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情见他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虽然自己死有余辜,但不能连累同门受罪,朗声道:“刘五岳,我这条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五岳正眼也不瞧柳无情一眼,喝道:“滚吧,都给我滚吧.柳无情,别让我再遇着你,再遇着你就是你的死期.”
柳无情垂下头,沉思半晌,汗颜无地.但他瞬间明白,此刻不走,待刘五岳反悔,想走也走不了.他思忖片刻,朝众弟子喝道:“快走,快走.”
渤海剑派的众弟子日夜劳顿,此时疲乏至极,正想歇息,却没想到遇到刘五岳,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来.冷面杀手柳无情还没接住刘五岳三招,传到江湖上去,不但丢了渤海剑派的人,还毁了渤海剑派百年盛誉.一个黄毛小子,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江湖上谁人会信?
柳无情虽输得心服口服,可他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个难解的结.想现在死去,又怕渤海剑派数百名弟子的性命安危,他左右为难,朝远处驰去.他奔了一程,回头见刘五岳没有骑马赶来,这才放下心来.
心忖道:“他既让我离开,我何不率众上玉龙飞云剑派,夺了飞花血月剑,便回渤海,向掌门负荆请罪.”
注意打定,一声号令,喝道:“连夜赶上玉龙飞云剑派,夺飞花血月剑.”
众弟子听得号令,都埋怨道:“现下饥寒交迫,让我们怎么走?天黑路滑,我们恐怕还没到玉龙飞云剑派,就身首异处了.”
柳无情见众人交头接耳,知此事不可行,然要重在江湖上立足,不得不如此.随即喝道:“谁再敢乱言,有如此剑.”
他说毕,长剑一举,叮的一声,断成两截.众人见状,虽有气只能逼在心里,缓缓启程,朝玉龙飞云剑派行去.
且说刘五岳见柳无情等渤海剑派的弟子退去,叹了口气,又朝前行去.行不数步,但见一人,倒在血泊之中.刘五岳一怔,白衣扫地,飘身驰起,柔声道:“兰儿,怎么会是你?兰儿,你醒醒.”
刘五岳驰到马背,见她全身是血,心道:“奇怪,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柳无情这奸贼干的?”
刘五岳苍茫四顾,不见人影,猛见她的手心握着一朵红花,娇艳欲滴的玫瑰.刘五岳一惊,忙抱着她跳下马来,盘膝而坐,双手灌注兰儿的天池气腧两穴,替她运功疗伤.刘五岳但觉真气逆流,不但不能将内力逼入兰儿体内,反使他內腑震痛,难受无比.
他拾起兰儿手中的玫瑰,仔细一辩,暗道:“这花好像玉龙飞云剑派里的,难道秀莲根本就没回去,跟踪在香儿身后?”
刘五岳这样想,心里一阵发麻,急抱着兰儿,飞身驰上马背,朝玉龙飞云剑派驰去.倘若秀莲不在总坛,那她必去劫持香儿一行,他可趁机占住玉龙飞云剑派,逼秀 莲还飞花血月剑给香儿.要是她没离开,也好替兰儿治伤.兰儿昏迷不醒,让人担忧.她手上的血,顺着玫瑰刺破的痕迹,不停的往下滴.
滴在刘五岳的腿上,凉透他的心.他柔声道:“兰儿,你一定要支持住,一定要支持住.你可不能像月娥那样离我而去,不能那样.都怪我,要是和你一起回去,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对.”
他抱着兰儿,想起在皇城不远的官道上,徐孟琴也因为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今晚又发生同样的事,怎不心急?回忆起秦淮河的事,又想起徐孟琴,不知她现在何 方,过得怎么样?刘五岳心口一阵痛楚,忽见一条人影飘来,他大喝一声,长剑随手出鞘.但见两条小辫一甩,刘五岳大惊,将长剑向下一沉,那剑从来人的头顶削 过,带起他的一缕头发,四散飘飞.
