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魅怀抱着无限憧憬与幻想,以最大的决心把红莲从世上抹杀。
白刃化作流星,化作火陨——
却不想此时,洞穴外突然闯入一团迅捷无伦的银黑烈焰,速度之快肉眼无法看清,那烈焰暴怒地狠狠打向瑟魅心口正中,瑟魅哀嚎一声,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手中朝露刃拿捏不稳,在动弹不得的红莲身上划出一道艳丽红痕。
紧接着,一个身形纤美的黑衣人以闪电之势奔来一把抱住红莲便闪身回到洞口,用冰冷到怕人的眼神,不带半点人类该有之感情地望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瑟魅。
瑟魅半晌才捂住被玄火灼烧得钻心疼的胸口,缓缓从地上爬起,仰头望向来者,顿时忘却伤口疼痛,大脑一片苍白,只觉得彻骨寒冷,艰涩地狂颤道:“三……三——殿下……”这声音简直就是支离破碎的最好诠释。
玄冥站在洞口,浑身湿透,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此时他背光而站,紧紧抱着红莲。看不清脸上神情,只见雨水滴滴答答地从玄冥身上发上滴落,他那双妖异的黑蓝双眸泛出的光芒阴森到了极寒……
许久许久,洞穴里充斥着无边的杀意与寒意……唯有红莲疼痛难忍的急促喘息充斥在这寂静到怪异的狭小空间里。
瑟魅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低头绝望地抽噎起来,这一切,这奇迹般发生的残酷现实,把她击垮了……
“你滚。”玄冥冷邪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有惑人的柔情,没有摄人心魂的优美,只有地狱魔王般阴森的诅咒:“趁我不至于撕碎你——快滚。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三殿下——”瑟魅狼狈万状地爬到玄冥面前,苦苦祈求地欲拉玄冥衣角。
玄冥大步向后退开,对她异常厌恶的心情丝毫不做掩饰。
瑟魅像要晕厥般尖锐地倒吸口冷气,不顾伤势多重,摇摇欲坠地爬起来,慌不择路地抢出洞穴逃进密林,一路上撒下再也无法愈合的破碎心情。
她所做这一切,竟然结出这般难以下咽的苦果……
这……许就是她的命。
待瑟魅走后,玄冥一言不发地把怀中红莲轻轻放到地上,解开绑住她四肢的绳索,皱眉审视红莲伤口,而后不由分说地撕开自己长袍衣摆,为红莲包扎起来。这里兽妖无数,待嗅到血腥味而来的绝对不会下数十,好在此时雨下得正大,冲淡了血的气息。
红莲强忍疼痛,低头看伤处,从肩至胸,被朝露刃拉出了长达三四寸的口子,伤口却不是很深,鲜艳得不正常的血液带着冷冷幽香不住向外涌,难以止住。万幸,一条小命被玄冥救下来了。红莲不自禁仰头打量玄冥,只见他躲闪着红莲目光,紧抿苍白的嘴唇,那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在这二十余日中变得如此憔悴而消瘦,他身上特有的夺目光彩已然暗淡不少。红莲长长一叹,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出了昆仑虚?为何会来救我?”
