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午,白氏姐弟饭后回到习武厅,白玉昆从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笑嘻嘻的将君慕雪吃剩的馒头包起来塞到其怀中。君慕雪脸红了,一面伸手接下。白凤花嘴角露出冷笑,君慕雪眼角正好瞥见,忍不住自卑的心凉,却又舍不得将那馒头放回原地,只在心中想,罢了,罢了,比起菁菁的肚皮,自己的脸皮实在算不得什么。
三个人又在习武厅练了一下午的功夫,白凤花始终一言不发。眼见天已薄暮,仍不见有人过来传话或吃饭或解散。三人练的渐渐不耐,只见白振声双手负在身后冷眉冷眼的走了进来。
三个人连忙躬身喊了声师傅(父亲)。
白振声进了场子,点了点头,望望地上已经空了的午餐的饭篮,嘴角露出微笑,道:“中午的伙食还可以吧?”
三人忙低头说好。
白振声微笑道:“这便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如果你们都吃不下,白庄可就真没什么未来了。”
三个人又忙点头说是。
“你们吃了,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白振声忽然问。
君慕雪本是心中疑惑,听师傅的口气似乎这饭菜平常的很,并未放入什么出奇的药物;现在听有此问,便准备将自己的感受全盘托出。
“不会啦,我们觉得中午的饭菜真是好极了。”却听白玉昆抢先发话道,“二娘做的鸡汤都没有爹爹送的午饭好吃。”
“可能是我们太饿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香。”白凤花冷冷的插嘴。
白振声嘴角笑意更浓,瞥了白凤花一眼,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你们练了一天的功夫,现在也饿了,都回去吃饭吧,慕雪,你也回去吧,别让长春嫂担心。”
君慕雪张口欲言,犹豫了会,终是放弃了。点了点头,怀里揣着那两个午餐剩下的馒头,向三人告别。白振声嘱咐了声明天早点来!也带着白氏姐弟向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君慕雪先回到自个家中,祭祀了下父母,随后揣着馒头去了白菁菁的家。一进门,见白菁菁正百无聊赖的坐了大院中的树丫上晃动双脚,身上仍穿着昨日穿的白布衣裳。君慕雪冲她嘻嘻一笑,白菁菁从树丫上跳了下来,笑道:“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姓白的家了呢。”
君慕雪笑道:“呆子呢?”
白菁菁道:“出去玩了,谁知道他呢。”
君慕雪心不在焉的笑道:“你怎么不去玩?”
白菁菁瞥了瞥嘴道:“你不在,和他们玩有什么意思?”
君慕雪低下头去,忽然想起一事,抬脸道:“二娘回来了么?”
白菁菁笑道:“回来啦。还是你说的对,娘昨天就是去给流油的家盖粮食去了。你肚子那么鼓,里面是不是又藏什么好东西啦?”说着,扑到君慕雪身边,探手入其怀,摸了一摸,将那两个馒头摸了出来。
两个人嘻嘻一笑,白菁菁也不多说什么,拿过一个,大口大口便吃了起来,君慕雪静静的看她吃。
白菁菁道:“你看什么。”
君慕雪低下头去,摇了摇,在院子中找了块凸出的石头坐下。
宋世雄这时从敞开的大门外跑了进来,满头都是汗水,大口大口的喘气。君慕雪对他喊道:“在哪玩的这么疯?”白菁菁咽声道:“给,呆子,君慕雪给你带的馒头。”扬手将另一个馒头丢给宋世雄。君慕雪扭脸忙瞥了一眼白菁菁,想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她的作风可是吃独食儿。
宋世雄不等喘气定了,便将馒头塞进口中,过了会,答道:“在村头看死人呢,死人好可怕哇。”他将双眼翻白,舌头伸出,作一可怕的鬼脸。
君慕雪知道他所说的死人便是周勇,心中想起平日里周勇的笑脸,有了些哀伤,说不出话来。
白菁菁瞥嘴道:“鬼才信你见到死人了。”
宋世雄急道:“你不信?你不信二狗子可以给我作证!我们还在地上看到好大好大一个血……血……。”馒头噎的他说不下去。
白菁菁堪堪将一个馒头吃完,到锅里舀了勺水,一面喝一面问:“血什么?”
“血……血手……血手印!”宋世雄好不容易说完这三个字。
白菁菁只当他在讲鬼故事,笑道:“怎么不是一个骷髅头?”
宋世雄瞪圆了小眼睛,道:“真的,好大好大,比我头还大。”
白菁菁喝过了水,瞥了瞥嘴,仍是不信。君慕雪心突的一跳,眼前晃过十年前那一幕。十年前,他茫然无助的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父母无声息的躺在床脚的血泊里,眼睛睁开,脸色惨白,恐怖中透出没有尽头的哀伤……
而在房屋一边的墙壁上,赫然印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血手印!
此刻,君慕雪感觉那血手印无限的放大,宛如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胸口,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想,你终于出现了,你终于又出现了!
他咬牙切齿,把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却忽然听到宋世雄一声惊呼:
“菁菁,你怎么了,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