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古余松瞥了眼被她抛在草丛里的肉包子,一颗已经滚了出来,白生生的皮儿上沾了些灰土,眼看着不能吃了,顿时拧起了眉头。
“二管事献殷勤的话,还是换个人好。”婆子眼也不抬,慢悠悠地说道。
气得古余松狠狠瞪她一眼,走过去弯腰捡起来包子,揣怀里就走了。
眉头拧得紧紧的,二小姐得罪了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才走到半途,有个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叫住他:“古管事且慢,我家二小姐有请。”
二小姐?古余松的身形顿了顿,跟在小丫鬟身后,往清风苑去了。
“二小姐叫小的?”见了江妍儿,古余松低头行了一礼。
江妍儿的眼睛有些红,在知道了江妞妞坏了她的好事后,她比江云海还要生气,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也哭了两场。
“古管事请坐。”江妍儿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古管事可听说大姐姐做的事了?”
古余松抿了抿唇,慢慢点头:“小的听说了几句。”
“古管事觉得,我平时对大姐姐如何?”江妍儿见他不坐,挥袖屏退下人,慢步上前走到他跟前,抬头看他。
古余松但觉一阵曼妙芬芳袭来,惊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压着心惊说道:“二小姐对大小姐十分好。”
“是吧?你也觉着我对她好?”江妍儿幽幽说道,“你瞧,她要新衣裳,我便给她了。她要新首饰,我也给她了。她把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当了,我也没指责她什么。”
顿了顿,“我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她却这样对我,古管事觉得,她做得对吗?”
说罢,仰起一双泪盈盈的眸子,带着几分怒意、几分委屈、几分恨意,定定盯着古余松瞧。
她生得秀眉弯弯,五官精致,一张脸儿如雪一样洁白,乌黑的眸子浸了泪光,更是勾人。
古余松不由得胸口发烫,只觉得脖子都热了起来,一眼也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古管事觉得,她这样做不对,是吗?”见他不说话,似被她迷住了,江妍儿更进一步,凑近他身边,小手轻轻攥住他的衣襟,“许文嘉,是个什么样的人,古管事也知道。她不肯嫁,难道便要我嫁吗?”
不论许文嘉是什么样的人,他看上的女子是你,跟大小姐什么关系?
古余松心里说道。
然而他不知怎的没有说出口。抿着唇,微微屏气,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毁了我的一生,我也不会放过她的!”说到这里,她小手一紧,用力攥住古余松的衣襟,勒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来。然后,她泪盈盈的眸子里充满了恨意,红唇微张,自洁白的贝齿中吐出:“你去毁了她的名声,为了我,你肯不肯?”
古余松浑身一震,抬起眼,愕然地对上她的。
江妍儿的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使她看起来是那样陌生。
古余松熟悉的这张脸庞上,一直是挂着温柔体贴的笑容,从不曾这样冷酷、狠毒过。
这让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潜入她的屋子,抱着她躺在床上,然后会有人打开门闯进去。”江妍儿平静地说道,好像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而不是一下子毁了两个人的声誉,“你坏了大小姐的名声,大小姐便只能嫁给你了。放心,我会让老爷留给她一点嫁妆的,成全你们两个!”
古余松震惊结舌,这回终于开了口:“二小姐,这样是不对的!”
古余松万万没想到,他心目中善良温柔的二小姐,居然会指使他做这种事情!
太恶毒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用你教我?!”江妍儿猛地睁圆了眼睛,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几分,一把推开他,“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我怎么会害她?她不肯替我嫁,不肯嫁给有钱有势的人家,那就让她嫁给你好了!”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但古余松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深深的恨意,不禁惊到。
“二小姐,还请三思。”古余松忍不住劝道。
他宁可相信她还是从前的二小姐,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眼下这个疯狂的女子不过是她一时想不开所致。
“二小姐不想嫁入许家,总有办法的,老爷也没有同意不是?”想了想,古余松又劝一句。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是二小姐?我才是大小姐!”江妍儿恨恨说道,发红的眼珠盯住他:“况且,爹爹怎么可能不同意?你知道许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爹爹怎么敢拒绝?”
