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邵阳市,新邵县的一个小山村内,虽然四面环山,生活水平落后,交通也不便利,下雨时更是无人愿意走上泥泞不堪的马路,但却总能听到生活在这个小村上的人们其乐融融相处时的欢笑声。
村子和大多数中国村庄一样,姓什么的人多,就叫什么,所以这几十户人家,三百来口人的村子叫谢家弯,隔壁邻居是唐家弯和关田弯,还有上古同。
关田弯的人大多也姓谢,其中少部分李姓,而那上古同则陈姓居多,谢姓只占了少部分。除了这四个村庄隔得较近外,想去躺其他村或乡镇和县里,那可都是要坐车而行的。
也正是这四个村子离得很近的缘故,各村中的人来往也比较密切和睦,这天,正直夏天的晌午十分,火红的太阳照得大家都懒洋洋的,所以大人门在午后会适当的休息午睡下在去忙着田里或者地里的活,但那些农家孩子可没那份闲心情,在热的天也能照样玩得高兴,玩得起劲。
谢文风,一家五口人,排行老大,还有两个比自己小一岁和小两岁的弟弟,虽然跟他父亲一样忠厚老实,但毕竟年小爱玩,这不,正和他的两个弟弟还有村上的两个伙伴在打弹子(弹子,就是一种玻璃做的小球,中间有些花纹样式,是农村孩子们热门的游戏之一)呢。
“啊,差一点就打到你了”,谢文风的二弟谢文凯突然失望道。
“谁叫你昨天赢了我那么多弹子,今天也该我赢了”,小胜想起昨天被小凯赢了十几颗弹子,不乐意道。
“别说了别说了,看我的”,轮到小齐滚了,只见他蹲着身子,架势十足道。
“保佑你,滚不到,保佑你,滚不到”,小凯的哥哥和弟弟由于被吃了,只得在一旁起哄,等下盘在重新开局。
“哎呀,就是你们两个,害我没吃掉小胜的弹子,哼”,小齐站起来,斥责道。
文风和他的三弟文强才不管这么多,幸灾乐祸道:“活该”。
小齐虽然老大的不爽,但也没法,怒目转头哼了声后,继续弹子游戏。
正当下盘刚开始时,小学的门口突然传来谢文成的声音:“大哥、二哥、三哥,原来你们在这,也不叫上我”。
谢文成,是谢文风三兄弟的堂兄弟,听他大伯也就是谢文风的父亲说,刚一出生时,就把自己和妹妹送到了大伯家,今年已经七岁,比谢文风小两岁,但却只比谢文强小上一个月。
兴冲冲跑到刚开局的小风几人面前,虽然很想玩,但是由于前几天输了个精光,没了资本,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三个哥哥玩了。
上盘小齐的失误成就了小凯的一箭双雕,滚掉小齐的弹子后,直接二连滚,连同小胜那颗弹子也尽收囊下,见小文来了,高兴道:“小文啊,你二哥我刚才连赢两颗,嘿嘿”。
“别高兴得太早,这盘我一定会赢回来的”,小胜长得虽然清秀,像个读书人,但昨天输给小凯十几颗弹子仍然怀恨在心,流着汗滴道。
小凯正要滚弹子,没有理会小胜,专心的调整着角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对了大哥,大伯醒来了,叫我来找你帮他去山上做点事”,小文突然想到什么,对小风道。
“好,打完这盘就回去”,小风继承了父亲勤劳吃苦的性子,且年龄在三个兄弟中最大,家里农活便常主动帮着做,听小文来帮父亲传话了,便心想早早打完这盘就回家算了。
“大哥,你走了把弹子给我,我手里头就几颗了”,小强数了数手上不到十颗的弹子道。
“知道知道,你和小文一人一半,可别都输了”,小风道。
小强看了眼小文,道:“大哥,小文每次都是输,还是都给我吧”。
“不行,谁说我每次都输了?我也赢过的好不”,小文反驳道。
小强笑笑,也不说话,继续滚着弹子。
“小齐,还不回来帮忙做事”,突然一声大吼,小齐的父亲站在校门口道。
小齐一听父亲来了,忙拾起弹子,一边应着一边跑向父亲:“来了来了”。
小齐和小风一样,是家里的老大,今年都已经九岁了。小齐还有个妹妹,叫小花,和小文一个班。
大家都知道小齐父亲对他很严,所有都没有叫他,只得看着他渐渐跑远。
小风将手中十来颗弹子交到小文手上后,也随后去了,道:“你们玩吧,我也回去了”。
小文双手捧着弹子,笑道:“大哥放心去帮大伯做事吧,我一定帮你赢很多弹子,呵呵”。
小文手掌并不像小风那般粗大,要用双手捧着十来颗弹子,但这样就无法参与游戏了,所以分出一半给了小强,自己拿了几颗整装待发,随时开始下一局。
夏季中午的太阳总是很火辣的,大家都是农村中的孩子,各个晒得都很黑。打了许久的弹子,大伙也有些疲态,没了先前的激情,只听小胜道:“不打了,热死了,回家休息下”。
小胜有一个姐姐,但出门打工了,而父亲又特别疼爱这个文质彬彬的儿子,所以什么活儿都不用他做,除了在学习上对他严格外,基本上小胜就是成天无所事事的到处瞎逛。