那人慌忙喝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不想打劫的,你就大发善心,饶了我这一回.小的实在饿得走不动了,又不知何时能到达玉龙飞云剑派,等我找到我大哥…….”
刘五岳俯身一望,朝他哼了一声道:“等找到你大哥,你又怎地?”
他仰头见是刘五岳,吃那一惊不小,邪笑道:“找到我大哥,让他去喝花酒.”
刘五岳跳下马来,将兰儿放在马背上,走到他的跟前,抱紧他道:“贤弟,一别几月,向来可好?”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一甩辫子道:“被大哥一削,我就只剩下一条辫子了,以后小萝卜头就变成大蒜了.”
刘五岳拍着他的肩膀,见他不住的傻笑,忙道:“你快些上马,我这就带你回玉龙飞云剑派.”
小萝卜头抹了一抹鼻子,打了个喷嚏道:“大哥骑马,我在后面跟着.”
刘五岳忙道:“事不宜迟,兰儿姑娘受了重伤,我们还得尽快赶回玉龙飞云剑派.贤弟,你就别推辞了.”
小萝卜头摇头道:“你可是知道我旋风腿的厉害的,大哥,你上马保护这位姑娘,我随后就到.”
刘五岳见他执意不肯,只得翻身上马.一拍马脾,那马随着小道,朝玉龙飞云剑派奔去.刘五岳见小萝卜头在他的马旁,不前不后,恰并肩而行.小萝卜头笑道:“我料理完萧怀的丧事后,一路打听,听说大哥来了玉龙飞云剑派,便赶来了.”
刘五岳一怔道:“萧怀死了,真有点可惜这个人了.”
小萝卜头叹道:“他虽然占山为王,为非作歹,但他对我不薄,传授我旋风腿的腿法,我感他的恩,将他带回故里了.”
刘五岳朝小萝卜头一笑道:“看你挺讲义气的,只是一路上也少不了辛苦吧!”
小萝卜头摇摇辫子道:“也没咋辛苦,只是我遇着了一个人,恐怕这人你也见过.”
刘五岳听他一说,忙一扯马缰道:“谁?”
小萝卜头道:“他还说在秦淮河畔见过你,那次衡阳王和徐孟琴徐姑娘被宁氏七君子困住,他出手救了他们.”
刘五岳回忆半晌,拍了拍脑门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将军,叫什么萧道成的?”
小萝卜头忙道:“大哥好记性,正是这位少年将军.我看他气宇轩扬,神清目阔,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他还让我遇着你的话,替他向你问一声好.还说京城的事他都听说了,不过皇上不追究过错,也不将你立入衡阳王一脉.”
刘五岳低头道:“你可曾听到别的消息,关于衡阳王的.”
小萝卜头道:“我正要告诉你呢,我见到徐姑娘了,只是她…….”
刘五岳心口一紧,忙问道:“她怎么了?现在可好?”
小萝卜头道:“你放心吧,她没事,好得很.只是她让我告诉你,从此以后忘记她.她让我把这交给你,说你会明白的,我也看不懂.”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巾.刘五岳展开一望,见上面赫然写着四行字:“南辕北辙归故里,相逢苦恨天缘浅.长守青山驻衡阳,愿君天涯莫相念.”
刘五岳念罢,回味其中韵味,又见字迹歪斜,像是徐孟琴的手笔.忙又问道:“你可知她的去处?”
小萝卜头摇摇头道:“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也不例外.是偶然的机会见到她的,自从上次我们分别后,见到她,她还不理我.是后来缠着她,她才给了这么一张丝巾,说是给大哥留着纪念.”
刘五岳想起姜月娥临终前的话语,心道:“但看此诗,长守青山驻衡阳,难道爹爹真没死?”
小萝卜头见他不语,又道:“我还见她同一个将近四十的中年人在一起,身边跟着个仆从似的人.中年人穿着朴素,但仪表非凡,绝非等闲之辈.”