古余松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拒婚这种事可大可小。碰到小心眼的人家,便不太好收场了。如果对方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就更麻烦了。
想必江云海的顾虑便是如此。
“怎么?你不同意?”见古余松除了托词便是劝慰,并未明确表态,江妍儿变了脸,“我记得古管事从前对我十分敬重顺从,如今怎么变了?”
她眯了眯眼,脚下靠近半步:“自从接了野丫头回来后,古管事就变了。那个野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莫非,你们早就已经……”
“二小姐慎言!”古余松也沉下脸,“无凭无据,还请二小姐顾惜大小姐的名声。”
“她的名声?!”江妍儿冷哼一声,口气中透出狠厉:“今晚我就叫她一无所有!”说罢,疯狂的神情盯住了古余松,“你只回复我,干是不干?”
古余松张了张口,最终眼中涌现几分失望,他抿着唇,摇了摇头。
“好!好!”江妍儿气笑了,“你倒是有骨气!”说罢,拔下头上插着的碧玉簪,狠狠摔在地上,“来人!古管事对我不敬,还摔了我最喜欢的簪子,把他给我关起来!”
话音落下,门外顿时冲进来几名下人,手里带着棍棒,前后左右将他围了起来。
这是一个陷阱!她早就预备好的!
古余松此时才明白过来,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气愤,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小的从未对二小姐不敬。”面对被围困的情形,他没有挣扎,只是淡淡说出一句。
见他到了这时还嘴硬,江妍儿笑了,发红的眸子里掠过阴沉和疯狂:“你以为你不同意,她就安然无事了吗?这府里头,总有听我话的人!”
说罢,对下人一挥手:“把他给我关押下去!”
“二小姐!你不能!”古余松顿时急了,但江妍儿准备充分,叫来的下人都是手里拿着棍棒的,见他挣扎,直接一棍子敲在他的脑后。
看着昏倒在地的古余松,江妍儿勾了勾唇角:“本小姐要做的事,还从来没有人能阻拦!”
江妞妞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替嫁之忧已经除去,整个人别提多爽快了,躺在床上伸着懒腰,浑然把自己当猪养。
当然,就是吃的不太好。每每端进来的饭菜,都是凉透了的,还没有油水。
一日才两顿,根本不够她垫肚子的。
好在她早有准备,之前出门逛街的时候,买了不少耐放的点心,藏在了抽屉里。
眼看着入了夜,肚子又饿了。她扒出来一块绿豆糕,爬到床上。枕着一只手臂,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计算这些点心还够吃几日。
点心只能充饥,离大朵快颐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委屈自己的。醉江楼的烧鸡,她可是十分中意的。
江云海要多久才不那么生气,肯放她出去?
才想着,忽然外头有动静,只听窗子被敲响了。
江妞妞收起绿豆糕,擦了擦嘴,下床打开窗户:“老古?你来干什么?”
站在窗外的,不是古余松又是谁?
“不对,你怎么进来的?”江妞妞诧异地扫视一圈,“看管我的婆子丫鬟们呢?”
她的院子里,自从江云海下令后,时时刻刻都有婆子和丫鬟看守着,生怕她插翅飞了似的,就连晚上也不例外。
而眼下,四周静悄悄的,也黑漆漆的,半点儿灯光和人影都没有,透着古怪。
古余松来不及为自己的新称号“老古”发表意见,急匆匆说道:“二小姐要对你不利,你夜里别睡死了,一有不对就叫人,明白了吗?”
叫人?叫谁?江妞妞心下讥笑,这里的下人不是杨氏的人,就是卫姨娘的人,再不就是江云海的人。如果出了事,鬼才费力气搭救她。
但这话她不必对古余松说,一手托着腮,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古余松的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总之,我知道就是了,你记住了吗!”
他脸上带着急匆匆的神色,一副说完就要立即撤退的样子,叫江妞妞好不兴味。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他的领子:“别跑呀,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两眼亮晶晶的,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气得古余松使劲咬着牙根,才没发作出来。没好气地挣开她的手,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小的一心担忧大小姐,大小姐倒要看小的笑话?”
他这般吞吞吐吐不肯说,江妞妞心下猜到几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终于死心了?”
古余松险些被她气得撅过去。亏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费尽力气逃出来给她报信,这个死没良心的,居然还消遣她!
恶狠狠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没走成,倒不是因着身后有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裳,而是因为前方门口处出现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