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朝刘五岳望来,见他的腰微微弯曲,暗想他必定受了重伤,要不然身旁为何有一女子相扶.刘五岳正欲答话,却听兰儿娇喝道：“就凭你们,也想胜得公子,就怕你们赢不了耍赖.”
四大门的掌门人齐喝道：“我四大门掌门的名声,在江湖上说不上有多响,但从来说一不二,要是我们输了,拍拍屁股走人.要是催命三郎输了,他就不得再干涉我们在玉龙飞云剑派找飞花血月剑.”
刘五岳沉声喝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四大掌门暴喝一声,朝总坛的空地中闪了出去.
刘五岳在兰儿的搀扶下,慢慢来到空地上,示意兰儿退下.兰儿幽深的眸光朝他望了又望,低声道：“公子,要是支持不住,千万不要勉强.”
小萝卜头朝刘五岳一点头,退到一旁,拉着兰儿的手道：“姑娘,我们到一旁去,不要打扰公子.”
兰儿万分不舍,但又怕刘五岳担心,只得随着小萝卜头,走到木屋下,望着空地上的五人.但听刘五岳不断的咳嗽一阵,他每咳一声,都牵动两人的心,不知他是否能支持到下一刻.万一四大门的掌门出手狠辣,将他击中咋办？
小萝卜头望着刘五岳高大微屈的身影,默默的祈祷,希望他的手,能将四大门的掌门制住.只要能让四大门的掌门离开,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刘五岳劝下玉龙飞云剑派.让他离开这里,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从此和兰儿一起,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江湖,血腥得让人厌倦.武林,令人颤抖得恶心.
身在江湖,虽不愿惹起事端,可总有几分身不由己.
两人望着刘五岳的身影,在风中摇晃.他像一株大树,在风絮中飘荡,在雪影中惴惴不安.江南四大门掌门的剑悬在腰间,哐啷的一声,回入剑鞘时发出的声响,让两人的心感到停滞.
稍过片刻,他们的手只要微微一扬,就会有四枚暗器打向刘五岳,而且是分从不同的方向打来.刘五岳是否能将暗器抄住,是否能接住四大掌门的成名绝技？
不但兰儿和小萝卜头捏了一把汗,其实在刘五岳的心里,他也没有半分把握.他不过跟着徐孟琴在不归谷的崖壁学到了一点暗器手法,伤口不能再有大的拉动,要是这样,他必死无疑.唯有这种比试暗器的打法,才能让他有一点逃生的希望.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活得很狼狈,虽是在和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比试暗器功夫,可这种侥幸的心理让他感到难过,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落魄.
即使是在不归谷,也还有徐孟琴陪在身边,她的才智,足以化险为夷.现在场中,只有他和江南四大门的掌门.他的手不住的颤抖,他将手深藏袖中,尽量不让这种恐慌被四大门的掌门看见.
猛听四大门的掌门喝道：“催命三郎,怎么过比法,你划道儿吧!”
刘五岳又咳嗽了几声,朗声道：“四位乃名满江湖的暗器高手,我们就在暗器上过过招.四大掌门同时发出四枚暗器,打向在下的穴位,只要在下能伸手抄住,再回掷给你们,你们就算输了.要是在下失手,你们没接住,也不要怪在下…….”
四大掌门听完,冷笑道：“我们同时发出暗器,发几次？”
刘五岳笑道：“既然是四人,就让你们每人发四次.”
四大掌门仰天狂笑,不敢相信刘五岳的话音,一个受伤的人,说话竟也如此狂妄,他有什么本事,接住从不同方向打出的暗器？
四人的笑声充斥在空地四周,传向远方,传到兰儿和小萝卜头的耳朵里,他们的心七上八下的,不能平静.
光阴易逝,可此时,仿佛时间停滞,令人难熬.不但两人感到了恐惧,就连刘五岳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四次疾射,黑暗之中,难辨清细小的暗器,这对刘五岳来 说,是种生与死的考验.他定神望着四大门的掌门,见他们转过身子,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驰去.他们的脚下,故意带起积雪,让积雪漫天飞舞.
刘五岳感到一惊,要是他们将积雪打来,那算不上是他们手中的暗器.黑暗中分不清什么是暗器,什么是雪,那可就遭了.
小萝卜头和兰儿也看出四大门掌门的做法,是故意让刘五岳失去知觉,让他无从分辨暗器与积雪.不由得朝他望了一眼,极度膨胀的心再停不住它的跳动.
刘五岳见四人停住转动,各朝向一方站好道：“我们四大门的掌门,向来以公平见称,武林众人都敬重我们这一点,我们也不会耍滑,催命三郎大可放心.不过你的 口气,好像比脚气还大了一点,我四大门的掌门也不是光吃素,说说话吓人的.不知催命三郎是否准备好了,准备好我们可要出手了.”
