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瑾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兄长的脸色,一双灵活的大眼滴溜溜地转,转过头问柳靖棠:「既然这雾有毒,那我们怎么进去?」
柳靖棠没回答他,只是扬声对着远处的小屋道:「沈兄,凌姑娘,在下柳靖棠求见。」
他说话时运起内功,声音洪亮清晰,三里内的人都能清楚听到,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道:「柳公子,师兄出去了,你想见师兄,不如改日再来?」
这个声音不但清润悦耳,而且清晰得仿佛是在每个人耳边说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在难得,龙瑄暗暗钦佩。
龙瑾却噗嗤一笑,心道这姑娘分明是有意的,难得不知道柳靖棠是来见她的,还有意赶人家走,看来被师兄管得很严啊。
「凌姑娘,在下龙瑾,从京城来此游玩,常听家中长辈们提到姑娘,故此来问候姑娘一声,顺便请姑娘代问凌老将军安。」龙瑾笑着大声问。
里边的人没有回答,龙瑾刚欲开口,就见屋内走出个妙龄女子,向他们走来,因为隔着一层粉红色的雾气,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隐隐见得那女子身姿窈窕,行走间有步步生莲花之美态。想必这就是令柳靖棠朝思暮想的凌霜华了。
凌霜华走进桃花瘴里,云袖一拂,瘴气便散去一些,她所过之处,空气变得透明澄净。
她的步子优雅从容,但是很快就到了龙瑾三人身边,对着三人微微一福:「霜华见过龙大公子,二公子。柳兄,别来无恙。」
龙瑄深深地看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多礼。」
「寒舍简陋,几位若不嫌弃,请里面坐。」她侧身让开,做个请的手势。
龙瑾一点也不客气,往那片粉霞的破裂之处走去。
「凌姑娘,这桃花瘴剧毒无比,难免会有一两个路人途径此处,若是好奇进入这雾里中了剧毒,可如何是好?」龙瑄和凌霜华走在后面,他轻声地问凌霜华。
其实龙瑄本来有些不快,但这种心情在见到凌霜华的第一眼就像见到阳光的朝露般迅速化去,他看着凌霜华的脸,这张脸只称清秀,以貌而论,这个初次见面的小郡主还不及瑾儿和他自己,但这张清秀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宝石般光华流转的漂亮大眼睛,十分惹人注目,而且她的气质明净如流水,空灵若清风,让人看着十分舒服,第一眼看这个姑娘觉得普通,第二眼觉得内秀,再看下去,却是觉着既亲且近,风华绝代。
凌霜华听到龙瑾的名字,走出来后看到龙瑾恭敬地站在龙瑄身边,刹那间就猜出龙瑄身份,这时听他语气中只有疑问没有责备,觉得这年轻的天子果然亲厚随和,微笑着回答:「桃花瘴之毒虽剧,却也不是没有解药,若真有路人中毒,霜华会立即让他服下解药,不过在此处布下瘴毒终是不妥,霜华马上将瘴气散去。」
龙瑄含笑点点头,对凌霜华道:「只听说凌老将军隐居江南,不想老将军竟把独生爱女送到这里来了,老将军只得你这么一颗掌上明珠,也亏他舍得。」
凌霜华的目光在龙瑄身上轻巧地一旋,随即别开:「这里离家幷不远,我可以时常回去,师父很疼爱我,在这学艺也没吃什么苦,父亲很放心。」
几人走到门口,只见一间屋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品茗,这男子一身白衣,眉目俊秀,正是龙瑾昨天见到的沈公子。
龙瑾一见到他就笑了:「咦,你不是不在家的吗?」
他说完瞥向凌霜华,凌霜华一脸无辜,龙瑄则是瞪了他一眼。
沈公子笑道:「我刚从后门回来,不行吗?」
他一壶大红袍都泡好了,鬼才相信他是刚从后门回来。
龙瑾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自我介绍:「在下龙瑾,不知道沈兄怎么称呼?」
白衣人一抬眸,好笑地看着他:「你都叫我沈兄了,还问怎么称呼?」
龙瑾本是想问他名字的,他这样回答,显然是不想告诉龙瑾了,凌霜华亲自去迎接的客人,身份必然特殊,但是他待客却是如此傲慢,龙瑾不知道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太潇洒不羁了。
「龙公子,柳公子,请坐。」凌霜华将龙瑄引到上座,自己在师兄身边坐了下来,取了几只杯子,为几人斟上茶水。
沈公子不待见柳靖棠,昨天差点把他勒死,今天也没给他好脸色看。柳靖棠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坐下后一句话都没说,龙瑄性子清冷,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在座只有龙瑾一个话篓子负责挑起话题。
