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柯下班一进门，意外发现自己原本空空如也的鱼缸再次变得鲜活了。
以前的他为了能养活得久一点，不得不每次都买最容易成活的本地小土鱼，算不上漂亮，只要能活就行。夏繁星搬出去不久他的金鱼终于再次无力回天。这次他干脆不买了，就让鱼缸这么空着。
那天陆清清问他为什么放了鱼缸却不养金鱼，他解释完之后，看到她低头沉默了好久，莫非是自己夸奖夏繁星的细腻惹得她不高兴了？
林朗柯一时觉得自己失语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明明自己只是说了实情。
林朗柯走近鱼缸，不禁叹为观止。以前，他的鱼缸除了小土鱼和一些细沙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再看现在，晶莹剔透的细沙仔细得铺满鱼缸底部，角落几块彩色的鹅卵石。鹅卵石边还有一个造景小亭子。碧绿的水草一簇簇，随着鱼儿的游动轻轻浮动。
金鱼也明亮生动，只有两只，也不知是什么品类，看得林朗柯喜悦难耐。
“清清，清清。”林朗柯禁不住大喊。
陆清清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头来。她由于肩膀上的伤，不好出门上班，只能让同事把所需的工作发到电脑上远程工作。
看到林朗柯的样子，陆清清似乎有点尴尬：“那个……其实那是电子金鱼……”
林朗柯大为吃惊：“什么？假的？”
陆清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会养金鱼。以前养过的都是不久就死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把这些清理出去。”
林朗柯却像突然听说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到有些地方的水族箱，几年几个月也不见有变化！我还好奇大家都这么忙，怎么他们就能养活偏偏我养不活！原来他们的金鱼都是假的！哈哈哈！”
陆清清一头黑线：“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从没听说过金鱼还有假的！看起来很逼真唉！比真的漂亮多了！哎？这个海带也是假的吗？”
“是……”
“哇……真是太棒了！早知道有这东西我还买什么金鱼！真是罪过罪过。那有假的螃蟹吗？”
“额……应该也有……”
“陆清清，你真是太聪明了！”
“额……”
……
其实，自从林朗柯明白陆清清的心意，他就惊奇的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得发现起陆清清的优点来。
好比一所房子，你从没留意过，也没进去过，它便永远的静默在那里并无特殊。
等到你有一天突然听说其实那是一家巫婆的商店，好奇心促使你每次路过都放慢了脚步，支起耳朵倾听屋里的声音，或者踮着脚往窗户里头看，你就会发现，原来这是多么神秘有趣的一所房子。
只是……
遇到夏繁星时，自己的那种心动和喜悦是第一次，所以他十分肯定，自己是喜欢上了夏繁星。却没想到在这短短数月，自己又对另一个女孩也有了好感。这让他就很困惑了。
难不成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渣男，花心大萝卜？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自己都单身这么久了……
每每感到困惑，林朗柯总是在烦躁中选择甩甩脑袋。算了，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
林朗柯发现，陆清清除了“会养金鱼”在另一件事上也有不一样的见地，那就是做饭。
夏繁星是做得一手好菜的。精心搭配的食材，细致用心的烹炒，连拼盘也十分讲究。可谓色香味俱全。
林朗柯曾多次幻想过，如果和夏繁星一起过日子，那一定也是色香味俱全的，毕竟，有这么好吃又好看的菜，连每天的下班回家都成了一种期待。
陆清清的菜却有着另一个特点：快手。
不需要太多的步骤和故意装饰，不用太复杂的原料和调味品，分分钟搞定，简约而可口。
这是林朗柯从未想过的。他独居的时候只想过外卖和出去吃，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做十分方便的饭菜。
方便面打一个鸡蛋再加几块西兰花，就像脱胎换骨似的好吃。
排骨淋上豉油隔水蒸，几乎都不要麻烦，味道却不赖。
冰箱里准备着速冻水饺或馄饨，半夜也不怕肚子饿了。
陆清清说这是独居上班族必备技能。而林朗柯好像这才打开了这个迅速让单身汉变得幸福的新世界大门。
繁花紧簇固然美好，清雅简约也别有风韵。
林朗柯发觉自己又在偷偷对比两个女孩子了，痛苦得摇了摇头：啊……难道我真的是渣男……
咚咚咚，书房里的林朗柯听到敲门声。
门口，陆清清已经穿戴整齐，客厅里整齐得摆放着两个大包。
