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呜呜地肆虐着,像是企图要撕碎天地间所有的它能够抓住的一切,无数断裂的树枝、被撕碎的衣布、打的到处叮当作响的砂粒和尘土满天飞舞着怒卷着,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在车灯的映衬下,一些在街上猝不及防慌忙顺风奔走的百姓被狂风卷着奔跑着,不住地抓些能稳住自己的在风中大幅摇摆的灯杆树干,而逆风而行的人们身子顶着风向前用力地倾着几乎是倒向了地面。
坐在车前面的省长看着早已是一片漆黑的街道,脸色在车灯的辉映下一片苍白,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村长双手紧拉着我和李华坐在车的后座。摇摇晃晃向前急驶的车让我有种随时会同它一起被风儿掀向空中的感觉,只是从村长手上传来的坚定的力量,让我有了一些无所畏惧的想法。
车在连着绕过了许多横倒在路上还不停地向前蠕动的粗粗的树杆后,到了省百货大楼的后面,这儿有楼的阻挡风也明显的小了许多,在我提心吊胆看着村长从车中推着门出去时,风儿又肆无忌禅在车内打起了旋,风中的李华冲我笑了笑,这个笑在车内小灯的弱光下形成的影很是令我恐惧,车门又被风扯地重重地关上。不久,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漂来了许多的、在风中不住摇曳的光柱和烁烁不停的红色的闪光。
同村长并排已站在车外的省长让我明显地感觉到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有数不清的人影迅速地向我们跑来,省长扭头向车内根本看不清的我们看了看,大声地指着对村长说了句什么,村长用力地点点头,强拉着车门在司机的帮助下费力地打了开,将自己用力塞了进来后,车灯映照着的司机也早已跑到了省长的身边,用手扶着他向来的人们急促地迎了上去。
我透过玻璃向外面看着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人影憧憧、来来往往,耳边依旧是风的长啸,只不过车身不再乱晃就是了。
“看来这个事是能够解决了,”村长在前座扭着头对我和李华说道:“如果真的发生了大火,这个城市可就遭了秧了。”
“还有一个时辰,但愿他们能来得急,”李华将头舒服地靠在座背上来回扭了两扭。
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完全来的急了,只要找到火点就成。”
这时在车灯的两道光柱正对着的两扇小门被很多的人打了开,很多的人们又连续不断地涌了进去,又有一些戴了头盔的人将几条很粗的布水龙飞快地连在了一起拖了进去。
我看着斜斜地坐着的村长,一手用力的握了拳放在车的前面,再转头看看李华,竟然是要睡似睡的样子了,我也觉的一阵的疲乏,这一天下来可是没有好好地休息,头向后一靠闭了眼迷糊起来。
忽然外面有人大声地喊着什么,就见很多的人们门里门外飞跑着地进进出出,又有一些戴了头盔地人拥了进去,村长明显地紧张了起来,这时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楼上不少的窗泛出了微微的红色,随即有很多的水滴从天而降落在了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我肯定地告诉自己,起火了。
大火迅速地从三楼的窗口随风向空中飞卷,在火光中滚滚地多彩的浓烟狂拧着冲出了已没了玻璃的窗口打着滚又飞快地消失,更多的人手提着灭火器冲入了大楼,看来这个火势不真的不小。
李华轻轻地拉了拉我,向我点了点头,身子一侧,嘴儿凑到了我的耳边轻轻地道:“哥,他们可能遇上了麻烦,俺们得去帮帮手儿了。”
我心里“冬冬”地打起了鼓,扭了头定定地看着李华道:“俺们别去添事了,那么多的人在里面,还不知乱成了个么样。”
李华脸上满是坚定:“不成,哥,他们还是不成。你要不用心地感觉感觉?”
听着李华的话,我觉得这个事肯定是有了问题,于是看着一个匆匆地冲入小门的人闭上了眼睛,老天,我一下子坠入了火海。
无数的火苗从到处堆放的布匹纸张中向外狂卷,熊熊地烈火在整个楼面的柜台里过道中肆虐,到处是奔跑的人群,到处是喷撒的泡沫。大火不住地向人们逼近,人们不停地向门口退却,一股股巨大的火焰从屋顶反冲下来,一口口地呑食着更多的物事,眼看着轰地一下一大团火光向我迎面扑到。我猛地睁开了眼,心还在不停地狂跳,那汹汹地烈火好像就在我的面前燃烧。
李华看着我,又轻轻地道:“哥,你明白了不是?”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村长在前面出了声:“俺听了你俩个一会了,说吧,你俩个打算怎地做?”