他说话有趣,连沈公子都会偶尔含笑看他一眼,但不知道是不是龙瑾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种带笑的眼神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厌恶和鄙薄。可他的笑容是那么自然亲切又美丽,让龙瑾认定是自己看错了。
坐得近了才发现,沈公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梅花的味道,想来他是极爱梅的,衣袖的滚边上以白色的绣线绣着朵朵白梅和片片梅花花瓣,四指宽的腰带上也是,因为他的衣服是白色的,所以不在近处看不出来,他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而飘动时,让龙瑾想起梅花凋零时的缤纷画面。
龙瑾注视着他袖口赞道:「沈兄衣服上这梅花绣得可真别致。」
沈公子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目光往凌霜华身上略一停留,浅笑道:「师妹手巧。」
原来是凌霜华为他绣的,龙瑾心中悻悻,柳靖棠表情苦涩,龙瑄则淡淡瞥了凌霜华一眼,触及她清浅的目光时对她和善一笑。
凌霜华谦虚地道:「二公子见笑了,绣着玩的。」
龙瑾饮了口茶,欣羡地道:「绣着玩都绣得这么好,那认真绣不是得赛过御绣坊的那帮绣娘了,凌姑娘,咱们是世交,我们几人的名字还是同一人取的,你可说是我的妹妹了,哥哥央你绣个荷包留个纪念,不知道你肯不肯?」
凌霜华还未开口,就听沈公子轻描淡写地道:「龙二公子,你有所不知,师妹只会绣梅花。」
其他三个男人都满脸疑惑地盯着凌霜华,还没听说过只会绣一种花样的人呢,凌霜华却略带羞涩的点点头,轻声道:「因为师兄只喜欢梅花,所以我每次只绣梅花,二公子您丰美如棠棣,等霜华学会绣棠棣花时再为您绣一个棠棣荷包,可好?」
如果龙瑾不是皇帝的亲弟弟,如果皇帝不是就坐在他跟前,沈公子想自己早把龙瑾这小色狼丢出去了。
龙瑾这要求本不合理,凌霜华与他不过是刚认识,他央求人家姑娘的绣品,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是看上凌霜华想要个定情信物呢。
龙瑄和柳靖棠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沈公子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龙瑾赶紧借着凌霜华给的台阶下。
这人可真会套近乎,霜华才刚认识他,就成他妹妹了,沈公子眼睑微垂,敛去眼里毕露的锋芒。不过他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当年在御花园,他不过六岁稚龄,就奶声奶气地占自己便宜了:「不告诉我,我就叫你妹妹了。」
妹妹,估计这小色狼把全天下的美丽女子都当成他妹妹了,沈念君优美的唇线微扬,如果不是那一声妹妹,他怎么会被祖父发配江南,连原本的姓氏都丢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拥有的比过去更多更美好。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龙瑾这话唠说了半天,每次想逗沈念君开口,他都只是意兴阑珊地喝茶,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凌霜华碍于情面一直跟他攀谈,龙瑾自觉失败,便起身告辞了。
真没想到这个沈公子这么难搞,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他小王爷龙瑾搞不定的美人,只是时间问题,滴水穿石,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
柳靖棠虽是个江湖粗人,但见沈念君对龙瑄还算客气,龙瑾盯着他的目光大胆而放肆都没发火,明白这两人的来历肯定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却又不便多打探,只是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改变。
龙瑾拍着柳靖棠的肩膀道:「柳兄,沈公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他诚心瞒我?」
那是因为你看着人家的目光赤裸裸地彰显著自己的龌龊心思,柳靖棠腹诽,却不敢表达出来,和声对龙瑾道:「他叫沈念君,据说本来不姓沈的,不过凌姑娘的师父姓沈,沈老前辈年近花甲而无子,当年沈念君来拜师时,沈老前辈的要求便是要他改姓,他家兄弟多,也不需要他传宗接代,他爹很干脆地答应了。」
龙瑾嘴角抽了抽,啊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脑袋,傻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老觉得他面善呢,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喜事啊,哈哈。」