刘五岳感觉胸口不停的震痛,听到四人的声音,右手轻轻向前一引,尽量不去拉动伤口道：“请.”
四大门的掌门听他请字一出,一招绵绵的掌力朝刘五岳送来.刘五岳顿感他们的掌力先发,而暗器未至,不禁暗暗称奇.
他从没听说过江南四大门的暗器功夫,也没见过四人.四人此时使出的暗器手法,远在徐孟琴之上,不过徐孟琴年少成名,又貌美如花,都敬重她,才送了她的名号.不过徐孟琴的暗器功夫,几乎没人能看出她的招式套路,虽不及四人的沉雄,准头及速度,都在四人之上.
四人的暗器身法,突兀多变,令刘五岳难以揣摩.这一手后发先至的暗器功夫,顿让他抽了口凉气.要不是他先闻其音,因音辩器,早被他们的招式哄骗了.他们故 意让刘五岳看清招式套路也在于此,但四人见刘五岳守住全身要害不动,又暗自懊悔,被他看出破绽.四人想收招,暗器却也打出.
但见疾射而出的暗器,在刘五岳的身前向漩涡般一沉,被他全数收在手里.兰儿和小萝卜头见刘五岳将暗器收在手里,大声喝道：“大哥好样的,坚持住大哥.”“坚持住公子.”
刘五岳朝他们瞟了一眼,暗忖刚才要不是按定心神,看清东边那人的右手微微一抖,也不会知道他们会使出后发先至的暗器功夫.他们的暗器功夫,果然上乘到了极 点.这一手,要是在徐孟琴跟前使出,恐怕她也会感到难过与不安.江南四大门的掌门人,威震江南,可也算得上好手了.
刘五岳自从习得飘血剑法,便很少看得上江湖中的人,尤其是柳无情的卑鄙行径,更让他怒目三分.此时见四人的招式,不禁油然生出敬畏之情.
刘五岳的右手轻轻向地一指,算是对四人的尊敬道：“请出招吧！”
四人对视一眼,黑暗中,雪影里,满地煞白.
刘五岳的手,在不停的抖动,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恐惧,猛地咳嗽两声,算是掩盖内心的惧怕.但在小萝卜头和兰儿眼里,刘五岳就像神一样,岿然站在原地不动.四人虽知刘五岳受了重伤,但看他沉着冷静的样子,也不敢贸然出招.相互对视了一眼,才互相点头.
他们知道,虽然给了四次机会,然每次都必须使出最拿手的招式.要是胜不了催命三郎,江南四大门的名声都会受损,在江湖武林中的威望便会一落千丈.他们没出 一招,都必心领神会,同时出手,还出同一招式.这在刘五岳看来,已经是很难做到了,但在他四人眼里,不做到极限,不能光大四门的门楣.
一场为名而战的争斗,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以己之长,击人之短,千载难逢,他们不愿错过,打败催命三郎,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就会如日高升,成为举世瞩目的大侠,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
他们的心里,充满豪气,还有三次机会,三次机会,刘五岳就算再能逃避暗器,他也决不能三次逃脱.
刘五岳吧字才一落,四人使出一招绵里藏针.这一招,本在普通的暗器手法里都有,但四人使出来,又是别样光景,四人的手微微一扬,暗器竟从他们的指尖弹出.刘五岳见他们的手指一动,不由得大吃一惊.指头打的暗器,竟能从指尖弹出,不可思议,更有几分让人害怕.
刘五岳定了定神,见暗器驰来,分打向神池,百会,天门,气腧四穴,四穴只要有一穴被打中,都算自己输了.刘五岳见四人的暗器出得突兀,又见他们分打四个穴 位,心里暗叫不妙.心道：“你们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而四枚暗器打的却是同一穴位,只不知你们会打我的哪一穴位.”
他正忖间,想不出四人会打哪一穴位？忽觉地上雪影一闪,荡起几点雪花,东风吹尽拂冷面.他突然想起,柳枝拂动人不见.我只要不动,他们还以为我以静制动,虽然暗器已经脱手,但凭四人的内功修为,绝对会改变暗器的方向.
心下一想,守住要害不动.四人间他不动,互相传递一个眼神,右手微微一抖,这一抖,恰被刘五岳看清.刘五岳微微一笑,却不急于出招去抓暗器.他知道,对于这样的高手,随时都会将自己打出的暗器收回,只有等四人的招已使老,不能再收回时再出手抄住,才算得手.
四人暗运内力改变暗器的方向后,见刘五岳还是守住要害不动,暗自得意.心道：“你必然会出手向四个穴位抓去,不过你只有两只手,只能抓住两个穴位.其余两 枚暗器,你是想不到办法去抓的.不过四枚暗器打在同一个穴位,你也会有一定的机会抓住暗器,那就要看你的命了.要是命不该绝,你便能抓住暗器.”
