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圈子被捕的抗日地下干部赵福成腿上挨了一刺刀,仍然跑了出去。日寇在四天中,对被捕的居民轮番审讯二三次,用尽了所有的酷刑,但是仍然一无所得。2月12日(正月初八)早晨,敌人大声地喊起来,别的村的每人给一碗粥喝,大帽峪的每人给两碗粥喝,他们要回老家了。到了晚上,敌人把大帽峪被捕居民中的30多人用汽车押去兴隆,剩下的30多人被赶到3个新挖的大坑边沿,脸朝里背朝外的跪下,尔后,日本人将事先准备的五六垛玉米秸燃着,大火冲天,映得地面通明。他们又用刺刀蘸着事先准备好的凉水,扑上来照着30多个被捕居民的背部接连猛刺。顿时,热血迸溅,腹破尸横,惨不忍睹!接着,日本侵略者又在此地惨杀青杏沟、马圈子、南沟等地同胞30多人。
一夜之间,这帮日本屠夫就杀害了70多人,在日本侵略者的屠杀之下,只有杨茂林一个死里逃生。那是众人出部落西大门下土坎的时候,杨茂林乘日本鬼子去北道站岗的机会,猛地向南跑去。一个特务在后面紧追,向他头上打了两棍子,又放了一枪,他左肩膀中弹,仍然跑上南山,从而获得重生。如果不是他凭着毅力逃出这场浩劫,那么,这次惨案就被日本侵略者遮掩住了,他是平民的英雄。
次日,日本侵略者将在兰旗营关押的群众全部送往兴隆,或继续杀害,或者送往东北。大帽峪部落的居民,这次死在兰旗营和外地的人,共计69人,有9户人家被杀绝,30户人家死去了男人,因此,成了“寡妇庄”。惨案后,日寇和特务到该部落刑讯逼供致死8人。由于惨案发生之后,没有男人,部落居民患病、饥饿、寒冷而死的又有62人。从这次惨案到日本投降的两年多时间,大帽峪共计死亡139人,占这个村庄原来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七,幸存下来的只有老弱病残,总共102人。
“寡妇庄”这个词,不仅铭刻着民国三十一年前大帽峪和兰旗营,也是一篇血泪斑斑的历史,记载着兴隆县人民蒙受13年之久的千古奇劫!念泉,老叔有一个遗愿,趁着意识清醒,记忆力还没有退缩的时候,想用尽残生走完没有去过的无人区,老叔留下来的走访笔记和手扎,在我百年之后捐献给政府。如果有能力就复著一遍,作为咱们张家后世子孙的传家宝,以示警醒。”念泉默默的面对着我们,但是,泪水早已经浸满了双眼。
美丽的夕阳映照着晚霞,占红倚偎在舒服的汽车座椅上,一个高大的北方女人此时卷缩在硕大的座椅上是那样的渺小,徐徐的晚风吹拂在满头银发上,挑起几丝凌乱。“老叔,如果有机会,侄子会将您一生的心血印刷成书籍,让我们的子孙永远记住这些。我知道,这不仅是您的呕心沥血之作,也包含着爷爷他们的屈辱,应该让这些文字成作为咱们张家的家训,凡是张姓子孙都要熟记。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家啦!”
占红坐起身,向车窗后探视了一阵后,点点头。“走吧!我饿了,怡江,你也饿了吧?”眺望着美丽的大自然,我们坐在汽车里奔驰,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仿佛只是沙尘中的一栗而已。
半个月后,表姐占红因病离开人世。这个经历了战争磨难的摧残,幸存的生活到今天,是幸福还是苦难?安静详和的脸上,没有痛苦的挣扎,没有了岁月的苍桑,更没有面对死亡之前的不安和恐惧,坦然的闭上了双眼。“老叔,我给宝柱打个电话吧!让他明天坐火车回来给我妈送终,他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宝柱。”
坐在已经阴阳相隔的占红面前,孤独肆无忌惮的捶打着我的身心。看着分别的亲人,没有丝毫的悲伤,只是心灵深处有太多太的眷恋,也许是天堂的大哥在招唤?也许是姑母们太过想念?也许是大侄儿太过孤单?还是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自觉已经完成了世间的夙愿?这个相处几十年的姐姐,今天安然自得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秉记着自己的誓言,没有落泪,更没有伤悲。“念泉,别惊扰孩子,亡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生活。宝柱要是伤心过度,怎么完成学业?你母亲她值得了,将她送回兴隆县朱家沟,让她和家人好好团聚去吧!她陪了你半个多世纪,也该去陪陪你大哥和你爸他们爷儿俩啦!”念泉听完,收起了手中的移动电话。
次日清晨,送葬的队伍便向兴隆县朱家沟进发,除了几个随行的家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天空中的繁星还没有消失,一辆大大的面包载着着占红的尸体,缓缓驶出了承德市二六六医院。一个风雨飘摇的女人,终于踏上了回归故土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