龙瑄嗤笑一声,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下,牵着小动物似地牵着他的手道:「站大路上傻笑,成什么样子,给我收敛点。」
柳靖棠与他们不同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龙瑾握住龙瑄温热的手,心潮澎湃地道:「哥哥,他是念君,是念君唉,我说我是龙瑾,他应该认识我呀,可是为什么他表现的那么漠然呢?」
龙瑄很遗憾地看着这个傻瓜,摇头道:「凌霜华在出来接我们进去的时候肯定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沈念君了,如果你看着他的目光能不那么炙热得仿佛想把他拖到房里脱衣服办事,也许他会告诉你他是罗念君。」
龙瑾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道:「哪有啊,我看着他的时候没想那些事,我只是想亲亲他漂亮的唇。」
龙瑄嘴角抽了抽,如果这不是自己亲弟弟,他倒是很有给他一耳光的冲动。
「瑾儿,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罗念君是罗丞相的孙子。」龙瑄冷冷地提醒。
龙瑾真后悔自己昨天在船上的承诺,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又怎么能对哥哥食言?只能惋惜地垂下头,无精打采地道:「哦,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主动招惹他的。」
龙瑄看他那衰样真是好气又好笑:「你也放心,如果你不主动招惹他,我想他绝不会自动送到你面前来。」
龙瑾抬起头,哀怨地看着龙瑄,可怜兮兮地道:「哥哥你不要打击我,我对念君一见钟情了。」
龙瑄还真是忍不住打击他了,拍拍他嫩脸道:「弟弟,你一见钟情的物件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个的。」
龙瑾咬了咬嘴唇,小声叫屈:「不一样的,我对这个一见钟情两次。」
龙瑄额头的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道:「你那年才六岁,一个小孩子,也敢说什么一见钟情。」
「哥哥你不明白的,真的是一眼钟情,我六岁前喜欢女孩子的,就因为念君是男孩,我以后就改喜欢男人了。」龙瑾捂着心口坦白,当年念君的出现让他发现,不但妹妹很漂亮可爱,弟弟也是很漂亮可爱的,从此关注男孩比女孩还多,长大后第一次床第之欢又是和男人,就走了断袖之癖的不归路,这么一想,龙瑾觉得沈念君还真有必要对自己负责。
龙瑄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他觉得如果再跟这小色狼谈下去,会不顾同胞之情狠狠揍他一顿。
龙瑾想到了什么,凑过来笑嘻嘻地道:「好吧,哥哥,你别生气,我不去纠缠这个人了,唉,念君好福气,霜华姑娘越看越美,真是令人砰然心动,如果不是我喜欢男人,说不定要喜欢上霜华了。」
龙瑄脚步有刹那的停顿,但短促得地没有让龙瑾发现,他回了龙瑾一个笑脸:「我倒情愿你喜欢上凌霜华,你以为沈念君是那么好得到的吗?只怕你还没得到他,就被他折腾得半死了。」
龙瑾挺起胸膛,铿锵有力地回答:「我不怕。」
这三个字说得仰扬顿挫掷地有声,龙瑄挑了挑眉,快到客栈时才道:「我们出来快两个月了,该办的事也办了,瑾儿,准备回去吧。」
「啊?」龙瑾愣住了,难道凌霜华这个诱饵不够让哥哥暂时留在江南吗?他分明感觉得到哥哥是有点对这个小女子动心的呀。
※ ※ ※
龙瑾无限哀怨地回到京城,起初几天做什么事都没精打采的,君莫问听说他在江南那段际遇,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当天下午就去皇宫向龙瑄请辞回无双城了。
他兄长和龙瑄情意深厚,龙瑄极为不愿他与瑾儿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他自请回无双城,龙瑄哪有不准的道理。
君莫问不在身边看管着,要是平时龙瑾早出去疯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摘了朵花自言自语地道:「叫你嘴贱答应得那么快,错过了念君,看你这辈子到哪找第二个能让你一见钟情两次的人去。」
龙瑾的贴身小厮讶异地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王爷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要知道小王爷龙瑾向来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芋头伺候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这么消沉过。