刘五岳沉声道:“你可看见他左边眉心里有米粒大的一颗痣?”
小萝卜头咦了一声道:“难道你见过此人?”
刘五岳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心道:“既然爹爹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那我再无话说,也不用找人报仇.只是从此之后,衡阳王再不出现在江湖上,我也不再是衡阳王的儿子了.”
他想笑,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一家,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想哭,却也哭不出来.爹爹没死,尙在人间,令他欣慰.衡阳王和徐孟琴在一起,自然无忧.心中对徐孟琴的思念,又增几分.
他默默的念着“南辕北辙归故里,相逢苦恨天缘浅.长守青山驻衡阳,愿君天涯莫相念.”,无奈的绝情,无奈的离去.天涯莫相念,可又怎能忘却?刘五岳的右手,抓紧丝巾,香味犹浓,气息还存.
仿佛徐孟琴站在眼前,替自己擦着额头的汗珠,香风袭来,飘渺如烟.刘五岳凝神望着前面的路途,她的身影渐行渐远,遥不可及.
小萝卜头见状,忙道:“大哥,小心,前面便是石崖了.”
刘五岳听得小萝卜头的喝声,拍了拍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她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他放声痛哭,哭声在山谷里回响,凄楚难闻.小萝卜头走到马前,忙劝解道:“大哥,一切都过去了,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了.”
刘五岳摆摆手,良久才道:“短短一年时间,我和琴妹从相识到相知相爱,来得快,想不到去得也快.我和她无缘,但这份情,我永远也忘不掉.这条丝巾,我会保存到永远.我对她的情不变,望她能过得幸福.”
小萝卜头低声道:“大哥,徐姑娘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天下虽大,终有一天,你们还是能再见面的.”
刘五岳叹道:“我想再见她,可她再不想见我了.不过这样也好,是我对不住她,该有此报.”
他说完,将丝巾揣入怀内,扬鞭拍马超峰上驰去.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三人才相继来到玉龙飞云剑派的总坛.山峰坚耸,突兀而来.漆黑一片,不辨什物.刘五岳心下一震,暗叹道:“世人没有满足之心,好好的玉龙飞云剑派,不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忽然,猛一声惨嚎,刘五岳震道:“贤弟,小心.”
小萝卜头低声道:“大哥,你保护姑娘,我前去打探打探.”
刘五岳沉声道:“这里透着古怪,贤弟千万小心.”
小萝卜头一拍大腿道:“有了这条腿,就算是阎王来了,也惧怕我几分.大哥,你守住这里,我去去就来.”
刘五岳见他一溜烟去了,心道:“秀莲真的去抢宝剑去了,那我该怎么办?兰儿昏迷不醒,又不知道她是中了毒,还是犯了邪,没有伤口,却流了那么血.”
正忖间,忽听脚步声响,刘五岳忙将兰儿抱起,朝小树旁隐去.但见几条灰蓝色的人影闪过,刘五岳恨恨地道:“柳无情,不但没有离开玉龙飞云剑派,反而上山来了.你来得正好,是你违背誓言在先,我饶了你一次,你却死不悔改.”
刘五岳恨得咬牙启齿,但他不想打草惊蛇,也想借他们之力,探探秀莲是否离开总坛.但觉一股香风袭来,刘五岳心头一震,噗噗的乱跳.忙转过身去一望,沉声道:“你吓死我了.”
“谁叫你来了鬼鬼祟祟的,快跟我来,渤海剑派的这群人不死心,不知来这里盗取什么?”
刘五岳低声道:“你可见着柳无情那老狐狸了?”
那人绣眉一瞥道:“你说的是江湖上人人见了畏惧的冷面杀手?”
刘五岳呸了一声道:“好个人面兽心的人,不但不尊誓言,还向我痛下杀手.要不是我闪避得快,几乎中了他的暗器.念他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在渤海剑派众弟子面前,我没有当面揭穿.他既然来了,我就要他再不敢上玉龙飞云剑派来.”
