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若君拿了手绢给她。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后来他说有事找我谈,他说他还要两年才毕业,我现在已经毕业了所以不用担心什么,最近总是找他,防碍他学习,我要他娶我,他不同意。你说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娶了我也可以继续读书,可我怎么跟他说都说不通,最后他很生气说我一点都不明白,说我们完了,让我听我爸的话嫁个好人家,然后就走了。我到底不明白什么了……”张昭妍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
若君胡乱的安慰她,直到张昭妍哭得眼泪没有了,在那里声声抽泣。
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里,水中闲游的野鸭被打散了。
雨势渐渐小了,倾盆大雨变成毛毛细雨。
昨天张维德找过自己了,他说得没错,自己什么都没有,昭妍跟着自己只会吃苦,现在让她离开也是为她好,以后找个好人家,至少该有钱有房不愁吃穿。
看着被驱散的鸭子,突然觉得自己和张昭妍就像对苦命鸳鸯,张维德拿着一根棒子把他们打散了。
梅若君远远的就看见白瑾年失魂落魄的坐在湖边,走过去狠狠拍了他一下,算是替张昭妍出气。
“你为什么跟昭妍姐分开,是不是我姑父对你说了什么?”若君收起伞看着他。她知道张维德是什么人,经商的人,商人永远都在算计着利益,尤其是一个男商人。就算女儿要嫁人也要嫁对自己有帮助的人,他可不管女儿是不是喜欢,他喜欢就行了。
“昭妍她……她没事吧?”白瑾年没有正面回答,岔开了话题。
若君眼睛一转,道:“她可不好呢,哭得伤心死了,眼泪都哭干了还在那儿哭,我怎么劝都没用,你去看看她。”若君命令着。
白瑾年心疼得刚要答应,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不要见了。硬生生把那个“好。”字咽了回去。
见他不答应,若君心里也是着急,“唉!再这么下去怕是把眼睛给哭瞎了。”若君支着脑袋望天,唉声叹气很大声,等了半天旁边的人没反应,若君准备好给他最后一击,回头去看空空如也,白瑾年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起身慢悠悠的回家,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说清楚就行了。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而热情的洒在胡同里,整条胡同被照得金光灿烂散发着淡淡青草香,让人觉得目眩。
离梅家还有百步远的地方,看见三个人手牵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就像小孩子一般,定睛一看,左边是张昭妍,右边是白瑾年,中间的是云汉羲,仿佛这三人胸前还带着大红花,张昭妍头上还系着红头绳,白瑾年头上梳了两个小揪揪。
若君惨叫一声,傻傻的看着那三个向她跑来的人。
“撑住撑住。”白瑾年喊着,一把将云汉羲推到前面。
云汉羲一个踉跄,借力上前扶住若君,“你没事吧?”
若君仔细一看云汉羲胸前哪有什么大红花,再看看白瑾年也没有,头发也很正常,没梳小辫儿,张昭妍也没系红头绳。
“你们怎么一起出来了?”倒在云汉羲怀里挺舒服,他的胸膛倒不像看上去那么单薄,靠在那里觉得心里很踏实。
云汉羲见若君还在自己怀里,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白瑾年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白瑾年倒觉得有趣,云汉羲很少这样难为情,“我决定和昭妍结婚,想让你们当证婚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还等什么,快走吧!”若君立刻脱离云汉羲的怀抱。
“当时我们都很兴奋,我走在最前面,其实是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脸红了,汉羲也很不好意思,虽然他平日总是压抑感情,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心情都很好,可能是因为瑾年和昭妍要结婚的缘故。”姨婆起身进了卧室,打开那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像奖状一样的纸,姨婆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拿着,轻轻平放在桌子上,“这是他们当年的结婚证。他们是瞒着我姑父去办结婚证的,这也算是,私订终身吧……”
文尚雪和顾文修凑上前去看。
结婚证四边是红色花边,正中印着“白头偕老”的字样,这么多年,已经发黄得厉害了,上面的字迹也都模糊了,但仔细看还是可以辨别。
上面分别写着男方和女方的姓名年龄,还有介绍人,证婚人,主婚人。
白瑾年,二十岁。张昭妍,十八岁。
“介绍人写的是我的名字,当初他们第一次遇见,是我带着昭妍回我家时相识,也算是我介绍的。”姨婆枯槁的手指指着结婚证的一处,上面模糊的写着“梅若君”三个字。“主婚人是汉羲,证婚人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文尚雪更上前去看,只见主婚人的名字已经是一片黑糊了,想看看云汉羲证婚人的名字,也只看见一个繁体的“雲”字,字体苍劲有力,非常漂亮,文尚雪似乎看见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拿着钢笔在签字。
