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敛食的小耗子似的……
我拔下头上的白玉簪给他,任三千烦恼丝随风飘荡,笑着说,“我没有钱。这个,拿去当吧……”
他探手摸了摸那簪子,似乎不舍,却又收了回去。
我疑惑,“你不要?”
他摇头,笑嘻嘻的说,“你想要施舍我,不如把这个拿去当,然后把银子给我吧……”
“我给你直接拿去当不好吗?”
他看了看自己,黯然摇头,“我当不到钱的!”
“嗯?”我挑眉,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瞳,是极美的深黑色,却暗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凉,我心黯然,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说,“你就算给了我,我也当不到钱的。”
“如果我拿去当,他们不但不给我钱,反而会抓我去见官。”
我有些懂了。
却听他小大人似的叹息道,“我是个乞丐,手上拿着价值连城的簪子,岂不是太反常了吗?”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要!”
你不是傻子,还是个有骨气的乞丐……
看着手上的簪子,我暗暗啐了一口,我还就不信,送不出去!
小乞丐又将头缩了回去……
我看他一眼,将身上的银票轻轻放在他前头,转身,继续漫无目的的走。
他在身后喊,“喂!不要就丢了嘛!干嘛那么为难。还有……谢谢你的施舍……”
是啊……
不要,就丢了……
我想告诉他,那不是施舍!
然而,却想不到恰当的词……
瞳孔瞬间被点亮,我走了两步,有些犹豫……
却最终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了。
我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如何再养一个?
更何况,我是要回去,就算现在收养了他,到时候又将他置于何地?
罢了罢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宿命……
不可强求也!
城东第二街的巷口,巷子幽深。
我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妇人,手上抱着一个不到五岁大的孩子,两人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猛敲着房门。
突然的声音,在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胡大夫,开开门,胡大夫……”
原来,她们是抱着孩子来给太夫看病的!
我隐在暗处,看她们继续敲门……
不一会儿……
有人披着衣裳,开了门,表情是那种将睡未睡的不耐烦,“这么晚了,说吧,什么事?”
妇人抱着孩子,尽量用衣裳帮孩子档着风。
那男人也是一脸焦急,忙说,“小儿可能染了风寒,正发烧,胡太夫您给看看吧……”
胡太夫表情缓和,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将三人迎了进去……
这种平凡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而这种幸福,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笑了笑……
我提拉着两个鞋子,继续毫无目的的走……
看到一个垃圾堆,把手上的簪子一丢,拍了拍手掌,我踩着被冻僵的脚,无意识的往宫门口走去。
南城门并未关死,还有侍卫守在里面……
我站在门口,昂头,看着天空,心下彷徨……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围绕着自己!
“吱的——”一声,城门被人从里面彻底打开……
我侧头看去,不一会儿,有人提着灯笼,从城门口出来。
他手提着琉璃灯笼,俊美的脸孔散发着平和的光芒,及膝的黑发,如丝绸一般被风吹的凌乱,脚踩着雪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远远的,朝我走来,身后是鞋子留下的印子……
我看着他,突然一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他没说话,看着我,目光一眼看到我没穿鞋赤裸在外的脚,那两条眉毛,不知怎么的就皱了起来,隐隐的,目光中倾泻出几丝疼痛……
我心一动……
隐隐的,在他的目光中,有些无措。
他将灯笼交给我,温软的手指从手心划过,我感到了暖意,从我手上提了鞋子,他双膝下蹲,把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给我将鞋一一穿上……
“都肿了……”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打横抱我起来,朝着承泽殿而去。
披散的黑发,与我凌乱的发纠缠在一起。
我伸手怀上他的脖颈,他一边走,一边看我,似乎是怕我冷,圈着我的手臂十分用力。
冻僵的身体,因为这温暖,而更冷。
我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吸取这温暖。
静静走着……
我不说话,他也沉默……
“这么晚了,你……你怎么还没睡?”见不得这种沉默,我试着开口和他说话。
他低下头看我一眼,深邃的眼,弥漫着涟漪。
许久,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等你。”
很平淡的两个子,并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这个男人的淡定从容,有时候其实也让人汗颜……
圈着他的脖子,我会心的笑了,“容忻……”
“嗯?”
“谢谢。”
他嘴角轻抿着,却没有说话,将我抱到承泽殿,不等我开口,他为我盖好被子,淡淡的笑了笑,“天冷,别踢被子。”
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次日,我尚在睡梦中,就被小宫女吵醒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我瞪着两只死鱼眼,翻了翻眼皮,“怎么了?”
一大早大呼小叫的,扰人清梦……
她哆哆嗦嗦的颤着手,指着外面直喘气:“不好了!外面……外面的大臣在讨伐您,让皇上一定要废了您。而且,而且……太后娘娘也在……”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死心呢……
我又不是什么祸国妖姬来祸你们国家的,为什么一定要紧揪着我不放!
我咬牙,草草洗漱奔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的,大臣也不怕脚冷,硬是跪了一地……
太后带头,老人家倒是清闲,拿张椅子坐着,手上碰着热茶,优雅的啜着。
微微下垂的眼皮,那双眼,一如既往的利……
不,不对……
今天,这双眼给人的感觉不是锐利,而是一种肃杀……
她要杀的那个人,是我!
容忻淡然的站着,看着下面不要命的群臣,以死相谏……
“皇上!年氏出生底下,曾在妓院当过值……”
“后被夜王玩弄休弃,怎可当得了我天朝皇帝的妃子……”
“现又蛊惑皇上,独占后宫……”
“请皇上务必废弃年氏,将这妖女打入冷宫!”
妖女?
被夜王玩弄休弃……
我心中一痛,冷冷的出声,“住嘴!”
我从侍卫身后慢悠悠的走出来,大臣们厌弃的眼神扫过来,随后有人惊叫,“皇上,拿下这妖女……”
“年氏出生底下,怎配当我天朝皇帝的后妃!”
“……”
“你们这群迂腐十足不化的老古董!你们管理孝宗的是天朝的江山?还是天朝皇帝司容忻的后宫?”
看他们紧蹙的眉,我忍不住咬牙:
“我魅惑皇上?我是祸了你们天朝的国?还是给你们天朝带来过灾难?”
“你们凭什么?就因为容忻没纳你们的女儿进这后宫?”
“以死相谏?要死是吧?”我从呆愣的侍从手下,抽出长剑,一步步的走过去,将剑仍在地上,“你们可以让皇上废我!不过,不是以死相谏么?我保证,你们死了,皇上肯定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