和小胜同一班的小文道:“小胜,要不我们两来吧,我二哥和三哥都是高手,不要跟他们来”。
看着小文鼓惑着小胜,小凯道:“小文,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吗?小次你又输精光了我可不会给你了”。
“我才不担心你不给,不给我就跟大伯要,哈哈”,小文大笑。
小凯也不在意,继续数着手中弹子。
“不打了,回家做作业,不然明天星期一又会留校了”,小胜将手中弹子放进口袋道。
刚从小风手上接过弹子还没打几盘的小文,自然没有玩了许久的小胜他们过瘾,虽然有些闷气,但也只好作罢。
小胜回家后,小文三兄弟并肩走着,小凯道:“今天我没输没赢,小强,你赢了多少?”。
小强看了眼小文手中的弹子,道:“我今天输了六颗,大哥好象也输了两颗,看来都是小齐那家伙赢走了”。
小凯把弹子放进小强口袋,又拿过小文手中的一起放进去,道:“好了,反正咋们几兄弟的都是一起用,不管那么多了,去小飞家看电视去”。
三兄弟笑呵着离开了小学,向小雨家走着。
小凯的爸爸有三兄弟,小文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排行最小,小飞的爸爸是老二。在父辈几兄弟中,小飞的父亲在几年前外出打工,赚了点小钱,买了台黑白电视机,在村里当时算得上十分热门的东西了。
来到小飞家,叫过二伯后,直接走进里屋,看见小飞正和一帮小孩还有老人都在看电视。小飞和小凯一样大,但个头却比小风还要高,由于身子瘦小,手劲也只有比自己小一岁的小强大一点点。
小强和小文亲切了叫了声小飞哥后,找了条长凳,和小凯三人利马坐到了这一屋子人的行列中。
小飞看得着迷,恩声应了小文和小强后,继续专注的盯着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
九七年的农村,有台黑白电视机已经很不错了,在这贫困的地方,除了村长家有台一样的黑白电视机外,就只有小飞家这台了,所以,早早晚晚都坐满了老老少少在看电视,十分热闹。
记得那几年大家都超级喜欢看《西游记》,每到播放的时候,小飞家的人不管老少总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满满当当的。很多人没位子坐,就只有踮着脚看,即使和小飞是堂兄弟的小文他们,去晚了也是得站着的,毕竟都一个村里的人,不能太搞特殊化。
现在雪花点点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外国的动画片,名字叫《猫和老鼠》。虽然没有声音,但大伙看着还是十分高兴的,尤其是和小文一般大的孩子,特别喜欢看动画,每天除了上午两集连播的《西游记》外,就是日夜守着电视看动画。
当时电视传媒在一些大小城市已经司空见惯,比起谢家弯仅有的两台黑白电视机而言,更加丰富和多样性。
每星期六和星期天还好,若是上学时分,湖南电视台上午开始播放两集的《西游记》,小文几兄弟只得冒险逃课跑到小飞家一起收看。运气好便罢,若被大人或老师发现,连绵不断的絮叨是少不了的,像小飞和小齐家,父亲通常都会动手抽起棍子等一些握手的好材料对着上狠打几下,以此教训。
小文见外面天色以近黄昏,对小凯和小强道:“二哥三哥,回家吃饭吧,奶奶肯定已经做好饭菜在等我们了”。
小凯和小强虽对正播放着的连续剧大有流连往返之意,但也知道该回家吃晚饭了,况且周围一些同村老人和小孩都已回去,在赖在小雨家不走,恐怕二伯定会留自己三兄弟吃饭,便起身走出房间,见二伯在对面厨房灶台做饭,对小飞作了个手势后,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走出小飞家大门口的不远处,碰见小飞五岁的弟弟小雨,打了声招呼后,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小凯家和小胜、小齐等还有几户住在谢家弯以北方向的山坡上,前面是一所中学,中学前面是一条连接上古同和出村进县的宽敞石泥马路,马路往南还隔着大片田地和一条河流,小雨等大部分谢家弯的人都居住在河流的另一边。
回到家中,奶奶早已将菜做好放在方桌上,大伯和大婶坐在一条凳上,小风见小文三人走了进来,使了个眼色,告知险情。
看着大伯正襟危坐的模样,小文和小凯、小强心中一阵忐忑,站在门口埋头不敢说话。
奶奶从里屋出来,见小文三人回来,忙走上前曼声道:“小文、小凯、小强回来了啊,来来来,快吃饭吧”。