林朗柯走了出来。
陆清清满脸笑意：“这么多天，真是有劳照顾啦！我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啦！现在就告别吧！”
林朗柯闻言一时还有些惊慌：“确定全恢复了吗？还有没有哪里疼？转转头试试？”
陆清清灵活得把脖子左转右转，嘴里愉快地喊着：“不疼不疼不疼，完全不疼啦！真的全好啦！”
林朗柯挠挠头，似乎还在找什么挽留的理由。
陆清清说：“而且，今天下午我要出庭，这是去宋隆小镇之前就定下的啦。当事人很相信我，非要我为她辩护，我可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林朗柯眼前一亮：“出庭吗？什么案件？我可以去旁听吗？我还没见过庭审！”
陆清清闻言，随即哈哈大笑：“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想去参观吗？我今天辩护的是一起简单的离婚案件，原被告双方倒也没有申请不公开，按理是可以旁听的。不过旁听一定要保持安静，不然会被果断请离。”
林朗柯大喜：“我保证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我会很忙，开庭前还有很多东西要和当事人当面沟通，压根没时间陪你。庭审结束也要忙一阵。”
林朗柯忙解释道：“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我不用陪，我就当休假了。”
陆清清终于无奈道：“那好吧，今天下午三点，你自己过去吧。记得带身份证。”
再次见到陆清清，已经是正式开庭了。
林朗柯一眼望去就张大了嘴巴。
他从没见过陆清清这个样子。
深色的律师袍上佩戴着律师徽章，雪白的衬衣整洁严肃。黑色的西装套裙，黑色高跟鞋。陆清清一脸严肃庄重，像是换了个人。
庭审很简单，无非就是闹僵了的双方各种争夺战，陆清清是女方辩护律师，据理力争，铿锵有力。
林朗柯感觉自己也变得严肃严谨。
这种严肃严谨和在医院不同。在医院里，给人治疗就像维修维护一台机器，机器自己的感情或经历过往全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尽力让机器继续运行就好了。
但是在法庭上，一切的动机，思维方式，行为心理和结果，都被量化。就好像把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全装进了量杯，换算成数据以后在根据条款定义。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一种让林朗柯深深震撼的人性之战。
出了法庭，林朗柯独自去附近的酒吧，一边思索刚才的所见所闻，一边等着陆清清下班。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终于出现。
此时的陆清清已然脱下了律师袍，衣服也换的随意大方。
看到林朗柯一个人默默喝酒若有所思，走过去便笑道：“怎么啦？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人吵架，玻璃心啦？”
林朗柯点点头：“第一次见到人这样疯狂的指责别人和美化自己。被人性震撼到了。”
“何况还是一对结婚十二年的夫妻，是吧？”
林朗柯叹了口气：“是啊……做律师，每天应对这样的负能量，你是怎么做到平时那样的阳光的？”
陆清清道：“就是因为工作上遇到那么多人性的阴暗面，我才下定决心不作那样阴暗的人啊。人啊，有主观能动性的，怎么可以被自己的情绪左右？”
林朗柯静默了好久，终于举了举杯：“今日……刮目相看。”
陆清清爽朗得哈哈大笑，也举杯豪饮一口：“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考察我？不会是因为知道了我喜欢你，所以故意跟过来查看我工作的吧？”
林朗柯一口啤酒差点喷了出来，赶紧把杯子放在桌面，挥着双手道：“没有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是好奇！真的只是想看一看庭审而已！”
陆清清眯着眼睛往他面前凑了凑：“真的吗？看庭审还是看我？”
林朗柯脸涨的通红：“看……看……你……”
“那我好看吗？”
“额？啊……好看……”
陆清清又是爽朗大笑，举杯畅饮一通，看向远方说：“还是明恋好。比暗恋好太多。无论你拒绝还是观察，我都只管做我喜欢的事，这才是我陆清清。”
林朗柯见状，也恍然大悟了一般。沉默一阵，说道：“说实话，我确实最近有多观察你。不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以前没怎么注意过，现在你的形象突然明亮了。不过说实话，我的心里还有挺多矛盾，说也说不上来……”
“那就不要说了吧！来，我们都顺其自然！”陆清清再次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