龙瑾叹口气,深沉地问:「芋头,你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
芋头莫名其妙地摇头:「还没有,王爷您答应给芋头说门亲事的,到现在还没说。」
龙瑾狠狠地瞪了芋头一眼,咬牙道:「给你说个屁,本王自己中意的都错过了。」
他说完就像泄气的球,拍拍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模样像芋头一样的少年的肩,好声好气地道:「对不住啊,本王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等我稍微提得起劲了,就给你物色个小美人。」
芋头感激地抱住龙瑾,膜拜地看着他:「王爷,王爷您别这样,想当初城南小桃源刚来的小清倌那般的三贞九烈,一般的人都近不了身,您半个月就让他死心塌地地从了您了,还有哪个男人是您拿不下的?您再使把劲肯定可以的,别在这唉声叹气了,听得奴才好难过。」
小桃源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有京城最雅最艶最有才华的小倌,是那些有钱有势喜欢花天酒地风花月夜的断袖们最爱去的地方,龙瑾当然是常客,而且他是小桃源里最富盛名的绯衣公子的唯一入幕之宾,羡煞所有小桃源的客人。
想起过往风流事迹,龙瑾颇为自得地挺挺胸,豪迈地笑道:「那是,你家王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自然人人拿得下。」
接着话锋一转,眼角扫了眼芋头:「你刚提到小桃源,本王想起去江南前答应绯衣给他从无锡带几个大阿福的,走,把东西拿上跟本王去小桃源走一趟。」
芋头大声道:「是,王爷您可来精神了,绯衣公子见到大阿福一定很高兴,奴才先叫管家准备伤药去。」
龙瑾没好气地骂道:「糊涂东西,准备什么伤药?」
芋头咳了声,尴尬地道:「王爷,每次您讨了绯衣欢喜,第二天回来背上肩上都是抓伤。」
绯衣那小子被王爷调教得狂野大胆,哪还有一点当初为了不接客而悬梁上吊的贞洁影子?芋头想不佩服他家王爷都不行。
给他这么一说,龙瑾想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不过他脸皮厚得很,只瞪了芋头一眼佯怒道:「算你小子想得周到,不过这次就不必了,我不在小桃源过夜。」
芋头小声嘀咕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花心小色狼猎艶圣手龙瑾竟然放弃和绯衣公子一夜缠绵的机会,难道还有别的美人儿在等他?还是小王爷真的把魂丢江南所以行为失常了?
龙瑾去了小桃源,将礼物送给绯衣,两个多月不见,耳鬓厮磨了一会,绯衣倒是想留龙瑾过夜,但龙瑾推脱说要进宫觐见皇上不便留宿,绯衣水灵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圈,似笑非笑地道:「听说江南美人多,想来王爷此行收获不小,这都嫌弃绯衣了。」
「瞧你说的,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呀。」龙瑾的眼神很受伤,语气似委屈又似讨好,在绯衣红润的唇边啄了下,「我今儿真有事,明晚再来好好陪你,乖。」
绯衣看着他转身轻快离去,无奈地叹息了两声。龙瑾离开两个月,他虽然面上很坦然,却每天都在悄悄数日子,好不容易盼到这冤家回来,这没心没肺的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头也不回。
※ ※ ※
龙瑾到了上阳宫,他一向没事喜欢在龙瑄面前晃悠,龙瑄日理万机,光顾着批阅奏折,正眼都没瞧他一眼,龙瑾讨好地给他换了杯热茶,然后自己端把椅子坐在一边,怡然自得地欣赏哥哥漂亮的侧脸,过了半个时辰,见龙瑄转转脖子,连忙乖巧地过去帮哥哥按摩。
龙瑄终于给脸瞧了他一眼,见他不像前几日那般要死不活了,淡淡一笑:「活过来了?」
龙瑾给他捏着颈椎,小声嘀咕:「我本来就没死。」
龙瑄唇边的弧度扩大了点,看来这小子是完全恢复生命力了,他试探地问:「不想那个沈念君了吧?」
龙瑾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软绵绵地回答:「做梦都想,但是哥哥不同意,我就只敢做梦想想。」
龙瑄的柔和的眼神迅速变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抬手给了这不争气的一个爆栗子,没好气道:「做梦都想,你想他做梦!」
很少被人打的天之骄子顿时露出了小动物被欺凌般的可怜表情,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他施暴的兄长,红润的唇微微嘟起,他才十八岁,眉目精致如画,神色间却稚气未脱,这样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惹人怜。
