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风和水涟漪没有想到谢朗会再次回来,远远的听见马蹄声奔来,林啸风心里就清清楚楚得了。想骗谢朗这只狐狸真是不容易,看来这次不那么好蒙混过关!
水涟漪用手摸摸发烧的脸颊,好在有厚厚的遮掩,旁人看不出来。见林啸风突然凝神静听,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隐隐的听到了马蹄声。
“又有什么人过来了?”水涟漪稳住心神问道,“不会是谢朗又追来了吧?”
“不错,是谢朗!”林啸风拍拍水涟漪的头,“这次恐怕就骗不到他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我的!”水涟漪扁扁嘴,十分的不服气,“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我这老猎手!你到里面先歇歇,看我怎样对付他!”
林啸风不相信的摇摇头,但是想一想后,真的钻进了车棚里。
谢朗很快的就到了车前,“你们还没走么?”谢朗直视着水涟漪,看了一会儿,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了车前。
“官爷,刚才老头子摔了一跤,扭伤了腰,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扶上车的,哎,年纪大了,出门在外的真不容易!”水涟漪唉声叹气,一脸的苦相。
“哦?既然年纪大了,不好好的呆在家里,还要去干什么?”谢朗不错眼珠的盯着水涟漪问道。
“官爷您有所不知,我和老头子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孩儿,早都嫁到外村去了,前些时大闺女让人捎信儿,说又要坐月子了,大概就在本月的月底,她婆婆早没了,姑爷又在外面做点小买卖,恐怕一时回不来,所以让我们老两口儿搬过去住些日子,也好有个照应。咳咳,”水涟漪咳两声,又喘了两口气,“实在没办法,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只好把家里的门锁了,赶着这辆破车,到闺女家瞧瞧!可是——你看现在老头子又摔伤了,刚才我们还在琢磨是回去还是接着往前走,官爷您就又回来了!”水涟漪满脸的求肯,望着谢朗,“一看官爷就是个善心人,看见我们两个动转不容易,所以想帮我们一把是不是?那就麻烦您,把我们送到前面的小李庄——不算远,还有三十里地就到了——”水涟漪还没说完,谢朗身边的一个手下骂道:“老东西,做什么梦呢?”
又有人笑骂道:“你若是年轻五十岁,说不定大爷们心血来潮,送你一送,或者把你接到家里去也未为不可,只可惜,这五十年过得太快了!”
谢朗仍然不动声色,又往前走一步,到了水涟漪的身边,水涟漪嘟起嘴,故意做出年轻女孩的媚态,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盒脂粉,装模作样的往脸上涂抹,同时居然还——向着谢朗抛了个媚眼!
谢朗只觉有些恶心,皱起眉头,他身后的手下人却是不客气的笑起来。
“一看这老东西就不是个正经人!”
“这么大年岁了,尚且如此,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一定更多!”
林啸风在车厢里忍不住咳了一声,叹道:“老婆子,你就认老吧,现在没人吃你的那一套了!哎,家门不幸啊,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你当别人的笑柄,现在老了,还是这样丢人!”
“你说什么?”水涟漪把手里的粉盒往谢朗的怀里一摔,“你说我丢你的人了?当初你养不起我们娘三儿,如果不是我靠着这点姿色换点钱粮,恐怕饿也早饿死了!现在你嫌我丢人了?”
水涟漪说的唾沫星子飞溅,喷了谢朗一脸,谢朗忙往后退了两步。
林啸风沉默不语,水涟漪仍然不依不饶,“你嫌我丢人,为什么不肯把我休了?当初李大个答应给你三十两银子,只要你肯把我让给他,你怎么就死活都不同意?如果我跟了他,现在还用得着自己赶着辆破车到处奔波么?你这个老不死的,现在反倒嫌弃我了,官爷,您给评评理!”水涟漪要抓谢朗的袖子,让他主持公道。
谢朗嫌恶的又往后退了两步,水涟漪没有抓着,一转身钻进车厢,冲着林啸风挤眉弄眼,强忍着笑说:“你看外面的官爷又年轻又体面,两次三番的来看我,你吃醋了是不是?”
