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周家,那可是百年世家。他们家的大公子,真正是世家公子。想必……她心神一动,不由得起了心思。再看上蹿下跳的江妞妞,忍不住心中鄙夷。
这个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嫁给周公子?
真正的世家公子,应当是她的夫婿……野丫头只配许文嘉那样的肥胖纨绔!
“爹爹,别打了!”江妍儿心中一动,上前去劝架,“大姐姐,你别惹爹爹生气了,快停下来吧,你看爹爹都累得喘气呢!”
江妞妞嘲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搀和什么?生怕把我打死了,没人替你嫁给许文嘉啊?”
“大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妍儿咬了咬唇,“爹爹,大姐姐既不愿意,便罢了,我嫁便是了。家里养我这么大,我便该为家里做点事情。何况,许公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至少他人很好。”
听了这话,江云海顿时那个心疼啊:“你别替她说话!那许公子有什么好的,就叫她嫁!”
江妞妞简直要笑了,一个挪腾,跳到桌子上,抱手蹲着笑看过去:“喂,别演戏了。你,真要嫁就别磨蹭,跪在地上哭着求老爷让你嫁。”说完,又看向江云海,“你宝贝女儿要嫁,你还拦着人家干什么?当人财路,无异于杀父之仇,你懂不懂?”
江云海要被她气死:“你给我下来!不尊长辈,不爱护妹妹,口出狂言,我不好好教教你,都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他哪里知道江妞妞这么能说会道?简直要气死!
“爹爹!”谁知,却被一个情真意切的叫声喊住,只见江妍儿两眼含着泪花,攥着领口道:“爹爹,你别逼大姐姐了。都是我不好,累得大姐姐如此。我,我其实不愿嫁的,但……但祸事却是因我而起,我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把这条命还给爹爹罢!”
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
“妍儿!”江云海惊呆了,连忙松了鸡毛掸子,去拽她!
只听“咚”的一声,江妍儿的脑袋撞在了柱子上!虽然被江云海拽得顿了顿,但还是撞得额头流出血来。
上次撞的伤口尚没有好全,经此一撞,更是伤上加伤。
江妞妞瞳孔一缩,慢慢站起身,扶着桌子跳下来,抿着唇站定了。
“孽女!”江云海扭头恨恨看了江妞妞一眼,“一会儿再收拾你!”
说完,立刻往外吼:“来人!叫大夫!”
叫大夫?江妞妞的嘴角涌起嘲笑,生怕名声不够坏?江府二小姐一次次的撞墙、上吊,究竟是什么内情?
“爹爹,你别怪大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抛头露面,叫人看了去,如今累得家里这样,都是我的错。”江妍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几分惊恐,“倘若我死了,爹爹也不要怪大姐姐,也不要逼大姐姐嫁人……”
江云海沉着脸道:“你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卫姨娘也赶来了。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下,随即疯了似的朝江妞妞扑过来:“我跟你拼了!”
“可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撞的!”江妞妞拧着眉后退一步。
卫姨娘劈手就往她脑袋上挠:“不是你,妍儿绝不会宁可自尽!你这个害人精,自从你来了,我的妍儿就没过过一日安宁日子!你到底是什么鬼怪变得,这么会害人?”
她的声音凄厉得很,听得人的脑仁突突跳。
大晚上的,安静得很,卫姨娘这么一闹,院子里的下人都听到了。一个个围了过来,开始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江妞妞。
“大小姐来的头一日,便抢了二小姐的衣裳。”
“第二日,便把二小姐的衣裳当了。”
“哄了二小姐的东西,她又不理二小姐,整日出去玩耍。”
“惹了许公子,又要二小姐替她嫁。”
“还试图破坏二小姐的名声。”
“又几次逼得二小姐寻死。”
一个个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个个谴责的目光有如实质,投在江妞妞的身上。
人言可畏,三人如虎。
当府里的下人都说是江妞妞害了江妍儿,江妞妞便知道了,在她盯不到的地方,卫姨娘做了许多手脚。
并不是没有办法挽回。
但她忽然不想那么做了。
“好,我嫁。”江妞妞微微挑眉,看向江妍儿,“你可别后悔。”
江妍儿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喜,后悔?她怎么会后悔呢?傻子才要嫁给许文嘉那个大胖子!
