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儿的尸体被下人拖了下去,像垃圾一样,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被拖走了。
看着留下的一地血迹,江妞妞心中有些触动。
初见时,那样清丽的女孩子,如今瘦得像女鬼一样,眉眼间全是凄厉,最后死得如此潦草。
但又怪谁呢?如果不是她一次次算计人,遍失人心,绝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人死为大,从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江妞妞打算扛起最后的责任,作为江家家主的责任,为江妍儿讨一个像样的葬礼。
“什么?还要葬礼?”周二夫人做出一副刻薄的表情,“大白天的你说什么胡话?你算什么东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就算江家老爷来了,我也是这句话,江妍儿死不足惜,给她留个全尸就是对得起她了!”
周见欢的举动,说服了周二夫人,那就是周见乐和金氏的伤势,全是拜江妍儿所赐,江妞妞只不过是从犯。
因此,江妍儿死后,周二夫人的怒气便消了大半,不再找江妞妞的茬了。
只不过,仍是瞧不起江妞妞,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快滚!”
“周见欢,我们家二小姐是你娶进来的,便是做了错事,也是你教妻不当。”江妞妞把视线看向周见欢,“你别想推脱,至少有你一半的责任!”
周见欢自从江妍儿死后,就又不说话了。
他是个极为狡猾又阴毒的男人,从前做出那副风流模样,都不过是掩饰。
真正的他,就是借着别人的手,除去一个又一个障碍,自己还是没事儿人的样子。
就比如现在。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为什么娶她的?”周见欢的脸上淡淡的,丝毫没有丧妻之痛,他看着江妞妞凉凉地道:“是她设计了我,令江家老爷看到,我才不得不娶她的。你知道吗,她跟我之前,已经不是黄花了。我肯娶她,仁至义尽。她来到我们周家,却搅乱后宅,如今又吓到我祖母,死不足惜!”
江妍儿死不足惜,他说得没错。但江妞妞看不得他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好像他就是无辜的一样。
“你若是没有花花肠子,她能轻易设计到你?”江妞妞冷笑道,撇开黄花那件事不提,因为对江家的名誉不好,只道:“人都死了,你还说这样薄情的话,你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吗?”
周见欢撇了撇嘴:“想让周家给她大操大办,是不可能的。”
他厌恶江妍儿之极,那个阴险的女人,还曾经威胁要剪了他的子孙根,早在那一回他就厌恶透了。
还要给她的葬礼大操大办?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要留着钱娶一房新夫人呢。
“江心儿,你别假好心了,你当谁不知道呢,你们姐妹不睦?”周见欢冷笑道,“她死了,你心中高兴坏了吧?我给你出了气,你还教训我,你这么虚伪呢?”
江妞妞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我没叫你大操大办!给她一口薄棺,好生葬了!”
“哼。”周见欢挨了一个耳光,眼珠变得阴测测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等着!”
老太太因为被吓着了,周大老爷、周二老爷、周二夫人都围在旁边,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因此就没太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一个耳光声,才看过来:“好哇,你们还敢打人!”
“给我备个院子。”江妞妞理也不理她,扬头看向周大老爷,“我要在这里住下,看着你们给我们家二小姐操办丧礼。”
其实,她懒得理江妍儿的身后事。
江妍儿死得一点都不亏。
但她还要借这个由头,在周家住下,好让周北溟办贤王给他的任务。
“就住溟儿之前的院子吧。”周大老爷半耷拉着眼皮说道。
周北溟便拉着江妞妞下去了。
出了院子,周北溟便跟江妞妞比了个大拇指:“宝贝,你可真厉害!”
他没有说话,就是为了避嫌,以及不叫人注意到他。
没想到江妞妞什么都办得妥妥的,省了他很大的心力。
“真是娶妻娶贤啊!”周北溟握着江妞妞的手,心情激动之下,拽着江妞妞就躲入一处假山中,把她按在里头,亟不可待地亲她。
江妞妞好气地捶他:“你什么品位啊?才看了死人,你怎么有心情想这个?”