李华对村长道:“只要俺俩个站在车外面就成了”,随即又扭了头看着我,“这个事其实俺俩个是可以解决的。”
村长侧过了身子,目光在我和李华的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眼光中有着犹豫和信任:“好,俺同你俩个一起去。”语气透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后来的话说是大无畏的气概。
李华反而“咯咯”地一笑出了声:“叔,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俺和哥只要站在车外的空地上就成。只是你要帮俺俩个看住了,别让其他的人到俺俩个眼前就成了。”
村长“嗯”的一声,眼中尽是疑问:“站在外面就成?”
我可知道,只要李华说了怎么做,那么这个事是一定能做成的,这是一种说不清的信赖,于是也学着李华的样子道:“放心吧,叔。”
村长又是定定地看了我和李华一眼,转身将车门推开,狂风瞬间从门缝而入,村长用力地拉着门,快迅地冲了下去,当前车门在风的冲击下狠狠地关上时,另一股风已将我和李华卷入了其中,村长已是打开了李华一侧的车门并用身体将它使劲地倚住,伸着大手将李华和我用力地从车里拖向了车外。车外早已是一片通明,长长的火舌已从三楼的四五个窗口舔向了黑沉沉的夜空,将这个外面的世界映照的如同白昼。
李华和我拉着手努力地在风中站稳了,顶着风向楼的一侧走了十几步,这儿的风明显地小了许多。李华看了看我,盘腿坐在了地上运起了气来,又将手伸向了我。我不知怎地又忽然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也坐在了地上,伸手紧紧地拉住了他,冲他一点头闭眼运起了气。
好大的湖,一眼望不着边,兰兰的湖水又透着深深的黑,我拿了了一个木桶不停地将水舀出了湖面向身后倾倒,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简单地不停地一遍遍地重复,汗水很快地浸透了我全身的衣物,身后火烤的感觉并未减少多少。于是,我加快了速度,不停地将水一桶桶地提出后飞速地倒了去,后来是干脆站在了湖中继续着这个不知为何的努力,只感觉似乎这是我必须要做的,而且要快、要快、再快点。不停地舀不停地倒,直到我身上没有了气力,两只胳膊酸疼的抬不起来,我还在不停地努力着。最后,我已根本提不动了木桶,就是想用手去捧上一捧水继续下去也显得根本不可能了,觉得自己一晃坐在了湖水中,让冰冷的湖水一激,猛地睁眼清醒了。
车灯远远地向我俩照着,好像有许多人在远远地站着,李华站在我面前歪着头睁眼看着我,我立时感到身下滚滚地流水几乎已经淹没了我盘坐着的双腿,不由恐慌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身上却是没有了力气,胳膊也根本抬不起来,身子一歪又向地上倒去,耳边隐隐地听见从狂风中传来了村长的大喊声,接着有人将我一把抱在了怀里。我真的是累了,真的累了,心里想着那双胳膊好有气力,便不由自主地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又是这小家伙,明知道我不想出门,偏拉着我的手向空中飘去,好多的白云,一团团地在空中飘荡,李华嘻嘻地笑着拉着我不停地在湿湿的云中穿行,那张圆圆的脸上一双大大的、充满欢快的凤眼也让我有了种模模糊糊地开心,只是头发有点太长,回去无伦如何也要让张叔给他理了去。回过头来,前面隐隐地有了一座高高的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李华将我的手使劲一拉,向那座山峰飘了过去,山也渐渐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高高的山峰端立在了云海之上,无数大大小小的溶洞现于其身,几条深邃的裂缝蜿蜒横过,嶙峋的怪石遍布其间,无数的山石突兀,满目的绿木茂密,又似有缕缕云雾从山涧升起,云海如潮水般在它的腰间轻荡起伏,让这一切都显得虚无缥缈。又仿佛隐隐地能看到似有建筑气势雄伟立于山顶之上,重重高楼翡翠阜立,生机气息充溢盎然,恍如课堂上学过的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也让我想起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一首诗中的句子,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这早已不是用语言能够描述得了。
