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儿一呆。有些转不过来,江妞妞何出此言?难道,她还真的把自己当江家大小姐了?不过,她本意便是引着江妞妞说些心里话,趁势顺着她的话音问道:“大姐姐何意?”
“憨厚淳朴能有什么出息呀?我只喜欢狡猾奸诈的,有钱有势的,最好心肠狠毒的,最好是长相俊俏的……”
江妍儿听得目瞪口呆,江妞妞是不是消遣她?她可从没听说过,女子会喜欢这样的人物!
窗外,阴影中立着一道男子身形,贴紧了墙根。
“我竟没想到,大姐姐喜欢这样的。”江妍儿一脸怀疑地看着江妞妞:“可是,大姐姐为何喜欢这样的?身为女子,不都是喜欢体贴温柔的夫君吗?”
江妞妞嘻嘻笑着打哈哈:“就是因为你们喜欢那样的,我不跟你们抢,我独独喜欢坏种。”
江妍儿目瞪口呆,直是说不出话来了。好容易才想起原本的打算,支支吾吾说道:“咱们徐州城,倒也有一户人家是这样的。”
“谁?”江妞妞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江妍儿见她上钩,心中暗喜:“姓许,是知州大人的侄子,成日作怪戏弄人,倒有几分大姐姐说的这个样子。”
“多大年纪?”
江妍儿张口就要说出来,忽然心中一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个不太清楚,大概十六七岁。”
“太小了。”江妞妞一脸遗憾地道,“我喜欢的男人,至少要有二十岁。”
江妍儿再度目瞪口呆。这个野丫头,一定是在戏弄她吧?
心中一恼,就要戳穿她,却见江妞妞打了个哈欠:“逛了一天,累坏了,二妹妹,咱们明天再说,我先回去睡觉了。”
站起身,就要走。
江妍儿还想叫住她,但江妞妞打着哈欠便出了门。
“那,大姐姐好好休息。”江妍儿无法,咬着唇送她离开。
出了院子,江妞妞便把打哈欠的手拿下来,顺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哎哟!”忽然,小腿肚上一痛,像被什么打了一下。江妞妞立刻扭头四顾起来,“谁?哪个混蛋偷袭我?”
她以为是自己当了江妍儿的衣裳,被府里的敬慕江妍儿的下人给暗算了。只没料到,在角落里看到一个想不到的身形。
“壮士?你怎么来了?”角落里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乌发如墨,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乌黑的眸子却犹如繁星闪动,不是周北溟又是谁?
江妞妞左右看了一看,拽着他到角落深处,压低声音问道:“壮士,你有什么事?该不会给我的匕首有问题,你又要收回去罢?”
周北溟发出一个低低的笑声:“不是。”
“那是什么事?”江妞妞好不奇怪。
周北溟被她抵在角落里,后背紧紧贴着坚硬的墙壁,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再看眼前少女一脸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憨厚淳朴有什么出息?只喜欢奸诈狡猾的,心肠狠毒的坏种?”
江妞妞脸上一红:“你怎么偷听人讲话?非礼勿听,不知道吗?”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好路过,听到熟悉的声音,就驻足听了两句。”周北溟道,见她小脸上带着恼,不敢再说,连忙正经起来:“周见欢来了,你这阵子少出门。就算要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下人。”
江妞妞怔了一下:“就这个?”
就为了怕她碰上周见欢,趁夜翻墙来提醒她?
“嗯。”周北溟点点头。
江妞妞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被她看着眼睛,慢慢竟移开了。
有鬼。
江妞妞踮起脚尖,追着他的视线:“若只是这样,你叫下人给我传信不就行了?最不济,写个纸条扔进来?”
有什么非得亲自来,而且是趁夜翻墙?
“我闲着也是闲着。”周北溟说道,却见巴掌大的小脸围着自己转,终于没忍住,抬手按在她的脸上,将她压了下去:“嘘,小点动静,别惹得人看过来。”
江妞妞把他的大手从脸上拿开,歪着脑袋又去追逐他的目光,“就这样?”
“不然呢?”周北溟反问。
江妞妞抽了抽鼻子,不再盯着他了:“你伤好了?翻来翻去的,不要紧吧?”
“不碍事。”见她不再追问了,周北溟却反而解释了一句:“你初回府,我怕传信不安全,给你带来麻烦。”
眼珠转了转,江妞妞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如此,多谢壮士。”
他大概是为了报复她那句话,故意闯入江府来了。
“又叫我壮士?我真的就那么壮吗?”周北溟没好气地道,“对了,方才我寻进来时,听到几句话。”
“什么?”
