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千里的终南山脉,被深冬的鹅毛大雪覆盖。寒风呼啸中,一个幼小的身影出现在全真教后殿的阶梯上,踉跄着向山下奔去,忽然脚下一滑,身子跌倒,沿着阶梯滚落下去,发出了一阵惊叫,听嗓音是一个孩童。
破风声中,两道青色人影从殿门口飞扑而下,其中一人阻住了孩童继续向山下滚落,揪住孩童的衣领,把他轻轻提了起来,柔声问道:“杨帅,这么大的雪,出来乱跑什么?跌伤没有?”
问话人是个青衣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瓜子脸,双眉斜飞入鬓,俏丽中带着几分英武之气,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
被提起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童,长得异常秀美,可惜衣衫不整,方才又跌了个七零八落,显得十分狼狈,嘴上却十分倔强:“我没有事,多谢辛月姐姐!”
另一个扑下来的青年道士顾辛海跟罗辛月一样装束,说话语气却充满嘲弄:“杨帅,是不是又被你父母虐待了?大名鼎鼎的神雕侠侣,却有个你这样的儿子,确实是一种耻辱!”
罗辛月瞪了顾辛海一眼,怒道:“师兄,你胡说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你何必如此嘲弄?”
杨帅小脸变得绯红,眼中淌出泪水,紧紧咬住了嘴唇。
罗辛月瞧见杨帅肩上系了一个小包袱,不由一惊:“你又要离家出走?杨帅,不要胡闹!走,我送你回家去!”
杨帅却奋力甩脱罗辛月的手,颤声道:“不!我不回去,我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罗辛月揪住男孩的衣襟,不让他逃脱,秀目中闪过柔情,轻叹道:“杨帅,我知道你爸爸对你不好,可是你妈妈小龙女毕竟是你亲生母亲,她心里还是疼爱你的,怎么舍得你离家出走?”
原来,小龙女跟杨过隐居古墓后生下的这个儿子杨帅,并非杨过的亲生骨肉。事情要从神雕侠侣隐居古墓前说起,本来杨过经过十年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跟小龙女重逢,又在华山论剑时获得了“西狂”的名号,本来十分风光,却在携妻子回终南山古墓的途中被人在客栈中下了天竺迷药,小龙女被迷奸,杨过也险些被人废了武功。事后杨过虽然通过侦查追上了那人,把那人用重剑切成了碎片,可小龙女的贞洁却难以恢复。更令杨过夫妻俩憎恨的有两件事,一是那个凶手叫尹志刚,是当年迷奸小龙女的全真教道士尹志平的侄子;二是小龙女回到古墓之后,竟然怀上了身孕,推算日子,是尹志刚留在自己体内的孽种。
小龙女自然想将这个孽种流产掉,少林寺的无色禅师却来古墓探访杨过,说孩子是无辜的,劝夫妻俩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于是,小龙女便把这个孽种生了下来,取名杨帅。杨帅出生后,杨过夫妻俩逐渐后悔,觉得不该听无色禅师的劝告。尤其是杨过,更将这个孩子视为自己的奇耻大辱,经常拳脚相加,总算他并未使出内力,可还是好几次险些把杨帅打死。小龙女虽然是杨帅的亲生母亲,但一想起他不是杨过和自己的孩子,心里也一直对杨帅存有鄙夷,极少对孩子有过好脸色。
全真教一直是古墓派的邻居,全真教的弟子们对于杨过夫妻俩这个“孽种”,有的心存悲悯,有的则极尽嘲弄。就像今天杨帅遇到的这两名全真教弟子顾辛海和罗辛月,都属于全真教的第四代弟子。顾辛海对杨帅心存鄙夷,罗辛月却一直对杨帅有一种怜爱的感情。
杨帅终于挣脱了罗辛月的手,向山下奔去。
罗辛月叫道:“杨帅!”想再次飞扑追下去,被顾辛海一把拉住,后者冷笑道:“这么大的雪,这孩子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他不过是吓唬一下父母,最终会被他妈妈找回去。师妹,师父吩咐你我下山去采购,我们办正事要紧,不必为了这个小屁孩耽误时间。”
罗辛月望着杨帅幼小的身影消失在下面阶梯的拐弯处,感到心里难过,再次瞪了师兄一眼,怒道:“你们这些人,还是人吗?就因为杨帅是尹志刚师兄的骨肉,你们就如此歧视他?孩子可是无辜的!”
顾辛海冷哼道:“赵志敬和尹志平叔侄俩,都是被全真教驱除的叛教之徒!跟这些人有关联的,就算是个孩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妹,你太善良了,看不出这个小鬼的狼子野心!”
罗辛月摇着头,叹道:“我确实看不出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狼子野心。杨帅这孩子,从小乖巧随和,我带他玩过好多次,心里很喜欢他。偏偏你们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心胸狭隘,连一个孩子都不能原谅!”
杨帅怕罗辛月把自己送回古墓,钻进树丛里躲了一会儿,听到罗辛月和顾辛海走过,又等了一会儿,才从树丛里钻出来,冒着大雪,从另一条路下山。
两个多时辰后,来到山下的小镇上,天已黄昏,大雪兀自下个不停。还是担心遇见罗辛月,便在偏僻的小巷里穿梭,冻得瑟瑟发抖,心里更是阵阵酸楚。
杨帅并非第一次离家出走。从六岁至今,他已经从古墓里逃出来好几次,有时三四天,有时半个多月,几乎每次都是母亲小龙女把他找回去。小龙女找到儿子,见到儿子小乞丐一般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一丝怜爱之情,甚至会扬起纤手,给儿子一记耳光,骂他不老实,给自己找麻烦。
有一次是罗辛月把杨帅送回去的。杨帅每当想起罗辛月,都会产生一种幻想,如果罗辛月是自己的妈妈多好。罗辛月虽然没有妈妈长得好看,但她对自己真好。可惜她只是全真教的女弟子,不能经常陪着自己。
这一次,妈妈还会不会再来找自己?杨帅觉得这次妈妈不会再为自己下山了,因为今天自己离家出走,是被妈妈赶走的。爸爸喝了酒打了自己,自己忍无可忍跟爸爸顶嘴,被爸爸一脚踢出了古墓大门,妈妈也让自己滚,所以杨帅认为,这次妈妈是真心赶自己走,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暮色降临,杨帅又冷又饿,终于走进了一家客栈。
他本来不想住店,想离开这个小镇,离开终南山,走得远远的,可为什么还是走进了客栈?难道只是因为寒冷和饥饿?还是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依然渴望妈妈来找自己?
客栈老板见到杨帅,不由皱眉道:“哪里来的小孩?这么晚了不回家去,走到客栈里来干什么?你家在哪里?赶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