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道理,不懂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就如同眼前的这两位算命先生,他们这么坑蒙拐骗一辈子了,现在突然跟他们说这么做不对,他们怎么也不会认同这样的观点。
老头喘了两口气,当真被我气得不轻,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哼,像你这种半瓶子晃荡的,我见得多了。”
而左边的算命先生也闭上了嘴,只是看我的眼神冷冰冰的。
我不以为然,心想他们俩一点真本事没有,不管怎么斗下去,也肯定斗不过我。
但事情却并未朝着我所料的方向发展。
大约五分钟时间后,又有一位中年大叔走了过来。
他径直来到我左手边的算命先生跟前,痛快地掏出了一百块钱,放在了桌上:“先生,我要算事业。”
这么直截了当的人,当真很难见到,我也来了兴趣,就转过头望着他。
那位算命先生留着长须,他有些得意地瞟了我一眼,之后将桌上的一百块钱收了起来:“你是搞电脑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中年大叔眼珠子瞪得老大,完全没想到长胡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也暗自诧异,算命这一行不算是不行的,我可是一直看着长胡子呢,他根本就没算过什么啊。
长胡子更加得意了,他没有回答中年大叔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今年四十五岁,当了一辈子程序员,虽然薪资不薄,可谁也不愿意一辈子打工…”
说到这里,中年大叔神色激动地给长胡子作了个揖:“神仙啊,您真是活神仙啊!”
我大吃一惊,这个长胡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右边的老头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是在针对我,可现在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
我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别说长胡子算都没算,就是他算了,也不可能有人算得这么准吧?
长胡子拈须一笑:“你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公司最近在裁员,你觉得这是一个升职的大好机会,所以想问问我,这事是不是能成?”
中年大叔赶紧点头:“对、对,运营总监刚刚离职,我又是公司里资历最老的员工,活神仙您看…”
他立马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长胡子手中,并且十分诚恳地许诺到:“只要您愿意帮我,事成之后,我给您一百倍的钱!”
我心想真是说得好听,一百倍不也才五万块钱么?
但仔细一想,却觉得惊讶不已,光这么一个人,一天也能挣五万块钱了,如果再多来几个,这长胡子一个月就挣了多少了?
长胡子很不客气地收下了钱,而后说出了一段玄之又玄的话:“你且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我会暗中施法,助你一臂之力。”
这完全是屁话,相当于什么都没说,至于说什么“暗中施法”,这不是纯属扯淡?
可中年大叔却感激涕零,看那样子,就像快哭了一样:“活神仙啊,遇见您真是我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我一阵语塞,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长胡子未卜先知,中年大叔在他面前,简直是个透明人。
在他能够说出一切正确信息的前提之下,那所谓的帮忙,无论长胡子怎么说,也由不得别人不信了。
难道这个长胡子,还真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中年大叔走后,长胡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两眼:“小子,你不是要比真才实学么?那你看看叔叔我的学问怎么样?”
右边的老头哈哈大笑:“痛快痛快,现在真是什么宵小之辈也敢蹦出来了,哈哈哈!”
我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长胡子那张脸,只觉得他愈发神秘了。
莫非我碰上了什么神人不成…
可如果真是什么神人,那他也没必要在这摆摊啊!
我怔怔望着他,心里如此想到。
恰在此时,长胡子做了个很不起眼的动作,他抬手拈须,赫然露出了胡须下掩盖着的什么东西。
我看得清楚,那似乎像是耳机的线材,整个人顿时一愣,然后快步蹿到了长胡子跟前,一把揪住了他脸上的胡子!
“哎,你干什么!”
长胡子大叫一声,却于事无补,我已经将他的胡子扯下来了!
好家伙,原来这长胡子并非是真的长胡子,这胡子是假的!
在长须之下,藏着一副耳机,线材为蜡黄色,极为纤细,且紧贴在他的脸上,即便不用假胡子遮挡着,离得稍远一些,都难以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发现了这个玩意儿,但长胡子的把戏我还是有点摸不透,身后传来老头的大骂声:“你这个混蛋,不懂得尊重别人吗?!”
我哪顾得上他说什么,既然看不穿他的把戏,倒不如也用一用、试一试。
想到这里,我直接扯了一把挂在长胡子身上的耳机线。
“啊!”
长胡子吓得心胆皆颤,脸色当即白了,伸手推搡着我:“别胡来!”
