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朝秀莲的脸庞凑去,柔声道:“你脸上的香气,也会永远印刻在我的心里.遗体我也命人装上马车,该是别离的时候了.”
秀莲吻着刘五岳的脸颊,那一吻,天长地久,那一吻,让人断肠.不知斯年,才能再相遇,不知斯年,才能再望他一眼.秀莲不舍的拉着刘五岳的衣袂,眼睛里全是 留恋的光芒,全是不舍的眼神.她不愿他离开,不愿他去冒险,明知道是千难万险,却不能留住他.她的内心的伤痛,化作伤心的泪水,流淌在洞里.
秀莲呆呆的望着刘五岳转身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嘴唇上还留有的气息,一个魅力男人的气息.他的腰间,还留有她刺下的刀痕,还留有她狠心的一刀的疮疤.他这 样上路,这样离开,这样头也不回,难道真的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难道真的厌倦了玉龙飞云剑派,厌倦了美丽的湖泊,还是厌倦这个苦苦等候的人儿?
秀莲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痛冉冉升起,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望着刘五岳转身离去的身影,回想着刚遇到他的那一刻,对他,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生出一种爱恋.尽管那一刻觉得自己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无知和不知羞耻,可在那一刻,心似乎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的.
秀莲痴痴的回想着一起上湖底,又一起取到白云冰母,险峰上刺的一刀.他虽忍痛不责怪她,可秀莲的一颗心像被针扎一般,那一刀要是刺到自己的身体,该多好.他受了许多痛楚,经受了不少委屈,他咬牙挺住,一路走来,风雨无阻.要是常人,早被困难吓倒,离开尘寰.
秀莲回想着玉龙飞云剑派近来发生的一切,回想的每一处,几乎刘五岳都无处不在.他的身影,在整个玉龙飞云剑派奔驰,他的脚印,踩在玉龙飞云剑派的每一个地方,要不是他,玉龙飞云剑派有可能毁之一旦,她也不可能舒舒服服的站在这里,端详刘五岳的背影.
离别,再所难免.本想骑着马,和他并肩走在玉龙飞云的小径上,送他离开长亭,送他离开险恶的大山.可她的心,想着他,却不愿走动半步.在这里是思念,送他 走后,还是思念.还不如留在这里,尽量不去想他,尽量让自己的心永远栓在玉龙飞云剑派.秀莲虽极力不去想刘五岳,可她越是这么做,越是不能忘记.
刘五岳走了,他的魂留在了玉龙飞云剑派,他的心让秀莲永远记住.
刘五岳不愿回头,也不愿让秀莲看出他对玉龙飞云剑派的眷念.他不想分别,想陪在月娥的墓旁,永远厮守在美丽的湖畔.可这样,会给秀莲伤害,会让她无心统领 玉龙飞云剑派.神秘的玉龙飞云剑派,谜一般的玉龙飞云剑派,揭开它的面纱,原来也并不神秘.它让人难过,让人心痛,却又有几分让人留恋,让人有几分不舍.
刘五岳牵着马,走下高高的山峰,流水的哗哗声越来越远,才有勇气回头环视即将就别的玉龙飞云剑派.或许一年,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或许这一辈子再不能来 玉龙飞云剑派.在给姜月娥,蘖水姬,秀莲,还有整个玉龙飞云剑派,以及美丽妖娆的冰雪不冻的湖泊告别.这种发自内心的告别,让他多少有点失落.他回望着所 有的一草一木,积雪,阳光,雪意融融.那缕销魂的笛音,似乎还在山巅响起,向他倾诉他的内心的寂寞.那缕笛音,让他想起了荒林中的徐孟琴,想起了以前的痛 苦,他仰天承受着阳光的沐浴,享受着她灼热的光芒带来的快感,缓缓的低下了头.
刘五岳心里轻轻的道:“别了,玉龙飞云剑派.别了,我亲爱的人儿.别了,我不该来的地方.别了,让你们的灵魂安息,我会时刻记挂着你们,伴我终老.”
他牵着秀莲亲自为他备的马,来到山脚下,见小萝卜头和兰儿早等在那儿.