“——琅邪告诉我,他昨日占卦,说你今日必逢大难,只有我能化解,要我速速赶来救你。”玄冥边说边伸手封住红莲周边穴位,道:“朝露刃中带有剧毒异香,我要用白虎巫术把剧毒逼出来。会有些疼,忍忍。”
红莲点点头,咬牙闭上眼。
玄冥伸出右手捏白虎诀印,口中默念古老白虎咒,只见右手指尖突然银光大盛,玄冥倏然把晶亮的星点银光反手握住,一把按住红莲伤处,银光触到红莲伤口鲜血,顿时光芒刺眼,和鲜血起了反噬的效果,直至开始蒸腾,冒出丝丝乌黑烟雾,那烟香气扑鼻,竟带着浓而不化的剧毒。
红莲再也忍受不了这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仰头尖声惊叫,但片刻,她便死死皱眉,咬住下唇,再不吭声,豆大的汗珠自她惨白的脸颊划下。她知道她的叫喊会让玄冥有多痛苦,她只是不希望玄冥再为她担心……
玄冥一只手紧紧按着红莲,生怕她忍不住拔毒的痛苦挣扎起来,另一只手依然复在伤口,把疗毒的银光逼入红莲体内。玄冥此时的心,和红莲的伤一样疼……
最终,红莲低嘤一声,昏了过去。
良久良久……
玄冥缓缓收回附在红莲伤口处的手,银光褪尽,红莲伤口已不再流血,也没有跗骨的异香味。他长长舒了口气,伸手轻拂早已疼得失去知觉的红莲颊边秀发,涩声低喃道:“莲儿,我从未想过,会和你生分到连向我哀嚎,向我痛哭,你都不愿的地步……你就这么厌恶着我么?……莲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我当真爱你爱得心都要碎了……莲儿……你想要的那个完美而单纯的冥哥哥,我给不起……给不起……而如此之我,却遭你谩骂唾弃,莲儿……你真是让我生不如死呢。”
玄冥缓缓抚着红莲一头长发,抚着她娇媚却坚毅的脸庞,还有被咬破的红唇,他轻轻的碰触红莲,却永远碰触不到红莲高贵的心灵。
此时,红莲轻哼一声,从昏迷中幽幽醒转,吃力地凝神望向坐在她身边的玄冥,对他报以一个安心的柔情微笑。
玄冥立马转过头,掩饰般收回刚刚轻抚红莲的手,站起身,便走到洞口,冷道:“已近正午,现下回去引人耳目,况你身子不易走动劳累。倘若你非要回去,我现下也可送你走。”
红莲却像个没事人般,难掩虚弱地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固然这荒山野岭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也不想过早回那冷冰冰的大牢笼。冥哥哥也说了,现下外界耳目众多,咱们便待天黑在回去罢。”想了想,又担心道:“冥哥哥,你说瑟魅不会派人来抓咱们罢?”
玄冥摇头,淡道:“她不敢的。”
“噢。”红莲侧头望望玄冥,突然撒娇道:“冥哥哥,我冷得很!你过来抱抱我嘛。”
玄冥轻轻皱眉,语气有些生硬道:“饿了么?我去找些吃的。”
“不饿。”红莲知道,玄冥是在躲她,生怕她把他伤得更重,其实,红莲何尝不是在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呢?于是改口:“我就是有些渴。”
玄冥点点头,二话不说便走出洞外,任凭外界依然未停的雨再次把他淋湿,他合起双手做容器,片刻间,双手已盛满了清水,回到洞内,把手中的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捧向红莲。
红莲望着眼前的一湾清水,在仰头望向玄冥,苦笑道:“冥哥哥,我一直给你添麻烦……记得小时候,我从风雪中归来,得了重病,你也是这般喂我喝粥。似乎从那之后,眼泪就一直陪伴着我,每次想起了你,眼泪总是忍不住流出来……多少年过去了,不想旧事重演,历历在目,我……”红莲顿了顿,有些哽咽道:“我……对不起你。”
玄冥双手一颤,水顿时溢出大半,他不自在地沉声道:“先把这些水喝了,我出去帮你再——”
“不用。……不用。”红莲伸出颤抖无力的手,反捧住玄冥的手,缓缓喝尽剩余不多的水。之后双手拉住玄冥湿漉漉的双手,仰头带着难掩激动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日你震断了长剑,意在放过玄瞳,为什么……”
玄冥豁然一愣,一时紧紧凝视住红莲,片刻,才艰难地缓缓启齿道:“……我告诉过你——‘看看我手中的剑,倘若我不先一步制住玄瞳,死的就会是我’。——可是,你却不愿听我的解释……若我当时在一众玄火门人,在天明堂主面前,对玄瞳示弱,我就毫无立锥之地了。只要我一次松懈,只要我走错一步,输下一招,等待我的——必是死亡。可我怎么能死?……若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呢?”
“——你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些?”红莲不顾身上伤口,倏然伸手紧紧拉住玄冥衣襟,忍不住苦苦呜咽道:“你可知道,我差点把你看成杀魔,我差点对你彻底绝望!——你就,这么不在意我看你的眼神么?”