到现在为止,这张民国的结婚证是唯一证明另外三个人存在过的证据。
“结婚证该是有两张的,另外一张遗失了,已经找不到了。”姨婆看着结婚证喃喃道:“这是我和汉羲的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结婚证上面,可我们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结婚证……”
尚雪以为姨婆会哭,可是没有,姨婆很安静的看着桌上的那张发黄的结婚证。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姨婆摆摆手。
文尚雪和顾文修识相的退出屋子,还不忘把门关上。
出了门文尚雪好像不认识顾文修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去了前厅,顾文修急忙跟上去。
一路朝那座石桥走去。
顾文修上前拉住她,她回头看着被牵着的手,“松手。”语气淡淡的。
没听她的,反而抓的更紧,文尚雪试图甩开他的钳制,但却徒劳。人失去耐心的时候脾气大多会很暴躁,“我让你放手!”对着他大喊。
顾文修像聋子一样,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任她怎么样也不松开,最后文尚雪累了,用拳头无力的打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一直不理我。”顾文修看着她逃避的双眼。
“我为什么要理你,你快放手。”文尚雪看着自己被他握得死死的手,已经红了,指尖冰凉范白,血液流不过去。
顾文修松开手,文尚雪立刻把手抽出来,手背上一排红红的指印,甩着手向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后面是小溪,没有退路。
“上次在我家熊婧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才跌进我怀里的。”
文尚雪甩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反应,继续甩,这样可以快点让血液流到指尖。
“她是我朋友的表妹,我朋友是在那个学校教课的,让我去代课,顺便照顾熊婧,在饭馆遇到那次是她找我补课太晚,所以才带她去那里吃饭。”
文尚雪停止甩手,用另一只手给这只手按摩,狠狠的捏着,活血化瘀。
“端午节那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文修上前一步。
文尚雪后退一步,看了看两边,想着一会儿该从那边走比较好,前后无路,左边是树,只能走右边了。
女人喜欢记仇,不会大吵大闹的女人更喜欢记仇,因为把仇恨埋在心里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那瓶梅花酿我没给熊婧,我还留着,给你留着。”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小。
文尚雪终于看着他,“为什么留给我?”
“因为──”
“顾老师!”熟悉的童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远处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向这边跑来,步履有些蹒跚。
“熊婧?”二人异口同声。
熊婧扔下沉甸甸的背包,扑到顾文修怀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你来杭州为什么不带我,呜呜呜……”
顾文修措手不及,看着怀里的泪人儿只好拍拍她。
文尚雪冷哼一声快步走了。
姨婆坐在大厅,打量着熊婧。
“多大了?”姨婆的眼睛闪精光。
“十七。”熊婧甜甜的童声回应着,睁大了那双本就很大的眼睛,目光迎上姨婆。
“十七岁太小了,文修二十七了。”姨婆瞥了一眼被水呛到的顾文修。
文尚雪费解的看着姨婆,难道是要给顾文修选媳妇?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姨婆侧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顾文修也看着她,熊婧看见顾文修盯着文尚雪也顺着看过去,然,文尚雪还在遐想中。
“尚雪多大了?尚雪?”姨婆见她没反应,伸出拐杖戳了戳她。
文尚雪犹如大梦初醒般,“啊?”
“你多大了?”姨婆又问了一遍。
“二十二,就快二十三了。怎么了?”见姨婆笑而不答,又看兰姨也是掩口而笑,再看顾文修,目光闪烁,笑意正浓,不过只有熊婧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怒意,文尚雪只觉得背脊发凉,赶快低下头躲开熊婧那双可怕的眼睛。
“吃完晚饭,送这位小姑娘去火车站。”姨婆吩咐了一声回房了。
兰姨躲进厨房去做饭。
熊婧在那里心有不甘的跺脚,“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熊婧的声音软的不得了,听得文尚雪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顾文修无奈,“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没关系,我和表哥说了我来找你,我……我爸妈都很高兴呢,他们说回去以后让你去我家吃饭。”熊婧羞赧的低着头,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看起来像一对恋人。
文尚雪冷眼看着他们,刚才在石桥边差点就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