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古余松便来到馥芬院，等在了院子里。
江妞妞背着一个大包袱出门，对小丫鬟吩咐了一句：“我出门了，记得给夫人打小报告。”
小丫鬟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吓得浑身直抖，瞪着眼睛久久不敢眨一下。
大小姐知道了什么？一时竟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给杨氏汇报。
然而江妞妞却不管这些，扯着古余松就出了府。
“大小姐背的什么？”古余松想要接过来，但被江妞妞拒绝了，便好奇问道。
江妞妞道：“你带我去当铺。”
“当铺？”古余松的目光盯在包袱上，“大小姐要当什么？”
她才回府，手里什么都没攒下呢，有什么可当的？
然而看着包袱的形状，里头像是衣物之类，渐渐的抿起了唇，脸色有些不好看。
莫不是，她有了新衣裳，就嫌弃他之前给她买的棉布衣裳了？
他那时敷衍她，没买什么好的，而且小镇上也没什么好料子，因此加起来也抵不上江妍儿的一件衣裳。她要当掉，他能理解，但是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去往当铺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江妞妞不知道他怎么了，见他不吭声，也不理他了。只扬着头左顾右望，打量着古代的繁华城市。
街道很宽，铺着大青石，能跑马能行人。
来来往往的人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女子们有用纱巾蒙着脸的，也有光明正大露出真容的。穿着打扮，整体水平都挺高，至少没有明显的补丁、赤着脚脖子的。
道路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很是热闹。
江妞妞满意地点点头，在古代的生活，眼下看来不会无聊了。而且，人民生活水平不低，她日后要折腾点东西出来，也不会很难。
不知不觉，便到了当铺。
古余松的脸色有些不好，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大小姐，到了。”
“嗯。”江妞妞踏进门，把背上的包裹甩到柜台上，“瞧瞧这些东西能当多少。”
小伙计热情地迎上来：“哎！”
这姑娘穿着打扮虽然一般，但保不齐有好东西要当呢。解开包袱，就估量起来。
“你好好看看，可别糊弄我。”江妞妞趴在柜台上，笑盈盈地看着小伙计，手往后一指，“我带来行家了，你少给我一文钱，他都不愿意的。”
小伙计这才抬头，看向自打进门便没有说一句话的古余松，笑了笑：“既如此，便请一起来看吧。”
古余松抿了抿唇，才走过来，看向柜台上。
毕竟是他买过的衣裳，便要当出去，价钱也不能给得低了。
然而等他看清包袱里的东西，不由得瞪大眼睛，愣住了。
“这衣裳可都是崭新的，没上过身的，料子也都是极好的。”江妞妞伸出一根手指头，挑起一条衣袖，给小伙计说道，“你仔细瞧着，价钱别给低了。”
话没说完，就被古余松一把按住：“这衣裳不能当。”
“怎么了？”江妞妞诧异地看着他。
古余松万万没料到，她没有当他给她买的，反而当了从江妍儿那要来的新衣裳。
一时间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儿，下意识便按住了包袱。
“虽然这些衣裳从前是二小姐的，但眼下已经是我的了。”江妞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再舍不得，也没有用，这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话一出口，他便恶狠狠地瞪着她，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人，当他是傻子吗？即便从前他对二小姐有些朦胧心思，在经过昨晚那些话之后，他还察觉不到？
她竟还这样揶揄他！
江妞妞才不怕他，一把挥开他的手，把包袱重新放在小伙计的面前，“你瞧瞧，这些衣裳，还有这些首饰，值多少银子？”
衣裳下面，还有江妍儿送给她的首饰，一并都抱来了。
“哎，您稍等！”小伙计看着这一包袱上好的衣裳、精致的首饰，喜得合不拢嘴，连忙捧起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
古余松站在一旁，有些焦急。
“大小姐，您这是……为何？”他不太理解江妞妞的想法，昨儿好容易从江妍儿那里哄来了新衣裳和首饰，她不穿戴在身上，竟是要换银子？
她就这么急缺银子吗？
“舍不得啊？”江妞妞瞥他一眼，“着急毛躁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媳妇儿当出去了呢。”
古余松顿时一噎。
旁边打算盘的小伙计也“扑哧”乐了，抬头冲江妞妞问道：“这位姑娘看起来眼生，不知是哪里人士？”
