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过来,别怕,姐姐会帮你。”
站在大厦窗口的十二岁女孩摇头,转身一纵跳下。
“小杏!”
她冲过去试图拉住女孩,却翻滚着和女孩一起坠落!
“冰——!”最后听到的是母亲的哭喊声。
她开始自由落体,怀里紧抱着年幼的女孩。几十层高的大厦,根据物理公式等她们落到地面连骨头渣都找不到吧?
耳边风声徐徐,仿佛她们已经飞起来;强力的风压拍打她面孔的感觉反令她兴奋不已。
‘如果死了,我想变成风。’她想。
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她和小杏一下被风吹到楼层的墙壁上。向下的高速度和横向的碰撞将她后背的衣服擦破摩得她背上一片血肉翻起,一阵生疼之下小杏从她怀里脱出。
“杏!”
她伸手试图去够,够不到。她被拦截在某一楼层伸出的防护网内,而杏从防护网外空旷的天空中下坠,一直到她看不见。
她昏迷过去。模糊间身体变得很轻很轻,最后飞向一片白色光芒中,消失。
她记得以前听说过,人死后灵魂会去它们的修行场所,在那里旅行,直到投胎的时候。现在她是不是也要去同样的地方?
“你好。”一个影子对她说,那是一个又黑又温暖的影子。
“这里是哪儿?”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模糊丛眼缝内看到周围一片漆黑。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时空之风将你的灵魂带到这里。”影子解释。
“我要回去!”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影子笑道:“不行,等到下一次空间裂口打开,时空之风响起的时候还有许久。要么这样,你的灵魂先加入到我们世界的运转,如此一来在等到你能够回去之前你不会消失殆尽。”
“可是……”
“放心,这里的时间和你们世界的时间运转不同。等你回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我会在通往你家乡的通道打开之时带你回到这里。”
她想想,点头:“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伟大的意识。”影子笑道。“不过,我只是那个意识的分身;说不定你会在我们的世界遇到许多其他自称为那个意识的分身。后会有期,可爱的孩子。”
****
她很快出生,很快成长,很快成为一个人。
她灵魂的记忆也逐渐模糊,几近消失。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何会来这里,只隐约知道这里不是她的世界,总有一天她会回去。
逐渐她真的忘记了,忘记自己来自‘外世界’。
****
她不停的哭着、哭着。
没有人伸出手,也没有人安慰,甚至在成百上千的参拜者中都没有人回头望过她一眼——仿佛那拍打着寺门的手,那撕心裂胆呼唤母亲的声音不存在一般。
憎恨!憎恨所有的一切!憎恨所有美丽、幸福美满——神所眷恋的一切!
正当恶魔的暴怒充斥她的灵魂时,一个微笑划入她的眼际——如同水鸟划过平静湖面的笑容啊!笑容溶解了她心中的寒冰,趋散了她浓厚的哀怨……
现在想来,这便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
香火繁忙的日子,寺院周围人群聚集,吵杂的声音掩盖不了孩子的哭喊;那无助,怨恨的哭喊。
“妈!把妈妈还给我!”和奶奶逛街走散年仅十二的凉叶不由回首,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披头散发,不停拍打着寺院的门。
“听说她妈病死了,因为没有及时就医,只是请寺庙驱邪。现在要下葬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肯。”
“真可怜。”
“她爸也不管?”
“她爸?连她自己都没听说过有爸哩!”
“原来是野种,害我白浪费同情心。”
孩子忽然扭过头来。周围妇人的小声私语不可能被其他人听到啊?但是她在瞪,凌乱的发也遮不住细小双眼里的仇恨。发现对方似乎在看自己,凉叶习惯性的冲她笑了一下。女孩似乎有些震动,随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中。
总觉得担心,她当时的眼神,似乎隐藏着死亡的阴影。
火燃起来了,将黑夜照的通明。
“是你将他们放出来的?”火花带动的热气卷起面无表情的女孩的黑发,如同火中鬼魅。
“就算他们死了也没用,而且,我也惩罚过他们了。”挂着丝毫没有畏惧的笑脸,凉叶挂着淡淡的笑容,指了指忙着逃命的花脸光头们。
“混乱中没人会注意两个孩子,”一双手扼住她细白的项颈,狠狠地!
凉叶没有挣扎,只是笑。
“为什么!”悲伤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你的心中没有一点仇恨?”
她睁开眼,带着绝望的笑; “真奇怪,怎么就不会恨?”先天性的缺陷——缺少一种人类的感情……“为什么只会笑?”无论多么难过,都在笑,好像笑容不是自己的一样。“知道你很难过,想安慰你,可是却看着你笑?对不起,对不起!”
