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让你们看看这妖怪的本相!”猴子抽出棒子来,双手擎起来,照我打了一下——幸亏他先松开了手,要不我定然回不去主人那里了。
“猪,我现在来跟你算账!”半空中我隐约听见那猴子说。
我回到主人那里,第一次任务没做好,我很内疚。
“其实也不能怪你拉,”主人说,“那猴子五百年前号称齐天大圣,是这世界上的妖王,统帅的妖怪何止百万——即使是现在,天界的神仙也要叫他齐天大圣,你栽到他的手里,不算什么。”
“那样一个有本事的齐天大圣,为什么要跟一个和尚走了呢?”
“当年猴子跟如来打赌,如来说他飞不出去自己的手掌心,结果猴子败了,被压到五指山下,幸亏唐僧救他出来,猴子为了报恩,就跟唐僧走了。”
“是个有情有义的猴子。”
“咳,那都不说了,我现在要你再去,想办法把猴子弄走,我好下手。”
我已经被猴子识破了,想要去捉唐僧已经不太可能,但是我想,把猴子引走还是可能的,只要我速度再快一点,别让他把我抓住。
我变成了我娘的样子,来找失踪的孩子——我想起我娘来了,可是我自己都死了几百年了,她现在在哪里我又怎么能知道?
我在半山腰等着他们,猴子却先来了,我往后面看看,竟然没有唐僧他们跟过来。
“我小的们说你又在前面出现了,所以我来看看,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哪里的妖怪?”猴子说。
“你小的们?”
猴子一招手,一个妖怪从暗处现身了,正是我前几天发现的跟踪他们的妖怪,我还道是他们没发现自己被跟踪,却没想到他们跟猴子是一伙的。
“你就是齐天大圣吗?”我问。
“正是,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里的妖怪呢。”
“我……我刚出来的妖怪,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
“刚出来的,难怪名单上没有。”
“什么名单?”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猴子对那小妖怪挥了挥手,那小妖行个礼,隐去了。
“你刚出来的怎么也想吃我师父的肉呢?”
“吃肉?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吃你师父?”
“不是为了吃肉你又为什么跟我为难?”
“我主人说,完成了任务就让我当神仙,他给的任务就是抓走你师父。”
“那你怎么还不去抓我师父?”
“这回……”
我话还没有说完,猴子打断我:“什么声音?”
有猴子提醒,我也听到山脚下有声音:“应该是他。”
“他?他是谁?”
“我主人啊,他这回给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引走,没想到你不用引自己就离开你师父了,现在应该是他们打起来了吧。”
猴子骂了一句,转身要下山去帮忙,我赶忙身手拉他,他回手就是一棒子。
我又走掉了,半空中我看见我的肉体倒在地上,猴子转身下去打架了,走到半路的时候他抬头说了一句:“妖怪永远也成不了神仙的。”
我很奇怪他说话的方向正是我的方向,莫非他仍然能看见我?
主人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
“你受伤啦?我来给你包扎一下?”
“就是你不中用!你再坚持一会,我就得手了。”
“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啊。”我很委屈——为了这任务我都“死”两回了啊。
“好好,等我养好了伤……”主人说着,歪了一下身子,躺到了石床上,血渗透了包扎伤口的白布。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说。
“我不能休息。”
“你不休息会很危险的。”
“危险我也不能休息,让猴子这么容易过去,我就完不成任务了。”
“完成……任务?还有人能命令你吗?”我一直以为我的主人是万能的,他能让我不死,还能让我成为神仙,没想到他打不过猴子,而且居然……居然还有人能命令他。
“我告诉你吧,”主人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你知道那和尚为什么会走到这深山野林里?”
我看着主人,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恐怖的眼神。
“全是为了如来的一个愿望,他想教训他的徒弟,就是那和尚,他让那和尚上西天取经,为了教训徒弟也就算了,居然还非要徒弟经过什么九九八十一难!九九八十一难也就算了,居然还计划不周,跑掉了那么多妖怪!”主人情绪很激动,剧烈地咳嗽着。
“于是他就跑去找你帮忙来,为他做这么一难?”我轻轻拍着主人的后背。
“不是,我还没那么大面子。他跑去求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因为欠他不知道多少人情,居然就答应了。”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问。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玉皇大帝是我顶头上司!”主人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哦,我知道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句话说得好。我上司让我下来,我就不能不下来,而且我不能真的弄死了他,还要给他制造麻烦。你说我这罪遭的。”
“于是你把我叫了起来,想让我帮你的忙。”我说。
“对,你现在就去想办法把那猴子弄走,要不我就让你死。嘿嘿,反正完不成任务,我也活不了。”主人说。
我离开了那山洞,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跑到山顶去,我在那里设了一个小亭子,叫那小妖怪去请孙悟空来见我。我有些话,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没想到孙悟空果然来了,完全没有因为我只是个小妖怪而摆自己妖王的架子。
“我听你说妖怪永远也不能成为神仙的?”
“成神仙?嘿嘿,我以前也想的,直到有一天我真正知道了妖怪永远也当不成神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让我手下请我来是为什么?”
“我主人说了,倘若我不能将你引走,他就让我死。”
“于是你又来引我走了?你失算了,我这回在那边留了一个分身。”
“看来我是非死不可了。”我长叹一口气。
“你是妖怪啊,妖怪可以不死的。”
“那是你这样的妖怪,我的生命是主人给的。”
“这么说你那不是生命啊,你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工具?”
“我生平最恨的是神仙把妖怪拿来做工具!不如这样,你离开你主人,他找不到你,就没办法让你死了。”
“离开他,我还能去哪里呢?”
“我要做一番大事业,正需要人手,你若喜欢,不妨加入我们。”孙悟空的眼神很真诚。
“加入……你们不会容纳我的。”
“我叫我手下带你回去,你到那边找我二哥。”
“既然如此,从今天起,属下就跟随大王了。”我拜了下去,大王却躲开了:“我们不讲究这个。”
“大王,我有个建议。”
“恩?说来听听?”
“我听说你这一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是真的吗?”
“我师父也这么说的。”
“奎木狼说,原来安排好的八十一难,很多妖怪都走掉了,所以如来只好四处找人来给你设陷阱。”
“原来是这样,我说青牛和奎木狼怎么都下来了。”
“既然这样,大王为什么不配合如来一下,真的让他弄出点麻烦出来呢?”
“有道理,反正是八十一难啊。”大王若有所思的说。
“那……大王亲自带我回去吧?”
“也好……咱们来演一场戏。”大王说。
我把亭子变成了草屋,我自己变成老头子的模样,唐僧他们过来的时候,我抓着大王喊:“你……你……你赔我女儿……”
“妖怪!”大王手起棒落,我又抛了个尸体在地上。
“悟空!你……你……你怎么又伤人命!”
“妖怪不除,怎取真经?你来看,这分明是一个妖怪。”
“师父,猴子又用障眼法了。”
大王瞪了他一眼,猪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我从天上抛了张纸下去,苦瓜脸赶忙跑过去捡起来,看上面有字,拿给唐僧看。
我在上面写着:恶徒不除,难取真经。
唐僧望天上拜了拜,写下一张文书,交给大王:“菩萨有令,我再不能留你,你回你的花果山去罢!”
大王在地上给唐僧磕了三个头,一把撕了那文书,跳到天上,对我说:“走吧,我带你回花果山。”
“可是,唐僧真的不带你去西天了怎么办?你的大计划怎么办?”
“嘿嘿,放心,有观音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