来人幽幽的道:“我见他们一来,命人将灯火全息了.本想和他们大战一场,可玉龙飞云剑派刚受重创,再经不起一战,只好如此了.”
刘五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这里,秀莲姑娘放心.你帮我照顾兰儿,不知道她中了什么邪,你带她去个隐蔽的地方.我去天池前辈的灵房看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秀莲低声道:“你是害怕他们对我爹爹的尸体下手?”
刘五岳站起身,走出几步道:“别问这么多,我会让柳无情记住玉龙飞云剑派的.”
秀莲点头,抱起兰儿,朝黑暗中一闪,不见身影.刘五岳朝四周扫视一遍,不见人影,才朝天池怪人的灵房走去.山风斜斜,吹得人的脸像刀割一般.刘五岳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感到孤独,落寞.走在一排排的小木房前,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刘五岳心感奇怪,渤海剑派来了不下数百弟子,为何没有一点声响,难道他们早有预防?他边想边朝灵房接近,脚下踩起的雪痕,汩汩有声.
刘五岳见灵房四周,除了积雪外,便是接任大典用过的木材,别无他物.他晃身欺进灵房,但听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刘五岳大惊失色,怔怔地道:“会是谁?天池怪人只有一个女儿,难道他还有…….”
他晃身接近灵房,趁机一闪,闪到棺材旁.借着屋外的雪影,他望清了是条白影,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刘五岳不知来者何人,也不敢出声.
忽见那人站起身,幽幽的哭着道:“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离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知道吗,你的死,会有多少人来抢你身上的玉罗盔铠?你为什么不留在湖底,为什么?你难道要我妹妹,从此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太狠心了,为什么死后都不放过我们?”
刘五岳一怔,心想秀莲还有一个姐姐,那兰儿身上的花,不是眼前的女子所给还会是谁?要救兰儿,还得从这女子身上下手.她说的玉罗盔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天池怪人临终前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玉罗盔铠,是不是一种刀枪不入的盔甲?
天池前辈和我比武,有玉罗盔铠,我的剑自然刺不到他.刘五岳想到此处,不禁暗自一笑,要是灵魂出窍,怎么能赢得了天池怪人?
忽又听那女子说道:“你害死娘亲,躲在湖底,我本以为你从此不再出湖,可你还是出来了.既然你来到湖面,今晚我就将你毁去,让妹妹也过几日清闲平静的日子.”
说完,手掌一翻,玫瑰花一现,朝棺木劈去.
刘五岳见状,暴喝一声,从灌木旁驰出,喝道:“姑娘手下留情.”
那女子见有人来劫住自己的手,左手手掌一翻,右手手腕向刘五岳身上压去.刘五岳见她的身影欺过来,敬她是秀莲的姐姐,不敢造次,慌忙向后一退.那女子娇哼一声,花影一闪,又朝刘五岳攻出一招.
刘五岳见她手上的玫瑰,和兰儿手中的玫瑰没有分别,知兰儿中了她的诡计.猛见白衣女子右手一转,朝棺木拍去.刘五岳情急之下,将脚抬起,压住棺木,喝道:“你既为人女,为何要毁掉他?”
白衣女子并不答话,伸手便朝刘五岳的脚上拍去.但见她手中的玫瑰一闪,朝自己脚上砸来.刘五岳忌惮玫瑰上有毒,脚一滑,闪身跳起.见白衣女子缩手又朝棺木上拍去,刘五岳无奈,只得将左脚落下,拔出长剑.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道:“你便是两招胜了冷面杀手的刘五岳了,果然厉害.不过今晚遇着玫瑰红人,必死无疑.”
她说完,手中玫瑰一扫,朝刘五岳的命门射去.刘五岳不知她的玫瑰能脱手而出,眼见一枚驰来,却不及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