“在意!我在意!”玄冥也失控,对红莲迫切道:“我怎能不在意!就因为我在意,所以我躲着你,避着你,因为我怕你再羞我辱我!”玄冥吼完,颓然跪倒,低声轻笑起来:“……你说我是鬼,是妖怪,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而你却要我滚……我除了心惊胆战地离开你,唯有狠心对你说‘再不需要你’……以此来保留我最后的一点尊严。……现下,你更该肆意嘲弄我罢?只因为……只因为……”
玄冥苦苦一笑,疲惫万分地闭上眼,喃道:“……我不是什么玄火杀神,我只是背负着默然无有的诅咒的怪物……世间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莲儿,我怎么能不在意?我连祈求你爱我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只能选择强夺与威胁。即便这样,即便我便是满身血污,杀人嗜血!——我不要你恨我,我不要!”
“——罢了。”玄冥绝望地站起身,那优雅的纤美身形,销魂噬骨的妖艳容颜,被雨水洗礼得近乎透明般脆弱,轻轻颤动的宽大袖口和衣摆不住往地上滴水,仿佛在替玄冥流泪。他深吸口气,淡漠道:“你睡下罢,我守在外边,待天黑定便回昆仑虚。——无论如何,都不要……厌恶我。”
“……你这样认为么?”红莲梨花带泪的容颜上展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她支撑着站起,走向玄冥,伸手轻轻抚住玄冥面庞,要他望着自己,柔声道:“冥哥哥,我爱你,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开你,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伤你辱你,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冥哥哥失去信心。”言罢,红莲突然伸臂紧紧抱住玄冥,急切道:“原谅我,让我们重新来过?可好?可好?就算说千万次抱歉,我也要再次把你抢回来。你快答应我,答应我啊……”
玄冥全身一颤,愣愣望着红莲,一向精明过人的脑袋也失去了用处,唯有下意识地伸手拉住红莲抚在他脸上的手,涩声道:“你骗我。”
“我能骗得过何等精明的你?”红莲垫起脚,侧头轻啄下玄冥苍白无瑕的颊:“冥哥哥,回来罢,莲儿再不要和你分开。求求你……原谅我罢。”
因为……不单是玄冥在需要着她,她也强烈渴求着玄冥的体温。无论如何,他亦是他,谁也不能代替。
玄冥呼吸一窒,大脑惊喜得一片空白,再也不能思考其他,亦伸手紧紧抱住红莲,热切道:“你可知这话我盼了多久,我以为我此生再也听不到了。——好、好的,我原谅你,我们重新来过,莲儿……”其实,他又怎会真心责怪红莲?只要红莲还肯要他,还肯接纳他,玄冥……已心满意足。
两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无边喜悦中,早已忘了身至何时何地,近乎饥渴地吻住彼此,狂烈地索取对方更多的爱抚与占有。
压抑隐秘的激情,终于得以释放,瞬间泛滥,难以自控。手足以最亲密的方式纠缠着对方,终于支撑不稳而倒在地上,玄冥立马翻身让红莲趴在自己身上,深怕压到伤口,可肢体纠缠得更为紧密,难分难舍,巴不得把对方融入自己体内。
良久良久,玄冥方苦苦停下这让人倍感醉人的深吻,黑蓝色的妖艳瞳仁紧紧盯着红莲,红莲亦忘我地回望着玄冥,任何言语都成为多余,只有彼此紊乱的喘息相互交流……
天知道,此时玄冥近乎疯狂地想撕开红莲衣物,让她立即成为自己的人,亦是让自己成为她的……
玄冥连忙咬牙强自收守住心猿意马的心神,迫使自己回到现实。
“莲儿,伤口还疼么?冥哥哥可是把你摔疼了?”玄冥伸手万分爱怜地抚着红莲鬓边长发。
红莲噗嗤一笑,却突然拉下脸,皱眉不悦道:“冥哥哥,莲儿这可要怪你了。”
玄冥顿时坐起,更难掩饰焦急万状的心情,紧紧抱着红莲,连珠代庖问道:“伤口很疼?这可怎生是好?难道治愈之术没有用?怎么会这样?伤口可是又流血了?我看看!”
“没有没有。”红莲挣开玄冥怀抱,对于他太过紧张的举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冥哥哥把我名字取成花儿,就当真觉得莲儿像多娇嫩的小花一碰便碎么?”说话间,红莲伸手捂住伤口,道:“你看,血都止住了,什么事也没有。”
此时玄冥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方才举动是有点小题大做,也笑了起来。凡事只要一和红莲有关,他便失去理智,那一向精明过人的脑袋便一片混沌。摇摇头,问道:“莲儿怪我把你名字取得太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