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今儿没兴趣。不然,以为一扇门能挡得住我?”江妞妞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来。
昨天晚上,江云海特意把她叫去,嘱咐了一通。话里话外,不外乎今天是要紧的日子,叫她不要露面。
“你是爹爹的杀手锏,爹爹不想叫你这么快就在人前露面。但你又开过店,难免会叫人瞧出来,最好还是待在院子里别出来。”
“你先头打劫过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爹爹好容易才压下去的,你就不要出现了。免得被他们瞧见,又要闹乱子。”
“你三妹妹的脾气,很有些傲劲儿,素来不爱人抢她风头。你的性子又是不让人的,闹起来便难看了。”
江妞妞也没吭声,就听他说了一句又一句,最后整个人都尴尬起来,才轻笑一声答应了,把他从尴尬里拯救出来。
不就是不让她参加宴会么?说得好像她很稀罕似的。
一群女人说些没营养的话题,互相恭维也不嫌脸酸,让她去都不去。
这边,江妞妞懒洋洋地晒太阳。那边,江珠儿在花园里娇笑连连,穿梭在一群妇人和少女中,备受拥护。
看得一旁的江妍儿,都忍不住生了嫉妒之心。
但她也不去触霉头,好姐姐好妹妹什么的,江珠儿不吃这一套。她若敢演,江珠儿就能让她下不来台。
在嚣张跋扈方面,江珠儿跟江妞妞出奇地相似。
但江珠儿比江妞妞更叫人讨厌一些。江妞妞这人,不招惹她,她也不招惹你。江珠儿却不,胆敢挡着她出风头的,一律翻脸。
于是,江妍儿坐在凉亭里,同几位喜静的小姐品茶说话,自成一派。
不知说了什么,几人连连娇笑起来。引得旁边玩耍的小姐们,也围过来听。
江妍儿余光瞥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这可不是她故意出风头的,是江珠儿笼络不到人,可跟她没关系。
心里想着,愈发说得诙谐风趣,叫人移不开目光。
前面院子里,江云海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宝贝,引得一片赞叹声、艳羡声,他心里好不得意。
又要搬出珍藏的佳酿,与众人一同品尝。
却在这时,只见一个下人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顿时拧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下人打扮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却是寻一位姓郑的老爷:“夫人和小姐要回去了,问老爷和公子要不要一起?”
“发生什么事?”还不到散场的时候,却要回去,必然是出了事。
下人便小声把花园里发生的事道了出来。
原来,江家两位小姐争执,却误伤了郑家的小姐,不仅把郑小姐的裙子扯破了,还害她跌进花丛里,划伤了脸。
“什么?!”听到原委,郑老爷还没说话,郑公子率先怒而站起,“欺人太甚!”
一甩袖子,推开下人,就冲花园去了。
郑老爷在后面喊,也没喊住他,只得匆匆对江云海道歉:“我这个儿子,最疼爱他妹妹,舍不得他妹妹受一点委屈。”说罢,也跟上去瞧了。
其他客人,有的在此等候的,也有匆匆跟去的。
许文嘉今日也来了,见状犹豫片刻,也跟去了。妍儿便在花园里,不要被人欺负了才好。
花园里,此时寂静一片,没一人吭声。
客人在主人家伤到了,而且是伤的脸,这种事情十分尴尬。杨氏已经把江妍儿和江珠儿都训斥了一顿,也拿了上好的药膏给郑小姐上药,正在赔礼道歉。
说是划伤了脸,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郑小姐跌进的花丛,并不是玫瑰花从那种带刺的,而是柔软的小花儿。但再柔软的植物,也有毛茸茸的锯齿,便在郑小姐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微微有些血迹,早便凝固了。
但杨氏还是拿了药膏来给她擦,又让江妍儿给她道歉。
“都是我们家这个丫头,太不懂得谦卑礼让,害得郑小姐受了惊。”等江云海等人赶到的时候,就见杨氏一边指责江妍儿,一边给郑家道歉。
郑公子赶到得最快,一把拨开周围的人,包括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的江妍儿,捧起郑小姐的脸,心疼地道:“还疼不疼?”
真正是把妹子当成眼珠子一般来爱护的。
等确认郑小姐并没有大碍,才转过身,神色不善地瞪着江妍儿:“我妹妹没破相,算你走运!”
江妍儿何时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顿时委屈得眼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郑夫人倒是训斥了句:“怎么跟江小姐说话呢?”