“奇怪的人,向想杀自己的人道歉。”孩子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搂住她;在这之前从没有人搂过她,因为她一直笑,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很快乐,不需要温暖;现在,她却从一个陌生人怀里贪婪的汲取着臂膀传来的热度。
“不要怪大家,不是他们的错。”凉叶抬起头,望着对方被人生折磨得不成形的脸。
“好,如果是你的希望。”女孩松开手,用奇特,叶所无法形容,没有感情却强烈的眼神透过半吊上浮的双眼盯着她。
“我叫凉叶,叫我叶就好了。”
“我是冰,没有姓。”
“冰?哪个字?”
“冰冻的冰,再炙热的火都无法溶化的冰。”
她留下一句话后转过头离去。
“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凉叶。”
五年后……
“世上没有神。”
远远就听到某人正在与虔诚的基督徒管家辩论的声音,十八岁的凉叶哑然失笑,加快步伐走过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玷污神灵!”
“我是在陈述实事。虽然我承认《圣经》是一本好书,但不代表我相信神的存在。”
“那么你说耶稣如果不是神子,怎么可能创造这么多奇迹?”
“我相信耶稣存在,但我绝不信仰神。”
某人的陈词更加慷慨。老管家皱皱坑坑巴巴的鼻子,堆出更多的皱纹;
“真是桀骜不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生活着有什么目的?你不觉得空虚吗?”
“我崇信的是自然之神。”她气哼哼的顶回去。
“自然就是上帝,上帝就是自然。你还说自己不信,真是自相矛盾。”
老管家对其嗤之以鼻,惹得某人声音又提高八度,庭院中的树枝震得哗哗作响。
“自然不是上帝!它不会出手干预人类,除非人类严重影响到自然的平衡,它才对人类施加惩罚!”
老管家若无其事的掏掏耳朵——反正他本来就有点耳背,随后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沉怜悯的瞅着她。
“你的神真不负责任,你就好像弃婴一样。莫不是你的家庭有矛盾,心灵受到什么伤害?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被抛弃?”
某人的眼布满血丝,她终于捉狂了!
“世上没有神!”
“看吧,刚才还说信神,现在又自相矛盾,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小姐您来了?虽然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不过小姐您交友时应该慎重一些,我知道教会里有几个小朋友都不错……您看看,她还瞪我!哼!现在的年轻人……”
老管家一边嘟囔着一边终于走远。看着她如同斗牛一般涨红脸,凉叶噗嗤一声笑起来。
“冰,你也真是的。”
凉叶笑着责怪同龄的伙伴陈冰,然而冰不似以往毫无顾忌的随她放声大叫,只是默默的攥着拳,愤愤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其实信仰是一种生活目标,而神就是他们精神的寄托和导向。每一种信仰都是值得尊重的,每一个神都是值得敬仰的。你不信神没有关系,但不可以贬低别人的信仰呦。”
凉叶牵起冰的手轻轻的责备道。而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冰没有出声,寒冷的手臂传来微微的颤抖。
“冰?”
“这个世界没有神,没有神!”
冰将双手猛地抽回来,紧紧扣住凉叶的双肩猛烈的晃动。
“如果有神为什么让打着他名义的恶棍害死善良的母亲,如果有神他当时怎么不从我手下救你性命?你说呀,告诉我!”
凉叶有些不敢看,一种奇妙的预感告诉她不可以;但是冰的声音好单薄好痛苦——仅仅是听到都觉得心如刀绞;她不能逃,她不忍逃。
于是凉叶抬起头,被冰独特的眼神所镇!
莫名,无法言喻;强烈却没有感情的色彩。像在阴阳界徘徊,渴求生命却拒绝帮助的受伤野兽,绝望中对任何事物的不信任,孤独痛苦的面临死亡。微微上浮的眼仁充斥罪恶与愤怒,像悲痛凝聚的结晶。
“你是……”这种熟悉的窒息感令凉叶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是冰。再炙热的火都无法溶化的冰。”
凉叶闻言惊愕的捂上自己的嘴,泪不听使唤顺着脸庞滑下。
“从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冰松开手,深深凝望着凉叶。
难怪她没有信仰,难怪她憎恨神灵!在自己身边整整三年,从来都出入两相随的伙伴其实是……而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你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承受痛苦吗?默默跟随在我身旁,不肯作声。而我却把那段回忆当作沙砾任其流失!