龙瑄其实一直拿这个弟弟没辙,与他最亲近的四个长辈都不在身边,瑾儿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每当他露出这可怜兮兮地小模样,叫龙瑄给他摘星星龙瑄都会吩咐宫人们赶紧搭梯子。
「沈念君快回来了。」终于,龙瑄败在弟弟「这种你怎么忍心欺负我」的眼光下,对他透露了点消息。
「啊?」龙瑾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龙瑄说了什么时,忍不住用食指挖了挖耳朵,「哥哥我好像出现幻听了。」
龙瑄优雅清单的形象终于破功了,受不了地翻个白眼:「朕说,沈念君快回京了,朕把他召回来的。」
龙瑾欢呼一声,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眼睛里漾着明亮的波光,好像一个终于得到自己期盼多年的礼物的孩子。
「朕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方便你猎艶。」龙瑄不紧不慢地给他泼了盆冷水,「朕觉得他是个人才,想要他为朝廷效命。」
龙瑾头点得像小鶏吃米一样,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能经常见到念君就好。
「瑾儿。」龙瑄的目光的温度回升,缓缓地道:「朕该立后了。」
龙瑾还是不住点头,哥哥已经二十有一了,后宫虽然有几个妃子,但是还没子嗣,以前有两个妃子诞下过皇子,但是大皇子生下没几天就夭折了,二皇子三个月的时候,屠龙教有反贼混入宫中行刺,动静闹得太大,小小的婴儿受了惊吓,孱弱的身子没扛得过去,也夭折了,这一年,后宫诸妃肚子都没消息,立后和子嗣成了最近大臣们讨论的重点。
「朕想立的人,是凌霜华。」龙瑄打量着龙瑾的表情道。
「啊?」龙瑾又愣住了。
龙瑾突然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召沈念君入京了,他是要分开他们师兄妹。从龙瑄第一眼见到凌霜华开始,龙瑾就敏感地察觉出哥哥对这个女子的感觉不一般,后宫的美人比比皆是,但他从来没见哥哥对那些人像对凌霜华那样笑过。那种柔柔得象是春冰乍破荡漾着滴清涟漪的笑容,即使是对他这亲弟弟,也极少展现。
心里蓦然涌上一种失落,哥哥爱上了一个女人,以后恐怕不会再这样宠爱他这专门惹麻烦的弟弟了。龙瑾总觉得一个人的感情和精力就那么多,如果投注在这个人身上多一点,那么另一个就会少一点。
龙瑄见他呆愣着不动,表情被冻结般,在他嫩脸上掐了下,笑道:「你不是知道朕对凌霜华的心思吗?这个决定不算突然吧,怎么好像有点接受不了?」
我虽然知道你有点喜欢她,但没想到你喜欢到要立她为后,要利用权力拆散她和她现在的意中人啊。龙瑾在心里嘀咕。
龙瑄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这个决定有些对不住沈念君,所以朕会好好补偿他,朕再次警告你,不许打他主意。除非,他自己先喜欢上你。」
龙瑾悻悻地点头:「臣弟遵旨。」
哥哥说话其实还是留有余地的,可要念君先喜欢上他,这好像很难吧?
龙瑄微微一愣,弟弟很少用这样正经的、不带一丝撒娇的语气跟他说话,再观察龙瑾,却又见他那双机警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瑾儿。」龙瑄温热的手覆在弟弟头上,语气和眼神一样柔和,「其实哥哥还是希望你能娶妻生子。」
龙瑾先是有些感触,随即好笑地道:「可是我喜欢男人,为什么娶妻生子的人生才是好的呢,你不是也看到皇叔和秦叔叔了吗?你不觉得皇叔比我们每个人都幸福吗?母妃都没他幸福,虽然父王这辈子就爱她一个,但她在父王心中不及江山社稷来得重要,当年皇叔得了天花,父王不顾自身安危要去给他喂药,看看,皇叔在父王心中和母妃的地位也差不多。而对秦叔叔而言,任何人、任何事都没皇叔重要。」
龙瑄挑眉望着龙瑾,摇头微微一笑:「你能有父皇那个运气遇到像秦爹爹那样爱他的人爱你吗?父王的心中,母妃不是第一,然而,父王却是母妃的天,你不想做别人的天吗?」
龙瑾努努嘴,羞涩地看了哥哥一眼,垂下头,轻声道:「哥哥,其实你就是我的天。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许我做什么我就不能做,我事事要以你的意志为第一考量。」
龙瑄哈哈大笑,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怎么,有怨言了啊?连你都约束不了,朕又怎么能被称作天子。」
龙瑾抬起头,跟着龙瑄愉快地笑起来,怎么会有怨言呢,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是龙瑾最幸福自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