“哗”的一声,外面谢朗的随从笑翻了天。
“你跟我出来,让官爷评评理!”水涟漪越说越大声,嘴几乎都要偷笑歪了,憋得声音直打颤,外面的众人听了,还以为她气不过哭起来了呢!
林啸风忍住笑,也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还大声喊,害不害臊?你知道我舍不得打你,你就敢这样逞强吗?”
谢朗的一名手下实在忍不住了,劝谢朗说道:“将军,一个疯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疯?谁说我疯?想当初我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儿,一般人想要见我一次都不容易,居然说我疯?”水涟漪把头从车厢里探出来。可能刚才和老头子发生了武力冲突,头发更加散乱,真正是鹤发鸡皮,一张老脸实在找不出半点年轻时的风韵。
谢朗还想再问几句,又有手下在马上说道:“对面来了好些人,还有车辆,不知道是谁家的家眷!”
不一会儿,上前探看消息的手下高兴的跑回来禀告:“将军,是咱家小姐,要到会稽去看谢大人!”
“是吗?咱们过去瞧瞧!”谢朗终于挥手放行了。
水涟漪暗暗感激谢道韫来的真是时候,一边故意招呼谢朗,“这位小将军,我家在桃花林,现在我要去小李庄,将军有时间到家里坐!”
“呸!老不正经!”一名谢朗的手下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赶紧赶着你的破车走开,别挡了我家小姐的道路!”
水涟漪扬鞭打马,瘦马一路小跑,往前走去。行不多远,弯到一条小路上,以免谢朗再追上来。
“老婆子,小李庄到了吗?”林啸风笑问道。
“快了,再走二年,就到了!”水涟漪语音再次恢复了清脆甜美。
“咱大闺女快坐月子了,啊?”林啸风话里有话,水涟漪扭转头偷笑不已。
“我是说咱大闺女都快做月子了!”林啸风又重复一句,见水涟漪仍不回答,接着又说道:“可是咱大闺女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呢?我这做老爸的可是有点着急了!”
水涟漪忍不住白他一眼,学着刚才那些人的口气,笑骂:“老不正经,这么老了,还想风流韵事!”
“哎,想一想都不成么?”林啸风夸张的叹口气,然后把头探出来,“你知道什么是风流韵事吗?”
“去你的,走开啦!”水涟漪又一次红了脸,“你再胡说,我不理你啦!”
林啸风从后面揽住她的纤腰,轻声的笑语:“看来你什么都懂啊?是不是?”
水涟漪绷起脸,“不许再胡说八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吧!”林啸风言外有音,但是水涟漪不去理睬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谢姐姐救了我们好几次了,我们该如何谢她?”
“如何谢?”林啸风想一想,“大恩不言谢,以后谢小姐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自当鼎力相助,现在说怎么谢,我可想不出来!”
“那也是!”水涟漪靠在林啸风的怀里,忽然又问道:“家里的两个女人你都可以不理,但是建康的这两个女人,你怎么看?”
“两个女人?哪两个女人?”林啸风不太明白她指的是谁,所以又问了一次。
“谢姐姐和黄小姐啊,她们对你可都是有救命之恩的,你没想过么?”
“谢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黄小姐也不在了,我还想什么?”林啸风不知道水涟漪的大脑里又有了怎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先把后路挡上了。
“不是的,我只是问你怎么想的,就是如果谢姐姐没有许人,黄小姐没有死,你会怎样对她们?”
“怎样?你不会让我对她们以身相许吧?”林啸风以进为退,不想正面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可是水涟漪不依不饶,一定要听听林啸风的想法。“你这个小女人啊,真是拿你没办法!”林啸风摇头苦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黄小姐是我的恩人,如果她不死,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性命;谢小姐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肝脑涂地,我也毫无怨言;你嘛,是我的亲老婆,我的夫人,我只盼着咱们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永生永世,也不分开!”