“北面院子里住着一个姓余的姨娘,她房里有个男人——不是你爹。两人在商量事情,大意是计划被破坏了,原来的大小姐变成了二小姐,许家要跟大小姐定亲,这却误了事,要传信给许三公子。”
江妞妞怔了怔,脸上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这事十分要紧。她早便怀疑了,江妍儿的名声就是再好,也不至于让谁家公子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娶?
原来,蹊跷在这里。
“你不必担心,更不用做什么,静观其变便是。”周北溟劝道,“那些人不会让你嫁过去的,而且许家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江妞妞倒不是害怕,这点子事情,还远不到让她害怕的地步。
再说,最坏的也不过是嫁给姓许的小子罢了。
“我只是好奇,府里竟然有个姓余的姨娘。”江妞妞摸着下巴道。
她没听到过有关余姨娘的哪怕一个字。
回府后,没有一个人跟她提,她没有从哪怕一个下人口里听过。
而她回徐州的路上,几经问古余松,府里都有哪些人,都是什么样的脾性和背景。
古余松说得很详细,却单单把余氏给漏了。
“每个大家族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周北溟一语双关,“你的确聪明,但后宅的事,你了解的还是少。”
江妞妞撇撇嘴:“也是。”
前世,她生在豪门,父母离婚前恩爱无比,离婚后她就成了孤儿,没尝到豪门斗的滋味。穿越后,更是没继承到哪怕一丢丢宅斗的记忆。
“生存在内宅,一定不能把别人想太傻。涉及到利益,人人都聪明绝顶。”周北溟认真告诫。
江妞妞点点头,又抓了抓后脑勺:“明白啦,谢谢你。”
“不客气。”
一时无言。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禹州?”江妞妞问道。
周北溟的眼底比夜幕还深沉:“周见欢已经找来了,我若留下,恐怕躲不了几日便会被他找到。”
“你明天就走?”江妞妞眨了下眼睛。
周北溟摇了摇头:“今晚就走。”
“那,你是来向我辞行的?”江妞妞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周北溟微微抿着唇,没说话。
半晌,忽然笑了:“就喜欢阴险狡诈的坏种?”
江妞妞一愣。
“十六七岁太小了,最少也要二十岁?”
江妞妞心里跳了一下。
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你,你……”抿了抿唇,“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周壮士不明白吗?”
周北溟低低笑起来,似乎并不诧异她猜到他姓周。胸膛微微震动,带着一股惊人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空气仿佛都变得炙热起来。
江妞妞只觉得脸上也涌上古怪,渐渐发热起来:“你笑什么?!”
然而他仍是低低的笑,低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磁性。良久,他笑声才止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安静。
“帮我收着这个。”周北溟垂了垂头,从颈间摘下一件物事,抬手套在了江妞妞的脖子上。
这件东西,江妞妞并不陌生,正是周北溟的玉坠。才从他衣裳里取出来,还带着温热。
江妞妞愕然,抬头却见一张俊雅无双的容颜,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眼神却透着几分认真。
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将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都拂去了。剑眉星目,肌肤光洁,五官精致如刀刻,恍若天人一般俊美。薄唇微微勾起,带着几分邪气,偏偏目光认真,深处透出一点凌厉,使他整个人犹如一把待出鞘的名剑。
心脏突地跳了一下:“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点不正常,江妞妞敏感地察觉到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嬴荡在两人中间。
她说着,就要摘下来,还给他。
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又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帮忙收着,我还要取回的。”
只要他有命回到禹州,办完事情还能再见到她。
“啊……”
仿佛和她想的不一样?江妞妞有点尴尬,又有点无措。抬头看着他,仍旧是那张冷酷俊美的容颜,仍旧挂着两分邪笑,但口吻却是和善体贴,她看不透他。
“那,那好吧。”江妞妞抿了抿唇,把玉坠重新握住。
也许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不适合带着这块玉坠。江妞妞心想,他对她还算仗义,她便帮他收着罢。
他还握着她的手,掌心有些粗粝,干燥而温暖,江妞妞忍不住挣了挣。挣了一下,没挣出来。
顿了顿,又挣一下,这次挣开了。
“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江妞妞抿了抿唇,头一回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