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几颗星星在眨巴眼睛,连风也偷懒不知躲在哪里去休息了,原本气闷的夏夜此刻变得更燥热起来,一位约二十左右的白衣青年在前面轻快的走着,后面十来步一位只有十五、六岁的青衣小童在气喘吁吁的跑着。这白衣青年正是江湖上,人称白衣大侠的白风,后面是他的小僮白云。白风敞开衣服站着,等白云赶上来后,说:“云儿你的轻功还差火候,还得下点苦功练练才行。”白云嘴一嘟:“当然啦,公子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白衣大侠,云儿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僮而已,岂可同日而语。何况赶了这么多的路,云儿实在走不动了,只想坐下休息了。”白风“噗哧”一笑:“看看,我说一句,你就说了那么多,光练嘴功去了,哪有时间练轻功呀。快,再加把劲,只有几步就到开封,到客栈让你好好的休息。”突然,白风左耳跳动了几下,心道:不好,这里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于是拉着白云的手::“来,我带你走一段。”两人施展轻功急奔向前。走到一条岔路上,忽然一阵微风吹来,白风长长吸一口气,奇怪,怎么有血腥气,急忙止步:“云儿用火折子照照地下,可有血迹。”
“一滴、两滴、三滴。公子,地下有三滴血。”白云说。“就三滴么?再仔细看看”白风问。
“就三滴,决不会错,地上几只蚂蚁我都看清楚了,何况这么鲜艳的血。”云儿十分肯定的说。
“可这血从哪里来的呢。”白风皱着眉思索着,又爬下把耳朵贴在地上。忽然,白风一个鱼跃,掠向左边那条小路,白云紧紧跟着。“就在这附近”白风蹲下凝神傾听。云儿漫无目的向前走着,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啊,公子地下躺了一个人。”
白风一跃而至,摸摸身躯尚有余温,探探鼻子已无呼吸。晚了一步白风暗叹,又不甘心的将右手贴在那人的百会穴上,徐徐输出一股内力忽觉那人动了一下:“云儿快照亮。”
白云扬手点燃了火折子,只见那人两鬓染霜,年近花甲。“是李庄主!”白风一惊,立即催出一股内力。
李庄主喉头咕噜了一声,吐出一股血,睁开了眼睛。见到白风,心中一喜,扬了扬手:“快,救宏儿……”话未完人已落气,两眼圆睁。白风收力检查李庄主的身体。如果要杀人而想一击致命,最好的部位是头,最佳的致命点是百会穴,而李庄主头部及百会穴均无伤。舍头部外唯有心脏,果然,如果不是衣上有一点血迹,就不可能发现衣上有一个破洞,更不可能发现洞下的剑创。是一剑刺破心脏,且剑势是由左至右。
李兴轻财重义待人忠诚厚道,江湖上得他相助成千上百,此次举庄赈灾更令江湖人士由衷爱戴,如此一位有仁有义,令人尊敬的长辈居然被杀,而是在赈灾回来才三天就被杀 ,且李庄主江湖人称铁臂神拳,一对神拳出神入化,其内功深湛,对敌经验十分丰富,为何现场不见打斗痕迹。
白风脑中疑雾重重,千头万绪一时无法理淸头绪,搜遍全身未找到什么线索,忽然忆起李庄主苏醒时曾扬了扬手,白风从白云手中接过火折子四周照了照,果然发现一张字条:“百万钓虚名,千金赎儿命,明日戍中时,三神庙听信.”落款日期乙未月乙卯日,下面画着一匹长着翅膀的马。
望着惨死的李庄主,想想他举庄赈灾的义举,白风悲从心来怒火中烧,眼中射出两道灼人的光芒。眼见李庄主死不瞑目,蹲下来,用手在他的眼帘上轻轻抹了几下,暗暗告慰道:“李庄主我白风只要一息尙存,就一定要救出令郎,缉拿凶手,为您报仇雪恨。”许是泉下有灵,白风告慰完毕,李庄主竟然合上了眼睛。
白风站起身:“走,去三义庄报信。”言毕,闪身如电,疾驰而去。