奶奶慈祥的微笑总是能给小文特别温暖的感觉,但瞄眼看到大伯正严肃的盯着自己和小凯小强,便不敢在往前走上半步,继续低着头。
奶奶见小文三人不动,转头看了眼大伯,拉着小文三个往桌前走去,笑道:“别怕,有奶奶在,奶奶会给你们撑腰的,呵呵”。
奶奶七十多岁了,皱纹满面,老年斑也很多,但身体却很硬朗,就连上山拾柴也不在话下。
被奶奶拉扯到桌前坐下后,大伯道:“你们三个,作业做完了没?”。
“我做完了,不信你问小文,我上午和他一块做的”,小凯听父亲发话,忙回答道。
“恩,大伯,我和二哥上午做完了”,小文收到小凯桌子下面的暗脚,配合道。
小强面松一口气,道:“爸,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我一跳”。
小强在几兄弟中成绩最好,受到大伯的亲暧,拿起碗,到一旁盛了饭便吃了起来。
“你们两个,作业真的做完了吗?要是明天在留校,那你们的晚饭就别吃了”,大伯质疑道。
小文和小凯忙点头笑应着,奶奶拿起小文妹妹小燕桌前的碗,盛了饭后刚要为小文和小凯盛,却被大伯喝声道:“给他们自己去盛”。
“我给自己的宝贝孙子盛饭怎么啦?你吃你的饭就是了,哪那么多话要说”,奶奶才不吃大伯这一套,硬是给四兄弟还有小妹盛了饭。
小文几兄弟一直都是奶奶的心肝肉,宠爱得很,每当惹祸出事时,总会躲到奶奶身边逃避大伯的斥责。
而大伯也是个很好的人,对小文和自己的三个儿子从来都是视同已出,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大婶个子高高壮壮的,做起农活和家务来,绝对不比大伯逊色,但耳朵却在小时候被父亲打聋,致使与人交流时颇为困难。
一家八口人,围着方桌吃完饭后,各自离去,大婶帮着奶奶收拾碗筷,小文几兄弟在大堂里玩“扳魔工”。(扳魔工就是用两张纸来回折叠成一个四角型后,放在地上由参与游戏的另一个人的魔工去扇它,扇翻则赢,是农村小孩的热门游戏)
而大伯则抱着小妹,说着二十六个拼音字母,为其暑假过后入学读幼儿园做好准备。
农村夏季的夜晚十分凉快,收拾好桌上餐具后,奶奶拿着扇子坐在屋前的草坪里一边拍走蚊子,一边乘凉,惬意得很。
“奶奶”,小文突然跑到坪里,抱着奶奶撒娇道。
奶奶被这个七岁的宝贝孙子来了个突然袭击,身子倾了倾,用扇子拍了拍小文的头,笑骂道:“哎呦呦,小文力气又大了不少,差点把奶奶推倒在地上了”。
“奶奶,你每天晚上都坐在坪里乘凉,好玩吗?”,小文爬在奶奶腿上,问道。
“你这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奶奶老了,不像你们这群小鬼头精力充沛,就只能坐在这乘凉咯”,奶奶笑骂道
“哦,我还以为奶奶坐在这看天上的星星呢,呵呵”,小文指着天上繁星道。
“是啊,奶奶有时候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然后回忆过去的事“,奶奶望向满天星斗的夜空,伤怀道。
“奶奶,你在说些我爸爸的事给我听好吗?”,小文坐在奶奶的脚板上,双腿勾住凳子,期待的看着月色下奶奶苍老的脸。
奶奶回过头来,隐约看见脸上那丝淡淡的思子之情,道:“恩,奶奶给你讲一个你爸爸小时候的故事吧。那天,你爷爷和我还有你大伯和二伯在田里忙着收割,突然外村有一对夫妻带着鼻青脸肿的儿子走了过来,站在田阶那大声斥责你爸爸。你爷爷当然知道肯定是你那调皮的父亲又在外面打架闯了祸,但却没想到这次竟把那孩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出了血。那天晚上,等你爸爸回来后,你爷爷二话不说便抄起了木棍对你年仅八岁的父亲一顿棒打。我劝啊劝拦啊拦,好不容易把你爸爸从木棍下救出,让他给你爷爷说好话,隔天在到那村子向那家人道歉,可你爸爸瞪着爷爷说说了句‘下次在碰见这个辱骂二哥欺负大姐的混蛋,我杀不了他也要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后,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然后呢?奶奶,你快说啊”,小文迫不及待的摇晃着奶奶的腿道。
奶奶抚了抚小文的头,道:“然后啊,我和你的两位伯伯还有两位姑姑到处找你爸,找了好几个小时才在你爸最喜欢待的地方把他拉了回去。可是,你爸回到家后死活也不肯向你爷爷低头认错,两个犟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