他的父亲就带着他去拜望他的母亲,也就是那条白蛇,谁知道,上天可怜他们一家人,忽然一个响雷,劈开了那座塔,白蛇从塔下出来了,一家人终于团圆!”
林啸风讲完了这个故事,忽而发起呆来,李毅然却被这个故事深深感动了,“林大哥,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个故事?真有这样的事吗?”
问了几遍,林啸风这才说道:“这个故事是涟漪讲给我听的,那日我们在西湖上游玩,她忽然说了这个故事,那时我就有预感,或许她就是如同白蛇一样的,为了一段尘缘才来和我相会!”
李毅然点点头,“也许是吧,可是她为什么走了呢?”
林啸风努力回顾着那日的情景,然后说道:“我记得她当时说过‘如果她是白蛇,才不会那么傻,如果我对她不好,她早就跑掉了,不会等着让别人镇压的’,是不是她以为我不会来救她了,所以很伤心,就一气离开了,再也不理我了?”林啸风看着李毅然,向他征询意见,口气却实在是幼稚得很。
李毅然摇头,安慰他说道:“大家都知道你对水姑娘非常好,水姑娘一定不是在生你的气,或许她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暂时离开了,也许过不多久她就要回来的!”
“可是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记得在会稽时我见过她的父亲和她的一个朋友,她一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所以她的父亲出来找她,后来她的朋友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什么话?”李毅然追问道。
“他说只要我对涟漪不好,让她跑回家,他就马上娶她为妻,不会给我一点机会!可是现在涟漪真的回去了,我没有一点办法见到她,所以我担心……”林啸风一边说,一边搬来另一坛酒,打开盖子,往嘴里又猛灌几口。
“林大哥,你不用太担心,他说要取水姑娘为妻,水姑娘便一定会嫁给他么?你也太小看水姑娘了!她虽然单纯,但是很有主见,这一点我有把握!”李毅然居然也会口齿伶俐起来。
林啸风苦笑一笑,拍拍李毅然的肩头,“多谢了,李兄弟,谢谢你来安慰我!来,我们喝酒!”
两个人又坐下喝了几杯,李毅然突然问道:“林大哥,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林啸风已有了七八分的酒意,将手挥一挥,“我们是好兄弟,你有什么事——只管——问!”
李毅然问道:“我怎么想都觉得水姑娘和我们一样,虽然很活泼大方,但是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她又不会什么法术,那日来搬救兵,一看就是长途跋涉,累得要瘫了,所以她怎么会是……”
林啸风摇摇头,“她美丽善良,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十分单纯,她从不害人,在水木山庄中,她把所有人——不论高低贵贱,都当作朋友,她是一个多好的女子啊,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愿意,我就要娶她为妻!就算她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我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一生一世啊!”林啸风又激动起来,一边重复着“一生一世”,一边不停的喝酒,直喝到醉眼朦胧,吐字不清,这才由李毅然扶着到房间去休息。
李毅然坐在他一旁,心里感慨万分,不怪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一位傲视一切,眼空四海的侠士,也会为了一段儿女之情终日买醉,痛不欲生,看来“情”关确实难过啊!
可是,那位水姑娘能知晓此刻林啸风的心事吗?如果她真的有些灵性,应该能感应到的,不过她该不该回来呢?如果回来了,洛阳城容得下她吗?如果不回来,林啸风当然会伤心的,但是时间长了,或许就会慢慢的将她忘却了,时间是最好的治伤灵药啊!
忽然间,李毅然居然希望水涟漪不要回来了,他不希望在林啸风的生活里再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就让林啸风慢慢的忘记吧,总有一天,他会振作起来的,或许,该把林大哥的家人接来了吧?
睡梦中的林啸风忽然又喊起了水涟漪的名字,一直喃喃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李毅然有些动容,然后默默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