江南四大门的掌门,站在微风中,望着刘五岳,望着他手型的变化.从刘五岳手的变化,他们可以看出他是否接住暗器,江南四大门掌门的声望是否能保住,他们是否能打败催命三郎.
催命三郎的暗器手法,并不可怕,可要是在暗器上输给他,那四大门今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从此销声匿迹算了.
四大门的门人掌握着刘五岳的生杀大权,可刘五岳也关乎四门的声望,要是刘五岳将四门毁了,从此四门抬不起头,必会找他报仇.此刻的刘五岳,还不具备这样的 条件,他虽能接住四人的一轮攻击,这第二轮攻击被他看出破绽,侥幸能胜.但在他的心里,毫无把握,还有两次,他们必定会使出杀招,将自己置于死地.
刘五岳的手,猛地向神池穴抓去,四人见状,都怔得身子轻轻晃了一晃.兰儿和小萝卜头但见刘五岳抄住暗器,扑通跳跃的心又暂时的停止跳动,像煮沸的水突然停火一般,让人振奋而又表现不出来.
两人表现得异常冷静,都不再说话,睁大双目,望着被四人围住的刘五岳.
刘五岳知道兰儿和小萝卜头看不出四人的身子晃动,但他们也看不清自己抖动的手.要是被他们看见,定会更加为自己担心.刘五岳朝空中望了一眼,牛郎织女星依旧明朗,令人酸楚.
他朝四大门的掌门环扫一眼,五人都不说话,场中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刘五岳扫向四大门掌门的时候,见到他们的脸,突然青一阵白一阵,又像有满腔的怒气,却尽量不让它在刘五岳的目光里出现.
刘五岳明白,今晚一战,对四大门的掌门来说,是关键的一战,关乎四大门的声望名誉,关乎四大门日后在江湖中能否立足.他理解四人的苦衷,但四人的暗器,却 不知会否为他留情.刘五岳想着,突然感到全身沉重起来,更让他感到有种别人的负罪感.他不愿比试暗器,可他别无选择,他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性命,他要 留着性命,完成姜月娥临终前交给他的使命.
刘五岳的眼神,突然凝滞在正前方那人的身上,他想从他的身上,找到真正的制敌良策.可他的心,在不停的跳动和颤抖,在不停的晃动.刘五岳朝那人点点头道：“请.”
那人朝其余三人望了一眼,见三人都点头不语,才晃动身子,朝刘五岳攻来.他脚下蹲成马步,轻轻一滑,手微微上挑.这一招,使得极柔极弱,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他在出招攻敌.这一招,就像细柳拂风般,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力道.这一招,多么的平淡无奇,多么的让人淡忘,但在刘五岳的眼里,这一招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高手过招,并不在于招式有多精妙,也不在于内功上的些许差别,而在于存乎一心的一刻.把握住那一刻,就不会输在一招半式之上,就不会被恐怖袭倒.刘五岳在月魔宫和众高手过招,也没有这么紧迫,也没有感到四面楚歌.
他站在四人围成的圈子中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也感到了恐慌.强自按定心神,对他来说,只能是无边的痛苦.他腰间的伤口,还不时的疼痛,偶尔拉动衣袂,也会感到拉伤的凄楚.
刘五岳见四人的手,几乎都这样微微的抖动,几乎都同时掀出一股绵绵的掌力.他看得真切,但往往看得明白的东西,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他知道,眼前的高手,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要想胜过他们,就得智取.
他见四人的招式一出,四人的身后猛地弹起一枚暗器.刘五岳心里大震道：“无影追踪,好绝妙的暗器招法.”
四人听到他的喝声,都朝刘五岳盯来.仿佛刘五岳的脸上,粘着磁石一般.
刘五岳没有朝四人望一眼,他不想望他们,不想从他们的眼中,得到一丝的恐惧,不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绝望.
刘五岳用耳朵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感受着暗器驰来的声响.这种逃避暗器的招式,还是他从飘血剑法的离恨剑法里悟出来的.离恨剑法里有云：剑影之所伤人,在于辨不清剑之所在.剑气之所伤人,在于听不清剑之所出.剑法之所伤人,在于影不在而听音,音不在而辨影.
四人的暗器,无迹可循,也无法知道他们从何处打来.刘五岳将剑影化作无形的暗器,既然看不清,便用耳朵去听,去感受.他相信,用耳朵听,总会感到它的存在的.用耳朵听,也会让四人产生误解,也会让他们不知他该如何出手抵御.
刘五岳闭紧双目,静静的等着四人的暗器.
兰儿见状,朝小萝卜头低声道：“不好,公子闭紧双眼,我怕他有危险.”
小萝卜头也道：“不知大哥在想什么,闭紧双眼,看不见暗器,他怎知道暗器驰向他的哪处要害？可该怎么办,我们不可能食言帮他吧,传出去,于他的名声和地位都不好？”
兰儿低声娇喝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他有不测,我……,我就不活了.”
说完,朝刘五岳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