兰儿见刘五岳到来,忙上前道:“公子,你和我一起坐车,让他骑马.”
小萝卜头甩了甩辫子,朝刘五岳傻笑道:“大哥,她说得极是,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本不应劳碌奔波,可你又要尽早离开玉龙飞云剑派,你还是坐车吧!免得骑在马上,受了颠簸,伤口又裂开了.”
刘五岳笑道:“区区小伤,没什么大碍.江南四大门掌门没离开玉龙飞云剑派,我有些不放心.骑着马,可以监视到周围人的行踪,此次非比寻常,不得大意.我之所以让你们坐车,有我的主意,你们依计而行.”
小萝卜头和兰儿见不可劝,只得怏怏的坐入车内.小萝卜头本想让刘五岳和兰儿多接触,这一趟也可相互之间摩擦出点感情.兰儿却想要是能和刘五岳同坐在车内,即可照顾他,又可以接近他,一举两得.偏偏刘五岳又不坐车,反倒便宜了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却不知刘五岳的意思,刘五岳觉得小萝卜头和兰儿倒挺般配的,要是一路上撞出点火花,说不定兰儿就会改变主意.让两人坐在车内,既加深了感情,又可以让人疑惑真正的刘五岳坐在车内,而忽略了马上之人.一有风吹草动,便可出招拦击.
刘五岳见两人钻入车内,翻身上马,让过小萝卜头和兰儿的大车,一拍马脾,跟在两人的身后.
三人行了数日,相安无事.这日来到一个所在,但见四处垂柳,随风飘展,败絮乱飞,江水滔滔,飞湍瀑流,令人精神飒爽.但见远山一派朦胧之境,高山突兀,回旋其中,迷雾婆娑娇美,意趣非常.
垂柳之畔,水光山色,映照他身影,高大伟岸.又有不怕冰冻的白鸭,相携水中畅游.嘎嘎的叫声,欢快愉悦.拍打翅膀,朝更深处游去.来到长堤,刘五岳命小萝卜头和兰儿停住马车,他跳下马,凭堤而望.
小萝卜头和兰儿掀帘下了车,朝刘五岳望去的方向一望,啧了啧嘴道:“大哥,好地方.”
兰儿也道:“确实是个极美的地方,虽有几分荒凉,却不失江南风光之秀.在这种地方,能有排山而来之势的,也只有长堤上能见.下临深渊,上揽九霄,雾燎云绕,白鸭穿梭,江水滔滔,气派飞虹,比之不归谷,秦淮河畔,多了几分清净幽雅.”
刘五岳垂首而叹道:“不归谷难道不清净吗?”
刘五岳此话刚一脱口,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勾起兰儿伤心的往事,忙道:“我不是有意的.”
兰儿神色一黯,猛又抬起头道:“我又没责怪公子的意思,看公子紧张的样子,多像大马猴.”她说完,捂着脸不住的笑.
刘五岳虽见她在笑,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凄惶,那一次萧老前辈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兰儿一生,除了萧邪风一个亲人外,再无别人.对谁来说,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人所杀而束手无策,内心的酸楚,可想而知.
刘五岳不想惊动她,指着远处的山峦道:“从这里翻过几座山,便可见到大宋山河,我们终于可以见到久违的河山了.”
小萝卜头道:“大哥,从这里经过魏国境地,会抄近半个月的路程,我们何不从这条道走?”
刘五岳点头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只是我怕魏国高手辈出,从中劫拦玉罗盔铠,那时便大事不妙了.”
小萝卜头笑道:“所谓兵不厌诈,我们大摇大摆的从魏国的境地经过,直说玉罗盔铠就在车内,保管没人来抢.”
刘五岳指着小萝卜头道:“还是贤弟见识广博,我看我们再顾一批人手,假装护着玉罗盔铠,饶过这几座山,从大宋的境地多绕半个月到不归谷汇合.可是有谁愿意这样做呢?”
小萝卜头拍拍道:“大哥,这件事包在小弟身上.”
刘五岳朝他望了又望,忙道:“不行,明知有危险,我还让你去做,那岂不是…….”