“她在我眼里早就是个死人了,如今不过是在你们眼里死了而已。”周北溟淡淡地道,一点都没有触动。
江妞妞心下微动,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仰头吻住他。
两人新婚蜜意,吻得气喘吁吁的,才停了下来。
整了整衣衫,就走出了假山。
才走出去,蓦地就看见了周见欢的身影。他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只折扇,见两人走出来,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哟?好兴致。”
江妞妞和周北溟都不搭理他,手牵着手,就往前走。
“刚才在老太太的屋里怎么说的?非要给庶妹争个体面的葬礼?还当你多有亲情味儿呢,原也是做样子。”周见欢在他们身后凉凉说道。
两人仍是不理他,全然当他是空气,一会儿就走远了。
路过一处小院落时,周北溟的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江妞妞问他?
周北溟抿了抿唇:“没事。”
“你没事可不是这样的。”江妞妞摇了摇他的手,“到底怎么啦?”
周北溟沉默了下,说道:“大夫人就在这里面礼佛。”
大夫人是他亲娘。
从他一出生起,就不待见他,任由他被人欺负、设计。
他中毒,她不管。他落水,她不问。
“可能我不是她亲生的吧。”周北溟自嘲道。
江妞妞心下难过,握了握他的手。
又能有哪个孩子会不在乎亲生母亲呢?他现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是不想让他自己再受伤。
江妞妞决定,趁他不注意,就去访问访问大夫人。
两人回到周北溟的院子里。
周北溟的院子,其实很不错,因为是老太爷还在的时候,给他留下的。
后来他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几年,这院子早被人占了。但他后来回去一趟,又给抢回来了,虽然抢回来不久后,他就自请扫地出门。
但自那以后,还没有人又占回去。
只是也没有人打扫,院子里乱糟糟的,遍布了杂草和蛛网。
两人也不常住,只打扫了一间主卧,其他的一概没沾手。
“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走?”做完这些,才到中午,周北溟拉起江妞妞的手,笑着问她。
在周家吃饭?看着那一张张的脸,他怕消化不良。
再说,他也不相信周家的厨房,尤其不信周见欢的人品。那小子,从来跟他不对付,绝对会找各种空子,对他们两个下绊子。
他自己倒不怕什么,就只怕江妞妞中了招,遭了罪。
“好呀。”江妞妞也想出去走走,她是个馋猫,最喜欢吃好吃的。
禹州城这样繁华,她还真想逛逛。
周北溟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带着她出去了。
他虽然对禹州城不是太熟,但怎么也比江妞妞熟,就带着她吃了几样特色的小点心,又带她去了知名的大酒楼,点了特色菜来吃。
“我这样败家,也不知道夫人烦不烦我?”一边为江妞妞挑鱼刺,周北溟一边打量她的眼色。
这一桌菜并不便宜,十几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我养得起你!”江妞妞吃着美食,心情愉悦,拍着胸口说道。
如今江家整个儿都是她的,她自己又早就攒了些银子,还怕花么?
她可从来不吝啬花钱,反正花完了再挣就是了。
周北溟便恭维她道:“看来我嫁了个好媳妇。”
“噗!”江妞妞便笑出来,“人家都是娶媳妇,你倒是脸皮厚,只说嫁媳妇。”
周北溟一本正经地道:“我媳妇可是徐州江家的大小姐,人又漂亮,又有本事,我能嫁给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江妞妞被他逗得直乐,心中暖和不已,为他肯这样费尽心思哄她开心。
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瞧那一桌没有?那个男人生得高高大大的,长得也不错,没想到竟是个吃软饭的!”
“吃软饭还吃得理直气壮,也是没见过。”
江妞妞和周北溟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笑,俱都没往心里去。
吃过饭,两人就点了壶茶,慢悠悠地喝着。等日头落下去一些,便结了账,下去乱逛。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闷性子,一个比一个爱玩,一会儿吃一会儿买,好不惬意。
等到天黑了,两人便吃了晚饭,才回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伺候的下人,连个灯也没点上。
“哟,为夫有点害怕。”周北溟抱紧了江妞妞,做害怕的样子。
江妞妞忍笑,搂住他的腰:“来来,姐姐抱着你,就不害怕了。”
两个吃晚饭的时候,喝了点小酒,这时酒劲上来,嘻嘻哈哈的,也不以为意。
摸着黑就上了床。
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去找老头子!”酒醒了,周北溟回过味儿来了。
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客居,连个蜡烛都不给点?当他们好欺负呢?
亲娘不管,亲爹也不管,饶是周北溟现在娶了媳妇,不怎么伤心了,也还是忍不住要给他们找点不自在。
江妞妞很支持他:“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