“冰,对不起,我——”
原来自己一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心情,没有体贴她的痛苦一味任性的强求!
凉叶终于知道伴随她三年的玩伴其实是故人!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个火焰缭绕的夏天……
****
如果说冰与凉叶的初识是柔媚的日,那么她与少年的初遇则如深沉的夜。
那时她和凉叶还在上初中,背景复杂的混乱校园里两人互相勉励支持。
可是有一夜,发生意外。
凉叶不见了,冰发疯的在学校找她,后来……
一个男孩——王帆看到一个女孩昏倒在华池旁。
“不要靠近。”
平静又充满敌意的声音吓了帆一跳;当他再次靠近昏倒在路上的女孩时,暗藏的杀机就似要将他吞噬。帆回过头,这才发现离她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的影子。是冰?这个再平常不过,甚至连体育百米测验都没及格的女孩为什么在这里?他似乎想证实些什么,向前迈出一步,一瞬间弥漫的杀气令他窒息!浩荡充满空间,似乎对一切充满敌意的杀气!
“冰?我是王帆啊,你的同班同学!你不要紧吧?”他发现冰的脸色铁青,有些担心。
“……”
“来,我送你们回家。”帆一边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的人,一边向冰走去。
“不要靠近。她,她没事吧?”冰似乎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问道。
“她只是昏倒了。既然关心怎么不自己过来看!”
“不行,”她的声音终于带有感情色彩;“会弄脏她的。”
帆惊愕的再次审视低垂着头,散发淡淡危险气息的女孩;她身上别说表情,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这是冰吗?帆一愣,眼前的这个女孩真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吗?
“唔~这里是——”帆怀中的人好像醒了,这时帆才想起她的存在。“你好,我是陈冰的同学,我叫王帆。”他说着放开手,怀中初醒的是个比冰还普通的女孩。现在的冰还算普通吗?伤脑筋。不过似乎她比较有理智,问她没错;“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正在等冰,然后睡着了,然后——啊,失礼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叶。”于是她轻轻一笑,帆的灵魂立即失去了色彩。
“我们回家吧,冰?”
冰却躲开叶的手,头也不回的跑开。
“冰?”刚想追上去叶倒在帆的怀里。
“失礼了,小姐,实际上你在发烧。”收回轻拍凉叶穴道的手,帆望着冰逃走的方向,没有追上去。
“你好,凶手 。”妖异的笑脸映着月格外美丽。冰停下脚步,惊异的瞪着不速之客;墨亮的短发,白皙的皮肤,水晶般的眼折射着月的余辉——比光明更令人安心,比黑暗更令人恐惧,虚无如影的神秘少年迎风而立。
“闻得到——洗不掉的尸臭,坠入深渊的罪人。”
“没错,我杀了人。当我在自习室找到她的时候,一个肮脏的男人试图对她下手。哼,真不可思,那样的人居然是老师!于是我怒上心头将他从四楼教学室窗户丢下去。”
瘦弱的高中生,只凭单手拎着成年男子将他扔出窗外!这难以想象的力量是人类的力量吗?这难以自制的杀意真的来自她自己?
黑发少年笑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力量,智慧还是强烈灼热的感情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本来这些都将随着你在世间的辗转漂泊逐渐消失,然而你却遇到凉叶。无论谁在她身边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因为她是伟大的意识。回去吧,回到你本该属于的世界。或者离开,永远不要再接近她。”
她一挑眉:“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
“我也是伟大的意识。我和她都是自然的指引者,她代表革新,而我则是毁灭。”
“即使如此我仍要留在她身边。”
‘不管发生什么事? ’少年用心语问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
‘那么于汝交易,吾替汝背负罪孽,汝则成为看守者,永生轮回逾世不灭。’
“什么意思?”冰面无表情的问。
“就是说我取走你今天的记忆压制你的力量,让你能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代价是你将永生孤独,在痛苦中徘徊无法得到挚爱……你必须爱她,永远不变的守护她,因为你是看守者。可是你却无法得到她,因为她是伟大的意识。与我建立契约后或许你永远无法离开这个世界,无法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你答应吗?”
陈冰隐隐察觉,或许这个自称毁灭者的家伙是爱着凉叶的,所以才提出如此奇怪的契约,为凉叶找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罗唆,要立契约就快立。”陈冰冷笑道。
“契约成立。”随着妖异的声音,冰的胸前浮起一个奇怪的文字。黑发少年消失,陈冰合上眼睡去。
“咦?我不是要和叶一起回家吗?这是哪儿?”冰莫名奇妙的来回张望,忘记了她刚才的经历,以及她的的罪——
从此以后,她被烙上可怕的毒咒,永世无法摆脱。
而在不知觉中她已经爱上伟大的意识,爱上那截然相反的两人!