三义庄院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静的有些阴森恐怖。白风的左耳又动了几下,暗道:莫非三义庄也出了事。疾呼;:“云儿点亮。”匆匆跟上的白云来不及喘口气就点燃了火折子。院门边躺着一位古稀老者,正是三义庄看门的老仆。用手一探老者胸部,胸前衣物触手成灰,好狠毒的掌力。
再往里走一位文人装束的中年倒在地上,亦是一掌毙命。
直往中厢李庄主的住房推开门,房中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倒在血泊中,是一刀毙命。
拐进西厢三庄主宋力的住处,黑金刚宋力仰面躺在地上,右肘被击断,当胸也挨了致命一掌。黑金刚的左手握得紧紧的,掰开手,手中有一块玉佩,白风将玉佩取下收起。往里屋一看,两位年轻女子倒在床上,一位中年女子死在床上,三人均死于刀下。又急往东厢二庄主呼延霆的住房赶去,堂屋中一位中年妇女倒在血泊中,两名女子躺在地上,一探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东厢左边门口一具尸体侧身倒下,左肩衣服已成粉末,头骨已碎,一张面孔挤成一团,根本无法辨认出原来的模样。死者右手仍搭在左腰上,掀开上衣,右手正握在一条金鞭的手柄上,当然是呼延霆。显然,呼延霆听到堂屋有动静,想出来看看,刚欲出门,骤遇强敌袭击,一侧身躲过当胸致命一掌,欲取鞭拒敌,岂知凶手身手极快,马上又是当头一击,致使一命呜呼。
白风取下金鞭时发现呼延霆手上尙温,断定凶手离开也不过一柱香功夫。想想凶手武功极高此时追也无用,不如在现场收集线索。于是接过白云手中的火折子,正欲察看,忽觉右耳跳了跳,急忙吹灭火折子,拉着白云:“快,藏起来,有人来了。”抬头四处望了一下找不到合适地方,便纵身跃上房梁。刚把身形藏好几十个官兵打着灯笼拥了进来。
“啊,不得了,又有几具尸体。”一个兵丁惊呼道。
“瞎嚷什么。”一个头目大声训斥着走了进来,一脚踢开门边的尸体,在各个屋间转了一圈,打开箱柜,把里面的衣物撒满一地,又顺手牵羊把柜中的一些银两、首饰揣进怀里。这人长得豆眼、鹰勾鼻、歪嘴,不仅丑而且给人一种阴险狠毒的感觉。这家伙很快把一种狼藉不堪、乱七八糟的现场布置完后,命兵丁将所有的尸体都搬到院里的坪里,然后大声说道:“这里发生了一起劫财杀人案,留下十人看守不得让任何人进入现场,其余的人随本官回城报知府大人。”说罢扬长而去。
白风携白云跳下,心想既有兵丁把守,也不便再查,只得悄悄的从后院飞掠而出。
乘着夜色两人急急赶往开封城,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并叫伙计将饭菜送入房间,两人酒足饭饱,便唤来热水洗完澡,感到倦意袭来。白风吩咐白云早早安息,自己在床上练了一阵吐纳,已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心中有事,根本无法入睡。率性起来在房中来回走动,三义庄十几具尸体又历历在目。血案中出现的线索如一团乱麻在脑海里缠绕,经过深深地思考,渐渐的从纷纭复杂地思绪里理出一丝头绪。
甲:约李兴相见者是谁,是否就是凶手?谁抓走了李兴的儿子?那匹张开翅膀的飞马又代表什么?
乙:谁有那么高的身手,竟使功力深厚拳法快捷的李庄主来不及反抗就被一剑毙命。
丙:进入三义庄的凶手至少是两人以上,到底有多少人?
丁:谁有那么高的武功,那么毒的掌力,竟使呼延霆、宋力这等身手的人未能反击就被击毙。
戊:官兵为何来得如此快,凶案发生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是有人通知还是正巧碰上抑或是事先预谋?
己:那鹰勾鼻、歪嘴,居心何在,为什么要将箱柜翻得乱七八糟,造成抢劫杀人的假相,是想寻找什么,还是故意混淆视听?
