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行近日来有些寝食难安,右眼皮不住的跳,一如十年前的样子。
一想到“十年前”这样的字眼,他就禁不住的心颤,整个山庄天崩地裂的情景历历在目。地震与洪水同时肆虐,瘦马山庄的天就在那一刻塌了下来。恐惧弥漫了山庄,到处是哭泣的人,老人、孩子甚至还有孕妇。尽管那么多法力高深的人不断的压制着溢出的洪水,但它还是如同鬼魅般紧紧追逐着人群,百年的基业瞬间就被深深的淹没,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牲畜的尸体,那副凄凉的景象他至今心有余悸。
好在多数人都逃了出来,在这里重建了家园。如今十年过去了,一切似乎步入了正轨,但是没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龙”法力,匠人们再也酿不出神奇的玄铁。没有玄铁换来大把的银子,生活便有些捉襟见肘了。更何况没有原来山庄两面山一面水的天险作保,小镇的居民不断的遭受着野兽的侵扰。
但马行行对现在这一切还是满足的,各派留下来的随从们用他们的法力震慑了妖魔鬼怪,驱赶了飞禽走兽,他们也渐渐融入到了小镇的生活之中,大家相安无事,倒也过得清净。
不过马行行深知那些人被留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帮他们重建家园这么简单,到底山庄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清楚,但各派从来没有死心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去瘦马山庄重游一番,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马行行还听说了关于坍陷了的半边雾鸣山正一点点重新长出的传言,但他却从来没有产生一点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从小就生活在与世无争的环境里的他压根就没有寻器夺宝之心,他想要的就是清净再清净,就如同十一年前的日子,如同这十年的日子。
他的眼皮却又跳了,他知道,命运又要来跟他开玩笑了。
果然,不久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信,一批金门子就要前来拜访。
又是金门子,他把信揉成一团,心中愤懑不已。
他不住的担心新的灾难会伴随着金门子的到来再次降临。但话说回来,瘦马山庄的秘密一日不揭开,瘦马镇就休想真正恢复往日的平静。想到这,他反倒希望金门子们早点到来了。
好在这点没有让马行行失望,金门子们如期而至。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拒绝了他隆重的接风仪式,而是寒暄了一番后就风尘仆仆的乘上了早已整装待发的小舟,向雾气笼罩瘦马湖湖心划去。
瘦马山庄被淹没以后自然更名为了瘦马湖。每日清晨雾鸣山的浓雾依旧会沉沉的笼罩下来,浩渺的瘦马湖笼罩上了白色的面纱,静静的等待故事的发生,这样的等待已是十年。
十年后的今天,一只小舟真正驶入了这十年的等待。
此刻,雾笼朝湖,舟行水上,水面上时稠时薄的雾气让人觉得似是走在云中,如梦如幻。水与雾的香气带着清晨的味道沁人心脾。水气则露重湿襟,更显出了盈盈独立在船头的虞庭窈窕的身姿。
她翘首以待,似是也等了十年。
林绛几次出来劝她入仓都被拒绝,没有人知道这个冷艳的六合之子心里在想什么。
太阳出来的时候雾气渐渐的淡了,唯有雾鸣山方向依旧浓的化不开。这恰好成了航标,他们正是要去那里。虞庭吩咐船夫再加一分力。
无奈两个船夫之中有一位似是新手,若有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两人配合虽是默契,但二力不均方向却也难以掌控。林绛等人修养甚好,见此也没有着力催促,纷纷涌上船头与虞庭一道向雾鸣山方向望去。
划了许久船才泊岸,众人下了船,吩咐船夫在此等候,便向前走去。
周围的景色对于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金门子来说显得颇为诡异。岸上皆为水草,似是刚从水低捞出来一般。众人皆提着衣裙蹦跳着躲避水洼,但不久还是湿了衣裙,索性便放了开来,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再往前走,水草便渐渐没了,迷雾中隐约是一片草地,一群白鹤样的鸟儿正悠闲的踱着步,见人群的到来纷纷展翅而飞。
走在最前面的马户突然发现了东西,指着前面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马户指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了一根木桩立在那里。走上前去细看,竟是一根套马桩。
“这里定是牧场,看来我们确实到了雾鸣山下。”林徵言之凿凿的说道。
东方蔫上前看了看,无比怜惜的抚摸着木桩,说道:“这里确实就是牧场,当初我和师兄师姐就是在这里练习飞马套桩的。”说着她鼻子一酸,竟落下了眼泪,显然这木桩勾起了她的记忆。
林绛走上前来安慰道:“妹妹莫哭,我们又到了这里,应该开心才是。”
东方蔫听林绛这么一说,反而哭的愈发凶了,抱住林绛泣道:“可是师兄却见不到了…”
虞庭听了这话,脸色一黯,说道:“你怎得这般咒你师兄,既然没有找到证据,就有活着的可能。你且莫哭了。”
虞庭有着六合之子的身份,向来在众金门子中有着极大的权威,她这么一说本来想劝东方蔫的林徵也不说什么。而东方蔫听了也点点头,脱了林绛的怀抱,抹抹眼泪说道:“前面就是雾鸣山,点睛潭就在那里。十年前出事的时候我们就在点睛潭旁边,当时听到了两只巨兽的吼声,却没有找到那两只巨兽,可能他们躲在地下了。冰修阁留下来的随从几次到这里来寻找,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后来才发现这里竟慢慢的长了出了水面,但一直没有找到通到地下的入口。”
林徵附声道:“留守的兵部的人也向我们降妖门这么汇报。这里塌陷之后本是全被淹没的,后来才自己慢慢长出来的。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水草,分明就是刚浮出水面没多久。”隋正法是千层崖兵部总督,隶属于降妖门所管辖。故而隋正法留下的随从是要向降妖门这个冰土之邦的权利核心汇报的,是以林徵可以这么大的口气说出此话。
雾鸣山坍塌的部分竟然能如树木般自己生长出来,这委实不一般,更何况还提到了地下的两只巨兽。众人心血澎湃,都跃跃欲试。
呈奕却不合时宜的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众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番,竟也一时答不上来,不由自主的望向虞庭。
马户怕虞庭尴尬,忙圆场道:“那自然是去点睛潭边寻了洞口,我们入洞杀了那两只巨兽。”
“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既然那些随从寻了几年都没有找到,我们一时之间也未必寻得到。我冒昧问一句,大家到此到底是来寻些什么?”
众人一听皆又一阵沉默。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大家突然一下子糊涂了。他们贵为金门子,终日在各自门派修习法术,一心想着下山斩妖除魔,真的下山了,却发现自己竟然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有问,长辈们也没有说。他们第一次出门,太过激动,也太过没有经验了。这一点好在马行行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这些金门子风风火火的前来,竟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更不知道如何揭开这些秘密,那他肯定要气的吐血了。
众人不得不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在了虞庭身上。这次,马户想要打圆场,却也没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