郑小姐并没有受重伤,他实在不该这样对江妍儿说话的。
郑公子只是哼了一声,牵起郑小姐的手:“咱们走,不在这玩了!”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郑夫人叫也叫不住,只得道歉一声,跟了上去。郑老爷无法,也对江云海拱了拱手,跟着走了。
好好的宴会变成这样,杨氏这个主人家很是难看,忍不住又瞪了江妍儿一眼,才去哄其他人再次入座。
江妍儿委屈得紧,这事都怪江珠儿,偏生江珠儿是杨氏的心头肉,便只拿她一个人出来挡枪。
“女儿有些不适,暂且告退。”江妍儿说罢,便低头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许文嘉皱了皱眉头。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叫住她。
而是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掩起身形,尾随护送江妍儿回院子里。
一路上,江妍儿都垂着头,看起来很是难过的样子。
配上她单薄的身形,姣好的面容,看起来楚楚可怜。许文嘉几次想上前安慰,最终都忍住了,护送她回到院子里,便止住脚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会儿,转而往江妞妞的馥芬苑行去。
江府对许文嘉来说,不算十分陌生。没一会儿,便到了江妞妞的院子里。
“你倒是自在?”见江妞妞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许文嘉忍不住讽刺一句。
江妞妞听到这个声音,抓下蒙在脸上的手帕,看清许文嘉的身形,扬了扬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许文嘉走过来,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抓她。江妞妞自然不会叫他抓到,两人你来我往,交手起来。许文嘉想把江妞妞从椅子上拽下去,江妞妞偏不叫他得手。好一会儿,两人打平了手,呼哧呼哧喘气。
“你行啊,马上要出师了。”江妞妞有些惊讶。根骨如此灵秀,脑袋瓜如此聪明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许文嘉有些得意地看她一眼,随即又垂头丧气起来。
好半晌,他才道:“我失恋了。”
“我二妹妹看上别人了?”江妞妞惊讶地道。
换来许文嘉一个白眼:“没有!”
“那你失恋什么?”江妞妞觉得他很无聊,又往椅子上躺去。
许文嘉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目光有些发直:“我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语气是说不出的复杂。
江妞妞睁开眼睛:“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她绊人。”许文嘉低声说道。
他一来江府,便找借口离席,去花园里看江妍儿。他始终放心不下,当初喜欢上的仙子一样的身影。
他躲在树后面,看着她轻笑,看着她妙语如珠,逗得小姐们笑声连连,心里一直赞赏不停,一时又无法控制那些心动的感觉流走。
很矛盾。他一面觉得,她就是他喜欢的姑娘。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已经不再喜欢她。
他摸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正在思索时,却见她和江珠儿吵了起来。甚至,她还伸脚绊倒了身边的一个小姐,让人家倒在花丛里,而后又推到江珠儿的身上,诬赖是江珠儿干的。
他看着她们争吵,看着她们渐渐指责江珠儿,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
他可能看错了,他想。浑浑噩噩地转身,回了席位上。然而脑中,却总对她伸脚绊人的一幕,无法忘却。
而他在暗中护送她回院子里时,又听到她的几句咒骂。他终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虚伪,阴险——
“她并不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姑娘。”许文嘉怅然说道。
江妞妞没有答话。
“你为何不说话?”许文嘉拧眉道。
江妞妞淡淡道:“我已经不教你什么了。”
“就算不教我,总也是朋友吧?”许文嘉有些不高兴,朋友之间互相打打气,不是很正常吗?
江妞妞撩起一脚踹他腿上:“失恋了就找你的狐朋狗友喝酒去,我没耐烦当你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是江妞妞最厌恶的一个词。
前世,她妈妈就是败在了爸爸的红颜知己手上。一开始说得可正经,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后来变成了红颜知己,再后来就挺着大肚子上门了。
她不喜欢许文嘉,更不打算成为哪个男人的“红颜知己”!
被踹了一脚的许文嘉,愤愤地走了。
“小姐,你,你怎么那样对许公子?”小婉等人都走了,才犹犹豫豫道,“许公子看起来,对,对小姐不太一样。小姐不该这样,对许公子的。”
江妞妞偏头扫了她一眼:“对我怎么不一样了?”
“许公子他……可能是喜欢小姐。”小婉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才说的。
江妞妞心里一动,随即冷笑一声:“喜欢我又怎样?难道任谁喜欢我,我都要对他好声好气?”
见她这样,小婉便不说话了,低头又做起针线来。
江妞妞又躺回椅子上,懒洋洋地晒起太阳。粉白小脸被帕子蒙住,看不清神情。
却说许文嘉离开馥芬苑,便去向江云海告辞了。
江云海哪能让他走:“借一步说话。”
便把许文嘉领着到了书房,然后说道:“可是江某招待不周,让贤侄心生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