为什么要对三位义薄云天一心行善的磊落丈夫下此毒手,并且还殃及庄中妇幼老小。
迷雾重重,重重迷雾,一时很难想出结果。一想到三义庄的悲惨情景,白风只觉的一口怨气憋在心中,思忖:当今世道,黑白颠倒,好人被害,恶人逍遥。真是好人命不长,王八寿千年。那么佛家的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岂不荒谬。但这并非老天之过,实乃人之所为。常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但是谁能报呢,靠天么,不行,还得靠人为。正所谓风云涌而蛟龙舞,世道乱而英雄起。自己虽不是英雄,但却是堂堂丈夫,幼遇恩师,习得绝艺,岂能不以天下为己任,为百姓抱不平,去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想到这里,白风目射精光,一股浩然之气在胸中回荡,激愤之情形之于色,忍不住撮口长啸一声,只听“哗啦啦”一声,竟将屋上瓦砾震落不少。
看看窗外,天已蒙蒙发亮,见白云带着诧异的神情走了进来,便说:“云儿,收拾行李准备走。”“去哪?”云儿困惑的问。白风愤慨的道:“既知三义庄惨遭不幸,我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哪怕上天入地,翻江倒海也要将凶手挖出,缉拿归案,为三义庄十四条人命讨还血债。”此时白风已理清了思路:
一剑刺破心脏而又了无痕迹,其剑当然是利剑,纵非太阿、长虹之类上古名剑,亦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罕有之宝剑;
剑出如风,仅出三滴血,纵是一流高手也来不及抵抗,可见出招之快,其招式既奇且异;
剑口由左偏右,自然是左手使剑。江湖上剑手很多,但有一把利剑,有一套奇异的剑法又是左手使剑的剑手不多。但若想了解详细情况,唯有去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在近三十年来,一直执武林剑道之牛耳,是江湖剑客公认的剑道之权威。无论是剑、剑法、剑手,只要是与剑有关的事,如果名剑山庄说不清、道不明,恐怕世上就很难再有人能说清楚了。
白风欲追缉三义庄血案之凶手,就得从一剑刺破心脏的线索查起,也就是要从剑上做文章。当然必须亲上名剑山庄,求教于剑术大家名剑山庄的陈慧如庄主。
凡称得上权威的人当然是能人,天下武林人人皆知的自然是名人,能人且又出名当然是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人必然有傲气、有个性,表现为架子大。陈庄主的架子当然也不会小,尽管很多人找过陈庄主,却不一定能得到想得到的东西,非陈庄主不知,乃陈庄主不说也。
但白风却有信心,只要见到陈庄主,只要陈庄主知道,就一定能使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风之所以智珠在手满有把握,是因为陈庄主曾对他有一次承诺,这次承诺的过程完全是一个偶然,虽然他从没把这个偶然记在心里,也从未想过使用这个承诺,但为了三义庄的血案他不得不使用这一承诺。
想到这个偶然白风不由得笑了笑,那是两年前在钱塘江发生的事。钱塘江乃是历代棋坛高手荟萃之地,不少围棋名手均在此脱颖而出。那天,白风记起师父讲《棋诀》时讲过一个故事,北宋棋坛第一圣手刘仲甫曾在此处与骊山老媪对局。刘仲甫执白让骊山老媪执黑先行。骊山老媪下至五十余子时旁观者看出白方形势不好,下了百余子时,骊山老媪道“大局已定,吾当赢矣。”再下二十子,大家都认为黑子赢定了,可刘仲甫道:“我只要走一步就可胜十余子。”大家不信,双方继续对阵,刘仲甫落下一子后,局势大变至收官结束,白方果胜十三子。想到这里白风就着棋盘,将双方各走五十余子的棋谱摆了下来。正在独自欣赏,却听有人道:“好棋,可惜白子输了。”白风抬头一看,却是一位白面老者站在对面。便道:“老先生差矣,何以见得白输黒赢。”白脸老者道:“年轻人休逞口舌之利,棋势已定白棋焉能不败。”白风道:“我看未必,再走几十子白棋一定会赢。”老者道:“竟有这等事,老夫倒不姓邪,试试吧。”于是老者执黑,两人对弈起来。白风棋谱在胸自然不慌不忙。老者棋力深厚,棋风凌厉颇有当年骊山老媪之风,下了三十余子,果然棋势大变收官数子,白方赢得四目。老者却也爽快:“好,年轻人棋艺高超,让老夫大开眼界,佩服佩服。”言毕老者起身对白风说:“老夫有事不能再陪,只得告辞,但年轻人若有事到名剑山庄老夫定鼎力相助。”白风这才知道这位老人就是名剑山庄的陈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