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游少林的两天里,艾森的心绪特别的安宁和舒坦。一来是了却了心中多年来的夙愿,就是捐助的那笔资金,让自己为少林寺做了一件值得流芳青史的事,算是机会留给了有心人。二来,自己通过与师傅的三番手谈,感觉师傅的年纪不饶人,棋风已不再像当年代表少林寺参加当地围棋大赛时闯关斩将一路犀利般的硬朗,倒是多了连绵不绝的太极内功心法,处处锦里藏针,总是投石问路,四两拨千斤,下得很是得心应手,老谋深算。外人看来三番棋下成了平局,艾森的面子不薄,功力不凡。可是,三番总目数相加一看就明白了,海释大师胜了一目半。这叫绝,赢得不露半点声色,艾森输得口服心服。他觉得这才是在真正的领略一种最高深的制胜心法和博弈秘籍。其中的礼数、算术、心术都精湛致密,学不胜学。令他心里暗暗感叹不已。
艾森的感叹很深刻,海释大师又何尝不是呢?每一次下棋之前,艾森的礼节很合棋理,棋风教育的礼数,有极恭极敬的职业棋手风范。对此,海释大师很是佩服。毕竟,他们之间不是职业较量,能如此庄重的按棋理规范来与他手谈,看得出对方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尊重。
即便是行棋之中,对方在大局上要领先自己的意识,布局精巧可嘉。中盘时总是猛攻自己的棋筋,试图发泄某种积郁之愤。自己只能以连绵手法一一化解,将棋局平稳引入收官阶段,以试其收官的技巧。
总体看,对方在三番棋中都透出内心的一种霸气,棋路计算略欠火候,所以才让自己在收官阶段能喘一口气,胜就胜在双方攻防之间留给自己能否争得先手收官的技艺上,特别是下白棋的后手方尤其如此。所以,海释大师对艾森也很欣赏,双方的情谊真实而坦诚。三番下来,彼此更加相互了解和敬重对方。为此,海释大师亲自为艾森斟了三次茶。这也让艾森很是感动。
除了参观国际少年武术班使他显得比较激动外,其余时间里他都恭恭敬敬的跟在主持师傅的身后,尽量保持当年在这里养成的尊卑距离,让他找到旧地重游的真正感觉。他看到自己的举动被主持看在眼里却又十分纳闷的神情十分好玩,只是看自己确实出于诚心,所为师傅也就没有过于谦让。也许师傅只当自己纯粹是出于尊敬少林文化和他稍长的年龄吧?艾森想。
在大雄宝殿参拜如来佛上香时,艾森眼里不经意的闪出过泪花,只是没人注意到。也许他是在默默的许愿,不知为谁在祈祷。少林寺为他做的平安祈福法事已经两天了,从艾森眼神的庄重可以知道,那是他在为自己真情的祈福而动容。
夜晚入睡时,艾森悄悄的流下了眼泪。他想起白天跟在师傅身边的时候,心里也喊过:“师傅,请恕不孝弟子法慧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向您下跪行拜师礼,实在是不能违背父训所至。但是您永远是我的师傅,中国永远是我的朋友和第二故乡。法慧永远是我的中国名字,弟子祝少林武术继续光大,祝各位师傅长寿健康。”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之心,他翻身起来对着主持师傅居住的方丈室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本来他想打听一个叫惠林的小师兄的近况,结果找不到适当的切入的话题,只好忍住没敢提起,避免引起师傅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自己一直放不下的惠林小师兄已经是30年前的回忆了。自己是国际少年班比武冠军,获得参加少林寺武术大赛暑假免费旅游奖励,同行的就有惠林小师兄等十人。此前,他们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就在他们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不幸发生了车祸,自己在昏迷的状态下被送回美国救治,其他的人怎么样了至今也不知道。
那一次出车祸前,正好是他和惠林坐在驾驶员的后排。一路上惠林很活泼可爱,最爱讲故事给大伙听,小伙伴们也很喜欢她的故事。
记得旅行刚开始时,法慧只是注意窗外的风景和听自己的音乐。有一次大伙吃完午饭后,相约到附近的一座古建筑前照相,到下午4点乘车离开前,他们有3个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
有人提议“惠林,给讲个故事吧。”
惠林说:“现在讲可不行。”
“为什么?”那个率先提议的师妹叫晟敏婳问。
“你想啊,一会儿大家走错路了不要紧,我的精彩故事可就浪费啦。”惠林说话的样子很淘气,小嘴噜着,脑袋还一歪,声音也纯美。
惠林给法慧留下很娇媚的清纯印象。他觉得特别象他一直崇拜的功夫游戏中的中国娃,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想和惠林亲近,又怕被拒绝的羞涩,一下子脸都红了起来。
法慧当时的状况大家都没在意,他们当时还小,青春期还很朦胧。
“所以,还是留在车上再讲吧。怎么样。”
“好,那你一定要讲最好听的。”
后来法慧在大家一起拍照时特意靠着惠林照了几张,觉得惠林的一举一动都很美,自己总想跟她走在一起才舒服,总想在她面前挣表现。为了引起惠林对他的注意,他主动去买水,送大家吃冰激凌。如果是惠林想做的事情,或者惠林请谁帮忙作了什么,没有叫自己帮忙,他就会很不愉快。如果惠林主动请他帮忙,他就特别兴奋。
那天的三个小时真是过得太快了。但是,他从内心喜欢惠林的感受再也丢不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当他朦胧中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向惠林示爱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三天,而惠林天性中的天真和友善,比她尚不成熟的身体更具有对异性的磁力,不知不觉中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法慧那颗早熟的心。
从那以后,他总是自告奋勇给惠林当“护花使者”,因为他的个子较大,又是唯一的国际少年班武术尖子,加上大方的气度,大家也谦让他。小惠林也很开心由他照顾,所以前排座椅就成了他俩的专座,他总是把靠窗的位子留给惠林。
就在出事的那天,惠林给大伙讲阿哥细妹的传说,所有的人都听得发呆。尤其是法惠从没听过这样的爱情故事,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阿哥,将要永远的追寻和守着身边的细妹。
在美丽的梦中,他恍惚听到一声碰撞,然后自己好像飞出去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惠林的身子,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亲自去过少林寺。每年都有专人去各地佛教寺院为他许愿、进香和布施,为他的平安诵经念佛。但是,那是老艾森的授意让下属去干的。
老艾森不幸逝世后,自己不露声色的能在少林寺住上两天,为少林寺做一点力所能的事情,还能与当年的师傅面对面的手谈三番,虽然没敢了解惠林的事情,那场法事就当是他从内心为他们的相识而作的,也算不愧对自己在此隐姓埋名习武7年的难忘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