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文……”他停下来缓了缓略嫌严肃的口气。
“我想……有些事……我们该谈谈了。”他转头看向她,注意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反应。
姿文小姐的表情几乎是感动的,带点迫不及待的兴奋;她期待地等着终于肯正眼看她的未婚夫准备跟她谈话了。
见她情绪奇佳,向乙威遂放下心,决定不再拖了。
“我想趁着事情没成定局,一切还来得反,我们解除婚约吧!”连他自己都讶异说出来竟这么顺口,更有松了口气的解脱感,好像在心底已演练过这段话一般。
一脸错愕的姿文现下以晴天霹雳的表情呆呆看着向乙威,不敢接收耳朵刚听到的话,她讷讷地问着:“你说什么?”
“我想跟你解除婚约。”再陈述第二次,向乙威更添坚定地望着她。
姿文耐不住他无波的情绪,站起身开始在室内绕着圈走着,以掩饰她内心的焦急。她想尖叫问他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狐狸精,又不敢这样失态让他反感。
走过来又走过去,徒增显她内心的慌乱。久久,她只能问:“为什么?”她有权利问的。
他也正等着她这么问,不疾不徐地,他平稳的口气像谈合约般冷静。“对你而言可能太突然,不过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只婚约是没有感情做基础的。到目前为止,除了跟你父亲在生意上的利益往返,其他对你我而言,还不曾有任何损失。所以我考虑再三,希望在一切还来得及收拾之前,解除婚约。”
当初会答应订婚,是姿文的父亲所经营的万氏企业面临经济危机,向乙威的父亲向鸿居不忍见当年同期创业的老朋友穷途潦倒,更提议以联姻为由来暗中资助万氏东山再起,如此不仅保住了万老的颜面,也藉此催促向乙威再婚。他当时没有反对,一方面是见父亲身体已大不如前,并且天天悬念他的婚事,一方面也早打定抛开过往,计划后半辈子。只是订婚半年多以来,万氏都步上正轨了,他仍不急着上礼堂;忙碌一直是事实也是搪塞的藉口。拖到了今天,遇上他前妻后,这一切已不可同日而语,希望来得及扭转局势。
他已打定主意要追回逃妻,并让他的儿子认祖归宗。虽然目前革命尚未成功,不过没关系,他多的是耐心跟他的小乌龟前妻耗,就不信他打不破她的乌龟壳。而首先他得先解决身边的问题——婚约的枷锁,否则他如何拿自由的筹码去跟他的前妻谈条件呢?这件事一刻都容不得耽搁。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父亲那边你怎么说得过去?你……你要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人?”姿文小姐终于顾不得形象爆吼了出来,不敢相信她努力了这么久,每天幻想着当向夫人的美梦,竟然在她追随来美国之后破碎,这番努力怎么可以白费?她连未来的公公这里都交涉妥当了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父亲那里我会找时间跟他交代清楚,至于对你,虽然我自认没亏欠你,不过也尽量做到对你没有伤害。我不介意对外消息说是由你主动解除婚约,相信这样对你的困扰可以减到最少。”他没说的是,第一次失败的婚姻已经让他对各方的闲言闲语养成了不受影响的金钢铜身,多一条“毁婚”的消息对他而言更如皮毛之痒,无关紧要。
流言顶多放个屁就忘掉了。
不甘心啊!姿文深深看着眼前她又怕又爱的男人,即使是在讨论这样攸关人生的大事上,他依然平静地像在谈论天气,令她想闹也闹不起来,更甭说是当场发泄了。
“是因为有第三者吗?是不是刚刚那个小护士?”
她仍想问个明白。订婚半年多来,她太了解他是怎样一个工作狂,根本没血没泪,连抬眼看看周遭接触的女人都懒;所以她一直很放心。尤其知道他有过一次婚姻,更让她有十成把握稳坐上向家夫人的宝座。
不料他这趟美国南下之行,整个人全变了。变得不急着赶回工作岗位,也变得让她无法捉摸。不得不怀疑,在异地这种她掌握范围之外的地方,是否杀出搞破坏的第三者了。
“不论有没有第三者,我觉得我们这种政策性联姻都不应该执行。之前没能先考虑仔细,现在想阻止错误继续发展还来得及,毕竟这不是以感情做基础的婚姻。为免日后双方痛苦,趁早解除婚约对你我都好。”
向乙威耐着性子解释,对她怀疑钟应伶的部分,暂时回避做答。没获得钟应伶点头或承认的意愿之前,他有必要私心保护她能避免不必要的打扰。
“我不要!我不会同意……”她慌了,见他这般条条有理的坚决,再也顾不得理智地歇斯底里起来。
“姿文,冷静下来,静下心想一想,你会发现这对我们彼此都是解脱。”他企图跟她平心静气地谈,沉声唤回她的理智。
姿文开口还想继续反驳,门忽地被推开,三、五个医护人员推着向鸿居回来了。房内一下子拥闹起来。
推床的推床、架点滴的架点滴,忙碌的医护人员迅速认真地安顿向鸿居,专业处事的态度,让旁人肃然跟进。
向乙威二话不多说地卷起袖子加入忙碌的行列,两人僵持的谈话因此无法继续,随后进来的珍姨只稍抬头看了眼默立一旁的万姿文,精睿的目光朝她简单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转身跟着加入手术后安顿处理。
“三、二、一,好!”众人齐喊。
向乙威同医护人员合力成功地将向鸿居尚无知觉的躯体由推床搬运回病床,安置妥当后,与珍姨一起专心听着麻醉护士交代照顾注意事项。
“大约再过一、两个钟头他才会完全清醒,如果病人痛得受不了,可以随时按红灯请护士帮他打个止痛针。目前有点滴维持他的体液平衡,暂时连水都先别喝,必须禁食到他自行排气之后,我们会评估他是否能开始进食再决定。口渴的话可用棉棒沾水润唇,点滴跟尿管方面,护士会随时……”
麻醉护士如背课文般交代着注意事项,向乙威与珍姨一字不漏地仔细倾听,床上的老人犹麻醉未退地熟睡,没有人分神去注意万姿文何时离开了病房。
婚约,该是解除了吧?!向乙威暗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