“你瞧我眼生？莫非这徐州城里的人，你都认得不成？”江妞妞好奇问道。
小伙计笑道：“姑娘说话有趣儿，不似咱们徐州城里的，小的由此一猜。”
“大小姐当真一件也不留？”一旁，古余松抿了抿唇，低声又问一句。
他才发现江妞妞身上穿的仍是他买给她的，头上戴的首饰也是，一应打扮都简单得很，因此猜她把江妍儿的东西都拿来当了。
江妞妞“嗯”了一声，对小伙计道：“死当是不是比活当的价钱要高一点？”
小伙计抬头打量她一眼：“死当比活当的价钱多出两成。”
“倒是公允。”江妞妞托着腮，目光在包袱里的衣裳和首饰上溜了一圈，“全部当成死当。”
小伙计痛快地应了一声：“哎！”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然后说道：“一共六件衣裳，料子和手艺差不离，按一件五两银子算，是三十两。一共八件首饰，这两件银钗按每件二两银子算，这一对珍珠耳坠按一两银子算……”
算到最后，小伙计道：“姑娘若要当成死当，便是四十二两银子。”
“凑个整呗。”江妞妞两手托腮，冲小伙计笑，“给一百两罢。”
小伙计骇得倒退两步，险些没跌倒，扶着墙站稳了：“姑娘，凑整哪有这样凑的？”他深吸两口气，才压下惊吓，“既姑娘要凑整，小的也便给姑娘多加一点，一共四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这可都是崭新的，没上过身的。”江妞妞挑起一件衣裳，指给小伙计看，“你别当我不懂，这料子是城里顶好的，等闲买不到的。绣娘请的是一等一的，非大户人家请不来的。一件只按五两银子？连一朵花儿都买不来。”
一旁，古余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自小长在乡野，竟懂得这些？
其实江妞妞不过是猜的。以江妍儿的受宠程度，江云海必是将最好的捧到她跟前。又是在讲价，便往好的方向吹就是了，谁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小伙计果然便又道：“姑娘，咱们这里是当铺，是不能按东西的原价来的。何况，这衣裳的高矮肥瘦是定了的，咱们处理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便就价钱争执起来，看得古余松一愣一愣的。
他原以为，就江妞妞的脾气，若旁人不给她想要的价格，她拧起拳头便挥过去了。竟没料到，她还有牙尖嘴利的这一面？
“咳！”忽然，一个低哑的咳嗽声从帘子后面传来。
小伙计一愣，住了嘴，对江妞妞道：“姑娘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说罢，松了手，打开帘子进去了。
不多时，小伙计又出来了，对江妞妞道：“可是巧了，我们东家今儿在。方才在里头听见了，请姑娘进去一谈。”
江妞妞有些奇怪：“请我谈什么？咱们俩讲价不算数吗？”
小伙计笑了笑：“您且进去便知道了。”
“等等。”古余松却伸手拦在前头，“你们东家是男子？”
那一声咳嗽，他听得清楚，因此有些不放心。
“我们东家有事请这位姑娘一叙，并没有旁的心思，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小伙计笑着说道。
江妞妞也有些好奇，便对古余松挥了挥手，跟着小伙计走进了帘子后面。
帘子后面，是一间休息室，地方不大，只有一张榻和一张桌子。
小伙计口中的东家，便坐在榻上，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容颜，倒有些神秘兮兮的模样。见江妞妞进来，冲她做了个手势：“江小姐请坐。”
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冷，但又很有磁性。
江妞妞虽然不是声控，此时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你知道我姓江？”
男子低低笑了一声：“我的命还是江小姐救的。”说着，抬起头来，掀开斗笠，露出一张疤痕纵横交错的脸。
江妞妞顿时吓了一跳，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男子道：“是你！”
正是当初那位用石子撵走周见欢的壮士。
“多谢江小姐救命之恩。”周北溟站起身来，冲江妞妞拱了拱手。
江妞妞抬手制止：“壮士不必客气，是你救我在先，算起来其实相抵了。”
周北溟笑了笑，没再客气，坐回榻上：“当日我腰间扎着一把匕首，不知姑娘可曾见了？”
“啊……”江妞妞不由一怔，心里思量起来，“我确是见了，公子的意思是？”
周北溟伸出手：“这匕首于我意义非凡，还请姑娘还来。”
“我没带！”江妞妞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摊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