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一黑,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于是头也没回:“张孝德,你也来看你妈?”
这个张孝德家跟我家挨着,我们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绝对是发小,可这些年我们都在外闯荡,他渐渐与我分道扬镳。
最近两年,每次回家遇到他,他都得对我挖苦、嘲笑,变着法地欺辱我一番,否则绝不罢休。
听他这个笑声,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张孝德笑呵呵地走到我妈跟前,对我妈一阵问好,我妈也知道张孝德是个什么德行,表面上她也乐呵呵的,可我看得出,我妈很不喜欢他。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如今的张孝德穿了一身的名牌,价格不菲,我都不认识牌子。
只有那块手表还有些眼熟,因为有个大腕也戴着同一款,牌子好像叫百达翡丽。
似乎是知道我注意到了那块表,张孝德抖了抖身上的运动衫,手腕上的表就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皱着眉头说:“真晃眼睛,别闹了。”
张孝德哈哈大笑,总算停止了动作,而后有些玩味地问:“咋了兄弟,你要是喜欢,赶明我送你一块?”
我心想这么贵的手表你送得起吗,他居然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此时极为得意地捣鼓了一阵名牌手表:“哎呀,这两天跟着大飞哥看矿,捞了几十万吧。”
我顿时心惊肉跳,几十万?
他说的看矿可不是在矿上当保安。
一般的矿,总有道上的大哥指使小弟去拦矿用卡车,如果不给个几万块钱,那就得把这车矿留下。
也正是因此,很多矿的矿主都会雇佣混混看场子,每月给一笔钱,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性质和上班一样,月薪也就三千左右,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就听到张孝德骂了一句:“艹,你是哪块料,敢跟我这么说话!”
我赶紧安慰我妈,她这个病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然后冲张孝德嚷了一句:“你要干啥,这里可是医院!”
张孝德之前一直瞪着段爷,段爷也不知何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张孝德。
听到我的话后,张孝德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容:“啊,这是你亲戚吧?对,应该找你算账。”
我妈赶紧拉了张孝德一把:“孝德,你要干什么,小三儿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
张孝德狠狠的抻了一下被我妈抓住的运动衫衣角,有些厌恶地白了我妈一眼:“你们一家算什么东西,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揍他,我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这是单间病房,所以只有我们几个人,我心想张孝德就是因此有恃无恐,于是立刻站起身,朝着大门口跑了过去:“有人要打人啦,救命啊!”
不成想张孝德根本不加阻止,反而哈哈大笑:“叫啊,我看看谁敢管你!”
我心中疑惑愈甚,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几个保安正好走到病房门口,听见我的叫声后,立刻抽出了警棍:“在哪呢!”
我朝着屋里指了指说这呢,同时让开路,四五个保安立刻就进了病房,如果我是张孝德,肯定吓得裤子都湿了。
可张孝德依旧有恃无恐地坐在我妈的病床边上,他抱着双臂,脸上笑意盈盈。
我催促保安:“赶紧上啊,就是他!”
这几个保安见了张孝德后,却一下子蔫了,当中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居然还点头哈腰地冲张孝德作揖:“张哥,您咋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张孝德一眼厌恶地伸手黏着他们:“赶紧滚,没你们的事!”
我一阵心慌,他们走了,我可怎么办,于是伸开双臂拦住这些保安:“他可是要打人呢,你们还不赶紧把他带走!”
“打什么人,你身上有伤吗!”
带头的保安回头冲我大喝了一声,我一下子懵了,他一把把我的手打开,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打伤了也没我们什么事,找大夫去啊!”
“哈哈哈哈,”张孝德乐得前仰后合,同时朝着我走了过来,“我看你还有啥本事?”
我看了我妈一眼,她正捂着自己的心脏,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我用眼神安慰着她,之后暗暗咬牙,实在不行就跟他比划比划,人都一条命,指不定谁命硬呢!
他几步走到我跟前,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攥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处传来咔咔的脆响:“小三儿,长大了能耐了?”
我弓着身子,做好跟他打架的准备,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其实我根本没有打赢他的把握,可我说什么也不能认怂!
就在这个时候,段爷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干啥呀,我不是他亲戚,有事冲我来。”
张孝德回头看了段爷一眼:“你不是他亲戚?”
陈淑莹笑嘻嘻地举起手:“我是他女朋友,这是我爸,你可以认为他是小三儿的亲家!”
张孝德楞了一阵,我知道他来时没有注意到在我身后的陈淑莹,此时见到了她的美貌,所以才会这样。
果然,过了几秒之后,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淫笑:“哎哟,这么好的娘们,跟着他干啥?”