无论是温柔若水的凉叶,还是漆夜里与她结下契约让她保护凉叶的神秘少年;即便她忘记那一夜的契约,在她心灵的深处这两人已刻入骨髓。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恢复那一夜的记忆,为此困苦不已。一个自称为风神的男子透过风听到她的悲泣,与她相会相识,最后替她背负诅咒。
她看着风神在她面前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凉叶和王帆结婚后,衰老病死。
她看到依然青春永驻的漆夜般的男子来探望凉叶,然后消失在空气中再未出现。
后来,她死了,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转生,再度为人。
所有的一切记忆化作流沙,全被时间的海洋吞没。甚至连她来自世界之外,她刻骨铭心的爱都忘记了,她所记得的只有一样……
“我是连烈焰都无法融化的冰。”
同样被遗留下的,还有淡淡的恨。对于无法离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这个世界,以及无法得到她所爱的两人而产生的强烈憎恨随着记忆的流失淡化,潜藏在灵魂深处。
****
“我要改名。”三岁半的她突然对父母说,父母面面相窥。
究竟是该高兴他们的女儿这么小就有主见,还是要痛苦他们起的名字女儿不喜欢?
“婷婷,你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母亲试探的问。
“幼儿园班上都有三个叫婷婷,这么俗的名字最好趁早改。”
母亲深受打击……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啊!
父亲打岔道:“叫蓝婷的只有你一个,让老师叫你全名不就行了?”
“姓蓝就够老土了,再让老师连名带姓叫出来,丢不丢人!”
父亲张大嘴——姓蓝有这么老土吗……
“那你准备叫什么?你说改什么,咱们就改什么!”溺爱女儿的母亲赶紧追问讨好。
“冰。我的名字是蓝冰。”
父亲:……蓝冰?谐音懒病?!
母亲连忙点头:“好!就叫蓝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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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蓝家的旁系收养?”青衣人一面用灵巧的手指编制着什么,一面随意的问。
“是的,先生。”年轻的仆从点头,“那家人认为女儿未婚先孕丢脸,索性将孩子给他人抱养。巧的是收养她的人是我们蓝家的旁系后裔。要我去将小姐接回来吗?”
“是个怎样的家庭?”
仆从一愣,随即道:“丈夫在做小生意,整体收入中等偏上;妻子是工薪阶层。”
青衣人拿起小刀割破手指,几滴鲜红的血珠滴在他所编制的物品上。
“不要干涉他们,也不要惊动他们。如果她的身世透露出去唯你是问。”
仆从不由打个冷颤:“是。”
“真是个不错的儿媳妇,挺会选生孩子的时间;当初我还专门让人调查那个时刻出生后母体立即死亡的婴儿,想不到竟然是我的孙女。呵呵,以我现在的年纪就有孙女,而且还是来自外世界的孙女!”
青衣人将手中的细线最后打个结,原来他制作的是一个香囊。
“本来准备捉回来研究一番,利用她窥探通往外世界的通道。既然是我的孙女,就让她先好好享受平凡人的生活吧!在她成年……蓝家疯狂的血还未吞噬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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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给它眼睛!我没有东西给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小蓝冰故作神秘的说,“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它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跟我拉钩,快点!”
青衣人笑了。
“我会保守秘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悄悄告诉你,我的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蓝冰从雪人背后拉出一个和雪人一样同样是白色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扭曲,她的头横着躺在她自己的肩膀上,脸上挂满泪珠。
“我不会让他们离开我,就像晓梦一样,他们可以变得更美,永远陪着我呀!”就算离婚,他们也不会离开,永远的!
青衣人骇然,这是怎样一个孩子?还未成年,她已显示出卓越的特异能力;她比蓝家任何一代都接近始祖的血统,残暴的非人之血。而且她——似乎憎恨着世界。
“你喜欢这种美?”
发现蓝冰闻言有些不知所措,青色人抚摸着她的头对她轻声说:
“如果你真的喜欢,便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你要记着一点,世上没有永恒。”年幼尚且如此,倘若她长大成年,一定会被疯狂的血统吞噬吧!
蓝冰点点头又摇摇头:“晓梦变得好美,还可以继续和我在一起,但是我的心一直都好疼,又高兴又心疼。”
这个孩子——!