一回头刚想问李华这是什么地方,见李华冲我一笑,不知何时双手在怀中抱了个大大的水缸向我迎头倒转了来,从缸中涌出了好大股清水顿时将我淋了个透,那清水仍然不绝地从缸中涌出,清水中的我一口气憋着差点几乎无法喘息,猛地一挣扎清醒了过来。我大睁着眼盯着屋中的熟悉的房梁,知道自己已是平躺在家里的炕上,李华正将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敷上了我的额头,立时浑身的酸痛涌上了心口,我禁不住地轻轻地哼出了声,李华弯着眼冲我一笑:“你醒啦”。

盘腿坐在炕上的村长喋喋不休地道着:“当时狂风要将这俩小的吃了,俺又不敢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个时候火已经控制不住了,四楼、五楼也烧了起来,省长急的是团团地转,和俺一样也不敢到俩个身边去。俺给他说:‘放心好了,只要他俩个出手,那就摆了个定定地。’省长说:‘知道、知道。就算像你说的他俩个已不是了凡人,好,就算他俩个是神,可神又咋能将这个火灭了,难不成像八仙里的铁拐李一样用了个葫芦收了去?’忽地天上一亮,一大团的蓝光从天上直冲而下一下将风就,哎呀,咋讲呢?就像是用手将楼周围的风一把抓住不让它动一样。”
校长咧了一下嘴打断了村长的话:“编、你就使劲了编,”转了头对着老人们笑着道:“你们别听他的,俺可是知道他。想到一出就说一出,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听。”
村长将头一晃根本不理校长:“接着从娃身上出了好大的一股水,那水直直地向天上冲去,被蓝光接着后,就像是有个管子,水顺着管儿就冲向了楼内。”
二婶“咯咯”一笑,将盘着的腿放开来:“娃身上长了个抽水机。”咯咯地笑个不住,挨着她坐在炕沿上的红红看着我抿嘴一笑,让我有了些紧张。
“那股水有水桶粗细,从娃身上连到天上的蓝光又折向了百货大楼,接着就源源不断地从四楼窗户里钻了进去,老天,可壮观呢。”村长道。
二叔拍了拍手:“你还是先闭了嘴,别让人说你这个要当了乡长的人嘴上没个把门的。”
“接着,就听楼内轰地一声,水一下子从楼内都溅了出来,俺脸上都有好些个小水珠。那个火星星逃似地从楼四周迸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水流也追了出来,”村长不管不顾地道。
“停了,停了,”老人们也笑了起来:“赶情你是要说快书不是?”
“那火苗到哪,哪就有一股水在等着它,最后不得不让水给围了灭了去,”村长继续道。
红红歪倒在了二婶的身上,用手指了村长,笑的说不出话来。李华在我身边笑嘻嘻地盯着我,我呆呆坐在炕的最里面看着李华,心里是万分地不相信村长的话。
“楼里面当时是惊天动地,哧啦啦地响,声可大,比风声都大。一会儿火大了,一会儿又是水大了,那个从楼里像被踢出来一样的水雾气将火光通红地在天上映了,真吓人。”村长道:“还好,一会功夫,火光就不见了,可水还不停地从娃身上冲上去,省长都呆住了眼睛直直地不会动,好几百个从楼里面逃出的人也傻傻地站了,火就这样灭了。”
“那些消火地车真的没用?”二叔不相信地问道。
“你看你这个人,俺讲了没用就没用,”村长有些后悔似地大手一拍自己的腿:“不过当时俺光注意了火,却没看见娃儿都已经淹在水里了。从楼里流到外面地上的那个水呦,啧啧,将省长的小车轱辘都没了一半。”
一直静静地坐着没出声的二虎娘轻轻地道:“那娃儿不是吃了罪么。”
“可不是,待俺看见娃儿从地上跳起来,俺才反应过来,顶着风冲过去时娃已摔在地上积的水里了。”村长满脸的悔意地接着说着。
“那个蓝光后来又去了哪儿?”二婶立了身子听故事似地调侃地问道。
村长脸一正顿了一下道:“谁也没俺看的清楚,”用手一指李华,“那蓝光叫华子收了去,可快,呼地一下就从天上直直地掉在了他的身上没了影。”