没等我说话,安慰了我妈一阵的段爷眉头一皱,扭过头时,两眼中似乎射出了一阵剑雨,让人不敢直视:“狗养的东西!”
我吓了一跳,段爷这时的气势实在太吓人了,不知不觉中,我的额头竟然已经沁出了冷汗!
张孝德虽然是个混混,可也跟我一样吓得不轻,他说话时舌头都在打结,明显色厉内荏:“你m的,你说啥…”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我就听见啪地一声,眼前似乎花了一下,就见到张孝德朝着我倒飞了过来!
我被张孝德砸到在地,听见段爷又骂了一句:“你不是狗养的,你是一坨狗屎!”
陈淑莹跑过来把我扶起,给我拍着身上的灰:“没事吧?”
我嗯了一声,跟着她站在一边,张孝德却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段爷刚才的手段明显把他给吓着了,他还想嘴硬两句,可段爷一直瞪着他,楞是吓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nb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这四个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啊!
段爷冷哼了一声:“滚,别让我再见着你。”
随后就扭过头,继续安慰起我妈,张孝德似乎变成了空气,段爷完全不予理会了。
“你,你…”
张孝德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字,半边脸浮肿起来,红彤彤的,其他地方却是缺白,且被汗水临时,犹如洗了个热水澡。
陈淑莹扑哧一声乐了:“你赶紧滚吧,就凭你还想欺负我对象?”
本来我还有点紧张,因为凭我是对付不了张孝德的,可听了她这么一句话,却一下子轻松起来,心里一阵甜蜜。
张孝德紧紧咬着牙,看了我两眼后,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朝病房大门冲去,还不忘恐吓我两句:“小三儿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陈淑莹一阵大笑,我也跟着乐了两声,但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张孝德是个混混,他对付不了段爷,但说不准会不会对我妈不利。
段爷这个时候对我妈说道:“行了大妹子,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绝对没人敢动你们母女一根汗毛!”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对付混混,可我还是感激地和他道谢,我妈也有些激动,一直夸我拜了个好师父。
闲聊了一阵之后,我们离开了医院,段爷在医院时笑呵呵的,可一出了门,态度立马就转冷了。
坐在吉普车上,我一直在想,段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到了段爷家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草草吃了些东西,他立刻让陈淑莹去准备拜师需要的东西。
我问他,你们这一脉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拜师是个礼节,怎么会需要东西?
段爷的样子有些古怪,他含糊其辞,随便地打发了我,似乎不愿意让我知道真相。
原本我会想,我或许会被他用什么方法控制住,这场拜师仪式根本就是施法的手段,可经由今天在医院的种种后,我却开始把他当作了可以信任的人。
这恰恰是一个错误!
过了半个小时,陈淑莹满头大汗地搬来一个木盆,当中放置着桃木剑、八卦镜、道袍等等东西,我本想上去摸摸,段爷立刻制止了我:“别乱碰,小心煞气。”
我心中一震,赶紧退到了一旁。
快到两点的时候,段爷掐指一算,喃喃自语一阵,忽然嘿嘿一笑,模样极为阴险,继而转头望向我:“未时正合你的命格,开始拜师吧。”
客厅里的挂钟当当直响,正是两点钟整,明明是大白天的,我却觉得气氛诡异,这一切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按照段爷的吩咐,我脱去上衣,跪在客厅正中,喝下了段爷准备好的、掺杂着香灰等物质的水,那滋味并不好受。
“割手指,放精血!”
见我喝了水,他厉声喝道,我赶紧依命行事,用一把小刀割破了右手食指,将血放了出来,滴落在一个小碗之中。
在我面前的高台上,供奉着一张极为老旧的画像,纸张已经枯黄了,下面则燃着九柱香,代表子孙或门人遍布四海,永不断绝。
段爷换上道袍,手持桃木剑,头顶八卦镜,脚踩莫名步,在我面前来回走动,舞剑时口中念念有词:“祖师在上,本门第二十六代弟子景三…”
“若有违背,段…将代祖师责罚…”
很是奇怪,他明明说了自己的名字,我侧耳倾听,竟然没听清一个音符。
头脑渐渐迷蒙,眼前的段爷也逐渐消失,我只看到一阵阵青烟腾空而起,画像中的人影愈发真实,自己似乎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朵朵白云,眼前有一座辉煌庙观,其中端坐着一个道士,他身穿金制道袍,鹤发童颜,任谁一眼望去,都知道他必然修为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