面上却带着几分虚弱,几分悲伤:“大姐姐,你不必如此的。”
“我怎么能不如此呢?”江妞妞反问,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卫姨娘的身上扫过,在江云海的身上扫过,在众多下人的身上扫过,“你们都叫我嫁,无非是看不上许文嘉罢了。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希望到时候二妹妹不会后悔。”
许文嘉的长相,绝对是清秀貌美的那一款。只要瘦下来,包管唇红齿白,俊秀小公子一枚。走在街上,秒杀三岁到八十岁的女性。
她可以嫁。但她要叫许文嘉瘦下去,她要看看,到时候江妍儿会不会后悔。
留下一句话,江妞妞转身就走。
江云海没有留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心疼地抱起江妍儿,在卫姨娘的带路下,把江妍儿送回了清风苑,仔细嘱咐她静养。
自然,又歇在了卫姨娘的院子里。
无人留意自始至终如透明人一般的杨氏。
许府。
一大清早,许文嘉还吃着饭,就见下人跑进来传报:“外头有位姑娘要见三公子,她说她姓江。”
一句话落下,满桌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许文嘉。
许文嘉看上江府的小姐,在许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宗妈妈还带着许夫人的吩咐上门去过。
“哟。”许夫人冲着小儿子笑了笑,“江府的人?你怎么还坐得住?”
许文嘉的脸色登时便不怎么好看:“娘!”屁股在椅子上动了动,最终还是没站起来。
多半不是妍儿。妍儿素来害羞,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来找他。
只怕是那个野丫头。许文嘉撇了撇嘴,在椅子上坐得更加结实了。
许夫人便掩口笑起来,跟许老爷挤眼睛。
许老爷也笑起来,冲下人道:“请到花厅里坐着。就说公子还在用饭,稍后就到。”
下人领命后便下去了,一桌人又重新动起筷子。
许文嘉的神情有几分不耐烦,捏着筷子,到底还是加快速度吃起饭来。
怎料,过了一会儿,通禀的下人却又回来了:“江小姐说,她就不进来了,三公子几时吃完出去找她就是。”
本来吃完饭,打算起身去花厅的许文嘉,闻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架子不小,请都请不进来!”
当他稀罕见她啊?白请她吃一顿烧鸡,还把他丢给一个恶心巴拉的家伙,一身脂粉味儿,恶心得他快吐出来。
“嘉儿!”许夫人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怎可叫人久等?”
许文嘉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外去了。
身后,许夫人的眼睛弯了起来,叫过宗妈妈:“你去瞧瞧,来找他的是江府哪位小姐?”
她也猜了出来,多半是江府那位叫许文嘉“厌弃”不已的大小姐。
宗妈妈笑了笑,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许文嘉不情不愿地出了许府,果然在大门外街边见着一个欠扁的身影。
吊儿郎当地站着,不时把脚下的石子踢飞,捉弄路边的孩子。
“你怎么穿了这样一身衣裳?”许文嘉皱起眉,看着她身上的男子样式的长衫,质量不咋样,跟许家下人穿的差不多,而且下摆参差不齐,显然是硬生生割掉了一截,“从谁身上扒的?”
江妞妞瞧见他,收了脚,嘻嘻一笑,打开手里的折扇,在胸前装模作样地摇摆起来:“怎么样,像不像纨绔?”
“嘁!”许文嘉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像纨绔后面跟着的下人!”
江妞妞顿时没了笑脸,收起扇子,用同样嘲笑的口吻对他说道:“昨晚,你的心上人又撞墙了。伤上加伤,只怕要破相。”
“什么!”许文嘉脸色一变,立刻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欺负她了?!”
江妞妞手腕一抬,用折扇敲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欺负她?我能怎么欺负她?一位善良又温柔的小姐,父亲疼爱,母亲娇宠,下人敬慕——我能怎么欺负她,嗯?”
“那她为什么想不开?”许文嘉几乎是凶狠地冲她吼道。
江妞妞冷冷地看着他:“你出生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落在你娘肚子里了?”
宗妈妈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几乎是立时间眉头就拧了起来。
“你——”许文嘉也被江妞妞气得不清,拳头想也没想就举起来,朝江妞妞打下来。
然而江妞妞只是举起折扇一挡,便格挡住了:“我是来送信的,不是来挑衅的。信已经送到,不必谢。”
说罢,收回折扇,转身就走。
“站住!”许文嘉冲她的背影叫道。然而江妞妞理也不理,他气得直攥拳头,想要追上去问,然而耳边回响起那句“脑子落在娘肚子里”,脚步就像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