但这一切为时已晚,我这么一拽,他身上的器械就直接暴露了,一个黑色小盒子,立刻从长胡子的裤兜里掉了出来。
我将其从地上捡起,并带上耳机,立刻听到了一片混乱的声音。
有汽车的鸣笛声,有行人说话声,但无一例外地都十分清晰,甚至还有地铁站里的报站声:“尊敬的乘客,下一站是…”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是监听设备,这个长胡子就是利用这些玩意,来监听周围行人的一言一行的。
但光有这玩意还不够,他身上肯定还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用来窥视行人的一举一动。
我狠狠瞪着脸色苍白的长胡子:“还有呢?”
“还,还,还有啥!”
长胡子被我的举动吓得不轻,他的双手哆嗦着,扶着自己的眼镜:“你想怎么样,这就是个玩物!”
好你个玩物!
我噌地伸出手,用最快的速度将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抓在了手里,随即自己带上了。
嚯,这可真是个高科技,这副眼镜居然能看见监控录像,可外人看来,却什么景象都看不见,只会认为这是普通的眼镜。
长胡子瘫坐在椅子上,吓得大气不敢出,我摘下眼镜,将其和监听设备一同扔在了桌子上,转身冲老头笑道:“行啊,两位道行还挺高。”
老头满脸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总算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位。
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后,我们三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长胡子和老头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来天桥底下的行人愈加多了,两个人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又继续开始收敛钱财,唯独我的摊位十分冷清,大概其他人都以为我没有看相的本事吧。
但凡事总有例外,长胡子和老头忙得不亦乐乎,几个行人只能排着队,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到我的摊位前,笑着问道:“小兄弟,你会看相吗?”
我点点头:“略微懂些。”
他掏出十块钱,放在了桌上:“我要看婚嫁,你会吗?”
我再次点头,同时掏出三枚铜钱,递给了他。
将他的生辰八字详细地记录在纸上之后,我让他将想算的问题默念三遍,再摇卦六次。
男人呵呵一笑,说你这摇卦的程序还挺正规,就是有点麻烦,告诉我多跟另外两位高人学学。
说到高人两个字时,我明显看见长胡子和老头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我微微一笑:“行了,快摇卦吧。”
很快,男人就摇了六卦,我将每次的卦象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开始逐个分析。
“这第一卦是老阳爻,第二卦是少阳爻,说明你和女朋友一见钟情,却又遇到了一些不顺。”
我和他解释着卦象:“根据后面的卦象来看,你们俩分分合合,最终还是会在一起,还是早点准备婚事吧。”
男人听我这么一说,似乎在仔细考虑着什么,等再次抬头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行啊兄弟,算得够准的啊!”
我暗自得意,怎么说自己也确实学过两天。
可还没等我多高兴会,男人就接着问道:“其实我们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了,但是女方家跟我要十万块钱,我是想请教一下,这钱我是给还是不给?”
我顿时大皱眉头,心想你刚才摇卦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些,现在问这事,不是有病吗!
“这个嘛,还得看你自己,”我想了一下,“钱财是身外之物,如果能换来终身幸福,当然是值得的。但话说回来,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对不对?”
男人对我的见解极为赞同,或许是我之前算得还算明白,所以对我的这些话没有反感:“行。谢了兄弟,我回去考虑考虑吧。”
说完之后,他又掏出二十块钱,放在了桌上,就这么走了。
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长胡子跟老头这俩人纯靠坑蒙拐骗,可人家一次至少也挣个二百块钱。
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二十块钱?
但这毕竟是开了个头,我的第一桩生意是做成了,将桌上的三十块钱收起后,又陆续有人找我算卦、看相。
幸好陈淑莹教过我几天,是以接下来也都一切顺利,虽说没能算出个所以然,也不能给这些人什么有用的建议,但至少人家都没跟我翻脸。
可这么一来,我自然就把长胡子和老头的生意抢了。
这些来算命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喜好习惯各不相同,有些人就喜欢便宜点的,觉得谁算结果都一样。
当这类人发现我每次只收十块、二十块的时候,就一股脑涌到了我的摊位前,甚至不惜排起了长队。
起初,长胡子和老头也没说什么,毕竟我每桩生意只挣几十块钱,跟他们没法比。
但长队越排越长,很多刚来到这的人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看到我是新来的算命先生后,居然一致认为我是世外高人:“哎,这个新来的肯定不一般,看这队排的!”
“嗯,咱们也去这算吧,大不了多排会。”
当这样的话语传进长胡子和老头的耳朵里后,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两人偶尔瞥向我时,目光中透露着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