青衣人感到震撼。他从未想过抵抗血缘,抵抗命运!尤其在他查明蓝家血统来由之后,他更加认为杀戮与残暴是蓝家人固执的天生习性,像海龟归巢回游一样无法改变。
然而这个尚且年幼,还无法明辨是非的孩子在被血统控制的同时却爱着人类。她只是个孩子!甚至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憎恨这个世界的孩子,却执拗的违背本性爱上这个世界的人类。
青衣人十分感动,他似乎看到蓝家人挣脱束缚的可能性。
一直以来他都顺从血源,自祖先遗传下来的原始习性;他甚至不惜代价扩展血源使得他们的‘种族’不至于灭亡。可是他从未想过或许他们的种族已经灭亡,新生的这一代——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生物。
青色人持起她的手,将一个香囊放在她的手心里,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住。
“带着它,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它离开你。这是个护符,可以帮你守住现在的幸福。”
****
很快,她平凡的人生因为她奇妙的嗜血不再平凡;很快,她遇到拥有风神短剑为食用而杀人的男子——戴尔。
“大哥武功盖世真乃天下奇才,对尸体的处理方法另小弟又惊又叹自愧不如;看在小弟对您如此敬畏有加忠心耿耿的份上,请大哥收我做小弟吧!”蓝冰一面口若悬河的讨好,一面心中暗自琢磨要是他不答应该怎么逃出升天不被杀人灭口。
她可是发现连续杀人食人事件真凶是戴尔的人A!已经确定她打不过戴尔,赶紧和他拉关系,否则……嗯,她还不怎么想变成某人冰箱里的储备粮。所谓警察的职责,所谓杀手的荣誉,所谓正义感都是在人活着的基础上才能搭建的上层建筑。
不知为什么,戴尔见她这副狗腿样子有种亲切的好笑感。似乎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欣赏她,这个武功还凑合神采奕奕故作绅士的小子,连她走过的地方都飘流着活力和快乐。
就连他的风神短剑都不排斥她。从前他每次收到攻击遇到劲敌的时候短剑总是暗自震动,仿佛在雀跃的要求参与战斗。可是和蓝冰开打的时候短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他没有遭受蓝冰的袭击而是遇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打招呼罢了。
‘也许短剑只对有敌意的人作反应,这小子虽然跟踪并挑战我,但对我没有敌意。’戴尔如此猜测。
“大哥!大哥?你到底认不认我这个小弟?”
戴尔扑哧一笑:“你叫都叫了,我还能怎么办?”
蓝冰点头:也对,要是他不乐意早把我分尸了,哪容我在这里磨牙。嘿,从今天起她也算有人罩,虽然罩她的似乎是她应该追捕的杀人犯……嗯,她也是不得已啊,谁说她死皮赖脸认人家作大哥?谁敢泄她底她就跟谁急!
****
假如她与风神短剑的持有者相遇是巧合的话,那么与‘他们’重逢就是命运。
清丽的少年露出迷人的微笑,妖异的声音响起:“请问阁下找我有什么事?”
只那一眼,便为之震撼!
“在下只是为你所吸引的凡夫俗子。”蓝冰捧起他的发轻轻一嗅,沉迷了。
即使她忘记过去,即使她不再是守护者被毒咒所束缚,即使她爱上别人——一个有着清澈蓝眼和圣洁笑容的男子……
她的眼,仍然贪婪的倒映着‘他们’;她的脚,仍然不知觉得追随着‘他们’;她的心,仍然随着‘他们’鼓动,愿为‘他们’付出一切。
灵魂忘记了,印记仍然留着;爱恋消逝了,思念仍然长存。不,或许并不是她“永不忘这份思念”的誓言实现,只是她再一次为他们陷落、疯狂。
沉迷的她在追随‘他们’的旅途中逐渐清醒,终于想起她来自这个世界之外。
虽然她不记得从大厦坠落的小杏,不记得母亲惊忧的呼喊;但是她隐约感觉到必须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哪个世界?她的世界在哪里?
没有夜大人和金达,没有大哥和圣者,没有她珍重的人们的世界真的要回去吗?她是否放得下?
“没人能改变命运。”在她要求去救圣者的时候夜曾对她说。即是说,如果想从某一个时间空间救辛特的命,她会死。
一旦再次陷入这个世界的轮回之中,她肯定又会忘记一切。而且蓝冰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自己和她小时候所看到的幽魂们一样,死了,魂就在地面上流浪着直至彻底散开,什么都不剩。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跨越时间和空间,去救所爱的人。
真奇怪,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上一世的她学会了恨,这一世的她懂得了爱——明明只是这个世界的过路人,明明所有的一切全都会变成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