水涟漪听他说的严肃,心里又高兴又感动,不过嘴上却嗔怪着:“谁让你说这些肉麻的话了?也不脸红!”
林啸风呵呵的笑着,紧紧的拥住她,“这是我的真心话,一点也不肉麻!”
这一日,终于到了会稽,林啸风向当地的人打听到了黄府的位置,写下书信一封,然后用信封装好,连黄小姐的镯子一起,交给守门人让他们送进去。
本来这封信水涟漪要抢着写的,但是林啸风好言相劝,说她的文字那些凡夫俗子一定看不懂,水涟漪这才作罢。
看见守门人进去了,林啸风和水涟漪闪身躲到不远处的房舍下偷窥,果然时候不大,黄府的大门匆匆的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一旁有仆人相随,看架势应该是黄素素的父亲和兄弟们。
林啸风和水涟漪没有走出来和他们见面,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几个人四下张望许久,见不到送信人,只好又退了回去。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水涟漪悄声问林啸风。林啸风摇摇头,“我们先看看她的家人会不会及时躲避,待他们走后,我们再回去不迟!”
入夜之后,林啸风夜探黄府,带回消息,黄府表面上毫无动静,其实内堂里开了锅,黄小姐的母亲哭得晕过去几次,黄氏父子正在匆匆的收拾细软,看来明日一早就要偷偷的出门避祸。
黄小姐的父亲还派了亲信到京城中打探切实的消息,这一夜黄府可以说是外松内紧,看来黄小姐的亲人已经相信了这封信的内容。
林啸风和水涟漪偷偷的尾随着黄小姐的家人出了城,看他们一路向南奔去,走出了四五十里地这才停驻不前,目送他们远去。
再回到会稽时,谢道韫已经派人把马匹送到了约定好的客栈,同时传来口信,桓温已经醒过来了,正在派人赶往会稽,要灭黄小姐的全家。
水涟漪垂头丧气,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林啸风不无奇怪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一向叽叽喳喳的,怎么突然间不说话了?我这耳根子可是难得清静,可是一旦真的清净了,还有点消受不了!”
水涟漪苦着脸,摇头叹息,“嗨,人家本来信誓旦旦的要改写历史,可惜一番功夫白费了,那个姓桓的老乌龟没死,不久以后又要兴风作浪啦!”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呢?就算他这次侥幸没死,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无法领兵打仗,洛阳城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好好的准备,说不定就不怕桓温的攻打了!”
“不错,我们是为洛阳争取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哎呀!”水涟漪突然跳起老高,“不好了,不好了,我怎么忘了计算时间啦?哎呀,糟糕!”
林啸风看着水涟漪一惊一咋,也不太吃惊,早就习惯她的行为了,见怪不怪嘛!“有话好好说,跳什么?”林啸风拉住水涟漪,让她好好的说话。
“我只顾算着桓温要攻打洛阳,忘记现在前秦内部混乱,恐怕不久之后姚苌就要灭了前秦,将前秦的领地全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中啦!恐怕这次攻下洛阳的不是桓温,而是姚苌!”
林啸风听懂了她的话,想一想,安慰她说道:“你也不用着急,咱们现在赶回去,带着全家人搬到江南来,找个清幽的山谷隐居,管它谁占领洛阳呢?以后咱们不问世事,只管——”林啸风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说下去。
“只管什么?”不出林啸风所料,水涟漪急忙追问。
“咱们只管生儿子!”林啸风一脸的坏笑,凑到水涟漪的耳边轻轻地说。
“你又胡说!”水涟漪狠狠的捶他一拳。
“算我说错了!”林啸风忙认错,然后又补充道:“我们还要生好多的闺女!”
“讨厌,你当我是猪啊!”水涟漪啼笑皆非,把林啸风当作沙包痛打一顿。
傲笑红尘之我去闯东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