小萝卜头朝刘五岳瞪了一眼,转身便走道:“你不把我当兄弟,现在就走.我现在就离开你们,去一个无人的地方,过完后半辈子算了.”
刘五岳忙拉住他的手,劝道:“贤弟,我们从魏国走,你要是佯作押着遗骸朝宋国而去,一路上的杀伐,可想而知.我怎忍心让你去冒这个险?”
小萝卜头怒喝着摇了摇辫子,道:“你让我去办,我就是你的兄弟,不让我去办,我们现在就是路人,谁也不认识谁.我这辈子没什么好,只知道为兄弟两肋插刀.谁敢欺负我大哥,我跟他没完,可我小萝卜头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刘五岳听他说完,无奈地点点头道:“我让你去,不过凡事多加小心.”
小萝卜头转怒为喜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告别.我会在前面备好马车,再雇几人行事.大哥就和兰儿姑娘朝魏国而去,一个半月后,我们在不归谷汇合.如果一个半月后我还没到不归谷,不用再等我,我会去找你们的.”
刘五岳拱手道:“贤弟,辛苦你了.”
小萝卜头冲他一抱拳,朝长堤外走去.刘五岳望着他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一个人的背影.令他心酸而又感激,要不是小萝卜头,便会丧命玉龙飞云剑派.明知凶险异常,却还是让他去做了.
刘五岳转身朝兰儿低声道:“贤弟离去,我们也该启程了.”
兰儿轻移莲步,甩着双手,走到刘五岳跟前,柳眉一瞥,幽幽的道:“公子,前面有个杨柳镇,乃是魏国的一个小镇,那里清幽和美,朝那经过,也可谓进了一大截的路程.”
刘五岳一听她言,忙笑道:“既有这样两便的地方,我们倒不可错过了.”
兰儿一拍,笑道:“我就是走这条道,才赶来这么早与你汇合的,要不然我还找不到公子你呢.”
刘五岳道:“我扶你上马车,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
兰儿点头道:“公子,你的伤…….要不你和我一起坐车,我们也可以赶得快些.”
刘五岳忙道:“我要是和你一道坐在车内,车外的世界,发生什么,我便一概不知.万一天池前辈的遗骸不能送回不归谷,我岂不是对不住秀莲,也对不住天池前辈临终前的托付.忍耐几日,我的伤也大痊了,我们便昼夜兼程行径.”
兰儿微微点头,道:“既然公子执意不肯,我也不好再劝.天黑之前,我想一定能感到杨柳镇.”
刘五岳将兰儿扶上车,自己回头骑上马,慢慢朝杨柳镇行来.
天空漆黑一片,令人毛骨悚然.远远的便见一片柳林,枝干粗大,令人陶醉.那细柔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晃,像是迎接远方的客人.
不多时,月亮出于东山之上,皎洁圆亮.刘五岳屈指一算,心里叹道:“都十五了,难道月亮这么圆,这么勾人想起往事.”
杨柳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对刘五岳来说,很陌生也很不熟悉这个听来古怪的名字.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怎么会勾起兰儿对它的注意,怎么会让兰儿想起要经过那里?真如她所说,杨柳镇是个难得的地方,是个美丽的地方吗?
它的美,是否像美少女的脸庞,让人一见多情?它的美,是否像环抱琵琶的葱根,让人一见倾心?它的美,是否带着几分秋天的气息,是否能将冬日的萧瑟洗去?它的美,是否能将昔日的往事,一一清除?
刘五岳憧憬着杨柳镇,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希望能在那里,遇到自己想遇见的人儿.希望能在那里,不留下任何遗憾.希望能在那里,找回属于自己的那片纯真.他希望杨柳镇,能像平常的小镇一样,虽然荒凉,却不会给人带来危机.
他朝丛林中望了一眼,见落巢的寒鸦惊起,朝半空中飞去.刘五岳暴喝一声,朝兰儿道:“小心保护马车.”
兰儿听得喝声,又听得一旁的响声,娇喝一声道:“公子放心,你守外面,我守车内,有人来攻,无隙可击.”
