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把我埋到山下面的时候,天兵天将都围过来看,一开始是远远的,后来慢慢的靠近了,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互相拍着肩膀,进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动了动腿,山跟着轰隆一声塌下去一块。他们跑开了,跑得快的已经出去三里地之遥。
我笑一下,用力撑了起来,山在我的身上跟着缓缓抬起来,我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战场。
“孙悟空,你看这是什么?”
我抬起了头,那是一个光头的和尚,右手捏着一个黄色的布卷,当头扔了下来,那布卷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山上,我觉得双肩猛的往下一沉,山的重量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但是我仍然有力量给自己换了一个不会太累的姿势——我卧在那里,头伸出了山外。
“每个月给他十粒铁丸,渴了给他灌热铜汁!”那和尚叫过了土地山神,命令道。
“是。”
铁丸铜汁!我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折磨,我要逃走,我变!可惜咒语念过之后我还是我,我并没有变成什么蛐蛐蜻蜓之类的动物,我知道,这咒语不止是封住了我的力量,甚至连我的法术也一起封印了。
半年之后,我的结拜二哥来了,二哥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妖怪,还带着一个篮子。
“好香啊,是三十年的杜康和小狍子肉!对吧?”二哥和我一起笑起来,拣了一块最肥的,塞到我嘴里。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大哥呢?”我惊恐地问,当初把大哥从天牢里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了,莫非……
“别瞎想,大哥没事。”二哥说,“山寨的事情总得有人打理不是?”
“最近天宫那边没什么动静吧?”我问。
“没有,咱们那一仗打得百万天兵化为飞灰,你从炼丹炉里出来又杀了多少神仙将领,他们早没什么力量啦,不过咱们也没力量了,双方都想灭了对方,嘿嘿可是都没那个力量!”
“这样也好,我就担心我在这里万一外面有什么举动我不知道的。”
“没事,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会派人来告诉你的。来,再吃一块。”
半天的工夫,两壶酒,一篮子肉被我们消灭个干干净净,二哥说:“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不经常来看你了,不过我会经常叫小妖怪来看你,给你带点吃的。”
“好,二哥慢走啊,我就不送了。”我说。
二哥回头笑笑:“你有本事就出来送送?”
后来的五百年里,几乎隔上几天就有个小妖怪来,带着酒带着肉,伺候我大吃一顿,我问起山寨的事情,他就说很好很好,夫人还生了个大胖闺女,我叫他替我跟大哥说声恭喜啊,他也点头答应着,可是我不知道,大哥已经跟一个狐狸精跑了.大嫂临盆的时候,大哥并不在身边守着。这个消息,他们瞒了我五百年。
五百年间,我慢慢的积攒了一些法力,把它们用到我的舌头上,我把这作为我捕食的利器——只要被我舌头缠住的动物,大到野猪老虎,小到刺猬老鼠,没有能够跑出我嘴的。我很自豪我的这件武器,它使我在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一天也没有饿过。
有一天我听见天上有声音喊我:“孙悟空,你还认得我么?”
抬起头来看,这人却是老相识了:“观音,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吗?”早都没有哪个神仙把看我出丑当乐子了啊,怎么今天来了个观音?
“我不是有空看你,我是到东土大唐寻访……一个取经人的,路过此地,想起大圣在这里受苦,特来看看。”
“嘿嘿,你要真知道我在这里受苦,就上去把那咒语帖子揭了,俺到那西天找如来真刀真枪地斗上一场,嘿嘿,何必做这假慈悲?”
“你这猴子真是不识好人啊。”
“怎么?”
“我在如来面前保你,给你一个出来的机会,你却说我假慈悲?”
“什么,你保我?”
“是啊,如来说要传三藏经书到东土来,叫我去寻一个有道的高僧,从东土到西天,迢迢十万八千里,一步一步的去拜他,借此也可以显我佛法广大。”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走到西天去!这如来又想法子骗人了。”
“是,我也是这样问他。他说叫我顺路寻几个人来保护那和尚,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不知道你可愿意做这功德么?”
“做功德?嘿嘿,有什么好做的?”
“你做了这大功德,可成不败金身。”观音一脸的严肃。
“不败金身?俺老孙早有金刚不坏之身了,不败金身有什么稀罕!”
观音哧的笑道:“至少能换你从山洞里面出来的自由之身吧?想想,合算的哦。”
我想了想确实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先出来再说。
“那好,老孙就答应你了,你这就放俺出来吧!”
“不不不,不是我放你出来,不久以后我找的那和尚放你出来,他才是你的师父。”
“啊?那请问菩萨,不久是多久啊?”
观音算了一下说:“半年。”
半年就半年,俺都等了五百年了,还在乎这一会吗?
反正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我几乎忘了这事情。有一天我正对付一只大老鼠的时候,一个人进入了我的视线,他跟着我的舌头一直走了过来,我刚好嚼完了那老鼠。
说实话,我好久没吃人了。
我用舌头缠住他的脖子使劲往后拉,挣扎中他的帽子掉了,我看见他头上的戒疤,才想起来这是一个和尚,虽然他没穿和尚的袈裟。
他放了我出来,我自由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杀了他我就自由了——可是我先要告诉他,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在山下面太久了,我想找个人好好的说说话。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五百年前我是……”
“知道,你是齐天大圣嘛!要不是被佛祖骗了你也不会被压在这里。”
我很惊讶,这和尚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
“我现在要杀了你。”我摸出了棒子。
“杀我?嘿嘿,咱们来打个赌:你如果杀了我,你回你的山上去做妖怪,我也管不着;你若杀不了我,你就按照观音说的一样,乖乖地跟我去西天取经,如何?”
“好,”我举起棒子:“你既然知道我齐天大圣的名号,当知道死在我手下是件很光彩的事情!”说完我的棒子砸了下去,我喜欢血从破碎的断口处喷出来的样子——可是这一次没有:和尚的头上出现了一朵白色的莲花,悠悠地托住了我的棒子。
好奇怪的和尚。
“你怎么会有莲花护身的?”我问。
“我是金蝉子转世的,白莲是我的护身法宝。现在你杀不了我了,乖乖地跟我走了吧!”
“跟你走?嘿嘿,俺杀不了还跑不了么?”不是我不讲信义,妖怪跟神仙们本来没信义可讲,当年我们七个兄弟,要不是因为跟神仙们讲了信义,也不至于只剩下三个。
我上了筋斗云准备跑路,可是和尚在下面喊了一句话,我又飞了回来。
和尚喊道:“你不想打败如来佛祖了么?”
“想啊,不过我杀不了他,你能?”
“阿弥陀佛,不要一说就要杀啊,我告诉你,我科技教给你如何打败如来佛祖,你要打败他,首先要认识他,只有知道了他是怎样一个人,,你才能打败他——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话俺听过。”
“是,这是孙子兵法上的。”
“那你能告诉我如来是怎样一个人么?”
“当然了,我是金蝉子转世啊,金蝉子是谁你不知道啊?”
我摇摇头。
“金蝉子是如来最喜欢的一个徒弟啊。”和尚说,“你跟着我慢慢走吧,我慢慢告诉你如来的一些基本的理论。”
于是我跟了他去了,他教给我的第一条如来的理论只有八个字“空既是色,色既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