刘五岳点头道:“我看这一带隐隐有杀气腾现,恐怕对我们不利.敌人从一箭之地外奔来,我们倒要留神了.”
兰儿哼了一声,准备应命.
刘五岳猛听得一声枪杆脆响,暴喝一声道:“谁?”
兰儿听得刘五岳警觉的喝声,掀帘朝车外望来,但见三人,守在马车跟前.那马受惊,将车轮深陷,险些将兰儿绊倒.谁知刘五岳早驰马拦在马车之前,朝三人喝道:“朋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人?”
三人一红一白一黑打扮,长须苒苒,白衣那人背上背着一柄长剑,显得道貌非凡.红衣那人手握一把羽扇,大冷的天还不自在的扇动着,歪斜着脑袋朝刘五岳上下打量.黑衣那人手握判官笔,令人一见胆寒.
刘五岳不知三人来历,喝声一出,但听白衣那人仰天狂笑一声道:“连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须美关公都不认识,还想在江湖上闯荡.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三须 美关公的老大沈沉云.红衣的是我二弟尔朱宏,黑衣的是我三弟陈连子,听说刘五岳来到了魏国,黑暗中难辨其人,我兄弟三人只问你们知不知道刘五岳这么个人. 要是说得好了,我兄弟三人便放你过去,说不出来历,我三人就让你们命丧黄泉.”
陈连子手舞判官笔,朝大哥沈沉云喝道:“大哥,跟他们罗嗦什么,上去抓住这小儿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还用多费口舌,恐怕他也不会说实话.”
刘五岳听沈沉云提到自己的名字,心下微微一震,但他马上回过神来道:“三位是刘五岳的朋友,要找刘五岳,也不用拦着我兄妹二人.刘五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不知道.”
沈沉云沉声道:“那你们深夜入镇,该怎么解释?”
兰儿在车内听到沈沉云的声音,轻掀帘子,朝他幽幽的道:“奴家兄妹二人,来此宝地,也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三位大侠可听说过江南四大门?”
陈连子嚎啕道:“江南四大门,算什么狗屁门派?你们为何被他们追杀?”
兰儿楚楚可怜地走下马车,幽幽的道:“奴家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没想到被江南四门的龙门掌门看上奴家略有几分姿色,便想抢去做他的小妾.奴家和大哥又没有 什么势力,又怕被龙门掌门逼迫,才假意允诺,昼夜逃跑到魏国来.三位大侠要是怜见奴家兄妹二人,奴家日后必当厚报.”
她说完,不停的哽咽抽泣.
陈连子一听,暴喝道:“狗屁混账王八蛋,想不到江南四大门是这么混账的东西,哪天我兄弟三人打到江南,亲自收拾这老乌龟王八蛋.”
说完,判官笔一扫,朝不远处的碗口粗的柳树扫去.那柳树被他的内力一震,顿时断成两截,栽倒地上.兰儿佯作惊恐之状道:“大侠武艺高强,必能为奴家兄妹伸张正义.”
猛听沈沉云冷哼一声道:“你们既是伪宋来的人,又有马车,怎能让人信得过?这马车,分明是从更远的地方赶来,是归宋的车吧!想骗过三须美关公,你们还嫩了点.说吧,到底什么来历?”
兰儿娇声抽泣,走到陈连子跟前道:“这车是从玉龙飞云剑派而来,玉龙飞云剑派有我们的亲戚,我们去投奔他,却没想到玉龙飞云剑派发生惨变.她只好打发我们南来魏国,让我们暂时安身.我们走投无路,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沈沉云喝道:“那你可知道,玉龙飞云剑派的两大奇宝,飞花血月剑和玉罗盔铠都到了什么地方?江湖各大门派齐集杨柳镇,就是为了堵截刘五岳的飘血剑.今日又听说玉龙飞云剑派传出两大奇宝,多数门派又追踪两大奇宝去了.”
刘五岳听得面如土色,各大门派为何来这里堵截自己,难道我身边有…….
他不敢多想,望向三人,但觉三人杀气横生,迫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